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室裡安靜了許久。
“我沒有殺人,我是無辜的!”像是霎那間反應過來,高倉弘樹的聲音打破了接待室的平靜。
接待室裡的人一下子又沸騰起來,目暮警官吹鬍子瞪眼:“你說什麼?你剛纔不是承認了嗎?”
“這個我知道,我說你策劃了謀殺,但並沒有說你就是真兇。”那是我不緊不慢的聲音。
案件又發生了巨大的轉折,在場的各位顯然無法接受。目暮警官叫嚷着:“鬱派君,你說什麼,你說兇手不是高倉弘樹嗎?難道剛纔說的不是案子的真相嗎?”
“對,剛纔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但只是這個兇殺案其中的一部分,案件遠沒有想象的簡單,高倉弘樹策劃了謀殺,但兇手另有其人。”
“怎麼可能,還會有誰?你不是說兇手就在這裡的嗎?”
“對,我說過兇手就在他們四個人之中,但是我們之前的推理都忘記了一個人的,對吧?”
“你的意思是說伊藤君?”吉田驚訝地看着我,大家則把目光聚集到伊藤健雄的身上。
“當天晚上,高倉君在把一切都設計好之後,在九點潛入急救部大樓,但當他進了實驗室,估計也嚇了一跳,因爲真田這個時候已經倒在地上,已經被人殺了。”
“那他先前爲什麼不把事情說清楚?”目暮警官逼視着高倉弘樹。
“我想高倉君以爲真的是高橋殺了真田,因爲雖然下了藥,但是高橋卻準時參加了實驗,高倉君在大樓門口看到高橋從裡邊跑出來的時候,估計也嚇了一跳吧!不過好在沒有影響自己的計劃,也便沒有多想。他不將此時說出來的目的,一是以爲警方一定會認爲高橋就是兇手,會直接抓了高橋,免得節外生枝,另一方面,他將事情說出來,無疑就是坦白自己策劃了謀殺,就算沒有直接殺人,也是要被判刑的。”我回答了目暮警官的話。
“鬱派君,你還是說說重點吧,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朝田教授糾正了話題。
“好的!”我把目光從朝田教授身上轉到目暮警官,“目暮警官,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死者傷痕是什麼樣子的?”
“哦,刀痕在死者的右鄂沿中央喉部向上劃過,直切下氣管。”
“對,對於這個刀痕,我一直在冥思苦想,按理說如果兇手從前面攻擊,直切咽喉,應該不會是這個樣子。至少不可能只切了一邊,而且真田一郎教授長得很高,能夠使刀痕往上切的兇手,身高至少要在一米八以上。”
“你的意思是真田教授是倒在地上被殺的?”吉田問我。
“也不對,如果是倒在地上的話,因爲地上根本沒有靠住頭部的東西,所以只能是頭部靠後,頸部隆起,這樣下手的話,一定是直切過去,而且下刀應該是在中央部位。”
“你的意思是說兇手從背後扼住了死者的脖子,然後從背後攻擊的。”目暮警官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是這樣的,目暮警官,麻煩過來做個示範。”
因爲我較之目暮警官要高出一個頭,所以目暮警官扼住我的脖子,右手拿一支筆在我的喉嚨上比劃了一下。
“感覺到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了嗎?”我問。
“嗯,我記得死者的傷口是在右鄂,偏右的地方啊?”
我笑了一下:“那麼,你換一隻手試試。”
目暮警官恍然大悟:“你是說兇手是個左撇子。”
“沒錯!”我
說,“這就是爲什麼我說高橋小姐和高倉君都不是兇手的原因。”
“我記得上次審訊的時候你給每個人遞過一杯水,而且那次之後你就說已經知道了兇手是誰,莫非?”
“對,我當時給他們遞水的目的是想知道到底誰纔是左撇子,果然,在四個男生當中,只有伊藤君的左手接過我的紙杯,也就是說,只有伊藤君纔是左撇子,換而言之,伊藤君就是兇手。”
伊藤健雄看着我:“說下去看看?”還是那副胸有成竹無所謂的樣子。
“案發當天晚上,吉田送我回家,無意間提到家裡遭小偷的事情,說是錢財沒有少,倒是少了一件高橋小姐的風衣,當時我沒有在意,但是後來聽井上君和加藤君說起那個從大樓裡出來的‘高橋’穿着的是風衣,而且個子要比高橋高一截,加上伊藤君從一開始就沒有不在場的證明,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串聯起來,伊藤君知道了高橋小姐要跟真田教授一起做實驗的消息,頭天便潛入高橋小姐家盜取了一件比較寬大的衣服,然後第二天穿着高橋小姐的風衣假裝高橋小姐進到實驗室,在真田教授以爲是高橋小姐進來的時候一把扼住真田教授的脖子,拿起手術刀切割下去。”
“等等,鬱派君,打斷一下,伊藤君是怎麼知道高橋小姐一定就去不了實驗室的呢,如果高橋小姐也去了實驗室的話,那計劃不就穿幫了嗎?”
“這一點我也很困惑,只好現在求證一下了。高倉君,請問你在高橋小姐的咖啡裡下了多少藥量。”
“我只是想讓她錯過實驗的時間,所以下的藥量很少,大約只能安睡兩個小時。”
“高橋小姐,你能仔細想下當天下午除了跟高倉君一起喝了咖啡,還吃了其他東西沒有?”
“這樣說的話,在我們樓下的時候遇到了健雄,他順手給了我一瓶可樂,因爲走了一段路原因,雖然事前已經喝過咖啡了,但我還是馬上開了蓋把可樂也喝了,因爲較之咖啡,我還是比較喜歡可樂。”
“這就對了,高橋小姐一覺睡到了天亮,估計是吃了雙份藥的緣故,對吧,伊藤君?”
“權且當你分析地有道理,那麼,請問我爲什麼要殺害真田呢?”
“對啊,伊藤爲什麼要殺害真田啊!”井上和加藤提出了同樣的疑問。
“這個問題還是我來回答吧!”目暮警官搶過話題,“鬱派君拜託我調查鈴木弘樹和高倉由美情況的時候,我們不僅發現了他們兩個人來自同一個村子,是姐弟關係,而且還有一個意外的收穫,高倉由美在進明真之前,在衛校唸書,在那裡,她經歷了一段初戀,而男方就叫伊藤健雄,伊藤君,我想不會這麼巧合吧?”
“好好好,就算我是高倉由美的初戀情人,就算我的殺人動機跟弘樹是一樣的,但是你們所說的一切都只是推理,你們根本就沒有證據,這樣的話,你們是不能把我怎麼樣的?”伊藤的氣焰依舊囂張。
“估計這就是你爲什麼一直以來信心滿滿,就是不提供自己不在場證明也不怕警方懷疑你的理由吧!你以爲自己做的天衣無縫,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我沒有說話,整個接待室一下子靜默下來。
“沒錯,我承認你的這個計劃很完美,而且意外地加上高倉君的謀殺策劃之後,簡直可以說是無懈可擊,當然,如果不是這個意外發生的話!”
“意外?”伊藤連同其他人都一起盯着我看。
“沒錯,如果從你
左撇子這一點還不足以證明你就是兇手的話,那麼在實驗室留下的指紋呢?在殺害真田教授之後,你大概用的是實驗室裡的抹布處理各個地方的指紋的吧!”
“鬱派君,看來你真是黔驢技窮了,那個是我們急救部的專屬實驗室,我們平時的實驗都在那裡做的,就算在抹布上發現我的指紋,也說明不了什麼。”伊藤健雄笑了起來,完全把我們當成對他無可奈何的傻子。
“伊藤君,我要告訴你的就是這個意外,巧的是兇案現場並不是在你們經常做實驗的502,而是新建的A502,門上都還掛着新的門牌,而新實驗室的所有設備都是新的,包括抹布,而且新的實驗室是在當天才啓用的,我查過了你們的實驗安排,當天你們是沒有實驗課的。大概你當時是太過自信,根本沒有發現這些吧。”我冷笑了一下。
“這不可能?不可能?”伊藤作出了最後的抗議。
目暮警官說:“剛剛法醫處已經證明了,在抹布上發現了你的指紋,你還是認罪伏法吧!”
伊藤最後還是低下了頭。
高橋跟高倉四眼相對,兩行清淚從高橋的眼中流了出來,順着嬌嫩的面頰滑了下來,無聲無息地落在地板上。
走出警視廳的時候,我深深地嘆了口氣,擡頭間,夕陽正慢慢落下了山。
尾聲
次日,日本東京國際機場。
我看着吉田,自嘲着說:“還是隻有你一個人來送我!”
“朝田教授要代爲辦理真田教授的喪事,自然是不能來送你了。”吉田看我情緒有些低落,馬上又恢復了以前那副嘲笑我的語氣:“誰叫你在日本不用心交朋友,有我來送你就不錯了,要不讓你一個人來,也一個人走。”
“也對啊,都怪我這人脾氣不好,要不說不定守大樓的武田老爺子也要送我來了。”
見我還開玩笑,吉田使勁地捶了我兩下,這時,機場播報員已經播報了登機的通知。
吉田把一板咽喉片遞給我:“明明自己是個醫生,還不知道自己帶點藥,昨天說了一天的話,喉嚨該痛了吧,知道你不習慣日本的東西,呶,正版的中國貨。”
“咦,我怎麼老感覺你像一個我很熟悉的人啊!”
“誰啊?”
“是誰都不重要了,我要馬上走了,要不恐怕又走不了了。”
吉田的笑容馬上沉了下來:“看來你這次真的要走了,那麼,最後問你一個問題吧!”
“不要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放心吧,在日本有你這樣的好朋友,我遲早會回來的,說吧,什麼問題?”
“你說健雄、弘樹他們,爲了自己愛的人而做了傻事,甚至犯了罪,那麼罪名有誰來承擔?還有,你說千代會不會原諒弘樹呢?”
吉田的問題實在有些不好回答,我想了很久,然後告訴她說:“愛有時是溫暖的,有時也是冷酷的。有些人被愛矇住了眼睛,就會失去理智甚至失去人性。所以我覺得,當愛到了一定程度,那將是可怕的。在面對愛的這個問題上,我們每個人都要做出一個正確的選擇,無論什麼時候,愛都應該有一個限度,如果明明知道是錯誤還要去愛,就要抱憾終生了!至於說高橋小姐原諒不原諒高倉君的事情,恐怕不是我們說了可以算數的吧!”
看吉田還在思索的樣子,我說:“好了,我走了,到了美國給你打電話!”
我朝吉田揮了揮手,踏上了新的旅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