張良走進門的時候,老者正望着廳中跳躍的燭火出神,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他才擡頭望向來人。
他看向張良的時候,張良也看向了他。知曉他便是隱於這山野之中,被山莊諸人稱之爲莊主的人了。
張良邁步上前,執了一禮,道:“晚輩張良,見過先生。”
“你叫張良?”老者微微擡手示意他不必多禮,見這年輕人面色蒼白,行動間似有些僵硬,顯然是帶動了傷口疼痛所致。
他雖然換上了山莊侍從的衣物,但面容頗爲俊朗,氣質也很是儒雅,倒不禁讓人覺得他氣度非凡。
張良......老者在心中默唸了兩聲他的名諱,忽然道:“你的祖父,可是曾經的韓國宰相張開地?”
張良欠身笑了笑,說道:“正是。”
難怪他氣度卓然不凡,原來是出身於韓國顯貴世家。
他的祖父聲名顯赫,連任過韓國三朝宰相,就連他的父親,也曾繼任過韓國二朝的宰相。
作爲從小就被稱頌的相國子孫,他的才智和謀略也早已聲名在外。
若非韓國逐漸衰落,又被秦國所滅,這個年輕人或能屹立於韓國朝堂之上,像他的祖父和父親一樣,譜寫出一段三世爲相的傳奇。
只是,終歸是可惜了……
韓國的滅亡,家族的覆滅,使這個年輕人的未來,充滿了坎坷和迷霧。
而此刻,老者最關心的是,他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他還尚未問,便見張良說道:“今日承蒙小虞姑娘相助,我方能逃過一劫,只是……”他頓了頓,又道:“我所行之禍事,並非小虞姑娘與貴莊所能承受。她終究年幼,怕是不能明白相救於我,會給貴山莊帶來怎樣的麻煩。”
“你行的是何事?招惹的又是什麼人?”
“先生可知前些天,秦王嬴政於陽武縣遇襲之事?”
“你便是那行刺之人?”聽到這裡,老者方有些動容。
嬴政雖時常出行,但身邊常伴有大批秦國軍隊以護衛他的安全。他竟敢於萬軍之中刺殺嬴政,這份膽量和氣魄委實讓人敬佩。
“你如此坦言相告,就不怕我們畏於秦軍之勢,趕你出山莊嗎?”
張良面上表情淡淡,彷彿他們談論的不是他的生死,而是些尋常的小事:“我本就無意在此久留,追蹤我的秦軍不定何時便會追查至此。我一人赴死倒也罷了,又怎麼能連累貴山莊。”
生死一線間,還能維持住他這份隨性淡然的氣度,這個年輕人,果然不一般。
老者想起小虞談起他,堅定的說他的品性不錯,便心念一動,忍不住試探道:“你傷的不輕,要是趕巧碰上秦軍,只怕是在劫難逃。”
“若真如此,也是我的命數。小虞姑娘肯帶我回來療傷已是仁至義盡,此番恩情良銘記於心。要是這次能僥倖逃出生天,此恩必報。”
老者笑着點了點頭,雖然和他只是簡單的交談,卻已經決定要留下他了:“既是要報恩,自然是要活着了。畢竟,死人可是報不了恩的。
你且安心留下把傷養好,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這是要讓他留下?張良有些驚訝:“可先生不怕……”
“你放心,我既然敢留下你,便有十足的把握。只要在這裡,你就是安全的。”
這話倒是真的,山莊因着避世,防守很是森嚴。且不說山莊中人個個精良,單論山莊外的陣法部署,可說若是沒有他開口同意,外面的一隻鳥都是飛不進來的。
“既是如此,那晚輩就卻之不恭了。”張良又是俯身一禮,他已言明利害關係,既然老者不懼,他自然也是惜命的。
畢竟,只有活着,一切纔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