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石靜靜的懸在天花板上,輕盈的清光如絲如縷,悠悠落下。從下方看去,這簡直就是人間奇觀。可是鏡兒清楚的知道,這樣東西非常難對付。
小蟻爹孃的意外失蹤,必定與這枚符石有關。雖然它看上去毫無傷害,還能提拔修道者的道行。可是它究竟是逆天之物,哪裡會任人擺佈!
鏡兒俏麗的身影,慢慢向上飄起,離那塊白色鵝卵石般的符石越近,鏡兒的心跳反而越快。她心裡奇道,怎麼回事,自己穿越時空,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從未出現過這種反常的現象。難道這枚符石,真的有那麼邪乎?
說時遲那時快,鏡兒強自施展神術,按下不安跳動的心跳,伸出一隻芊芊細指,就要往那塊符石摸去,下方的小蟻忽然叫道:“鏡兒......”
伸出的手指微微頓了下,鏡兒回過頭,對小蟻示以放心的微笑。這才深吸一口氣,停住的手勢繼續向前,一尺,半尺,十公分,五公分,三公分......
“姑娘且慢!”突然一聲大吼,響徹在寂靜的後殿。小蟻和鏡兒都嚇了一跳,小心臟差點沒蹦出來,循聲望去,一個熟悉的邋遢身影出現在後殿,後邊還跟着另外一位熟人,正傻呵呵笑着對他們招手。
“自絕和尚,烏黑妖主!你們怎麼來了?”小蟻一眼就認出了不期而至的兩位熟人,忙上前打招呼道。
自絕和尚對小蟻點了點頭,算作打過招呼。他好奇的望了一眼地上打坐的那羣妖修,神色中帶着驚訝,不過他的注意力沒有停留,反而由下而上,直視漂浮在半空中,準備觸碰符石的鏡兒,急聲道:“姑娘,那枚靈石千萬不能碰觸,你先下來,我有話要說。”
鏡兒在碰觸靈石之前,心緒一直亂跳。這根本就不正常,以她的天資聰穎,當然猜的出這都是符石惹的禍。可是小蟻的爹孃危在旦夕,她也要打開最關鍵的那段記憶,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所以她一往無前,決定冒這個險。
可是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自絕和尚突然出現,打亂了所有的步奏!難道冥冥之中,自有神人庇佑?
鏡兒知道那個衣衫襤褸,形態邋遢的大肚子和尚,是目前唯一一個進過絕望平原,並且活着出來的人。他的身上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說的話,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在自絕和尚說了那句話之後,鏡兒瞬間收回那根探出去的細指,飄飄然落了下來,這才發覺,全身幾乎被香汗溼透。
自絕和尚來到鏡兒面前,劈頭蓋臉的罵道:“你也是位世間少見的奇女子,怎麼這麼不知輕重!你明明知道那塊靈石非常危險,爲什麼還要去碰它!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看到自絕和尚少見的發火,猶如佛陀一怒,衆人不禁啞然。
過了半晌,鏡兒才苦笑道:“大師罵得好,小女知道它的厲害。不瞞大師,小女也有幾樣家傳的護身法術,足以......”
“足以個屁啊!你以爲你是神仙下凡,你以爲你是天機鏡轉世?實話告訴你,那塊靈石能要了這世間絕大多數人的小命,包括你,包括他,包括正魔兩道的各派掌門。只有幾個從不出世的老傢伙,才能抵擋得住它的吞噬啊。糊塗,你當真糊塗!”自絕和尚一陣火冒三丈的訓話,把小蟻兩人訓的一點脾氣都沒有。
空洞的後殿,並沒有因爲這麼多意外的闖入者,變得熱鬧起來。反而在自絕和尚暴風驟雨般的訓話停下以後,變得越發的死寂。
小蟻和鏡兒臉色變得很難看,說實話,他們長這麼大,從沒有人這麼訓斥過他們。今天倒是大和尚吃狗肉,開了頭一回。不過,他們不會因此心生憤恨,反而心生感激。要不是自絕和尚出現的恰到好處,鏡兒恐怕已經遭遇不測。
一陣呼哧呼哧的喘息,自絕和尚終於喘過氣來。回想起剛纔的舉動,忽覺得有些失禮。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對鏡兒陪笑道:“姑娘,剛纔那個...太沖動,說話難聽了點,對不住啊......”
鏡兒曬然一笑,連忙道:“哪裡哪裡,小女是晚輩,聽前輩訓話,是理所應當的。對了,大師怎麼會到了這裡?”
這時一直東張西望的烏黑妖主,突然插嘴道:“鏡兒姑娘,我們是來尋寶貝的......”話尚未說完,他的大腳就被自絕和尚狠狠踩了一下,疼得他上蹦下跳,連忙把下面沒有說完的話,嚥了回去。
自絕和尚瞪了烏黑妖主一眼,嘿嘿笑道:“你們別聽他胡說,我們自從西域大漠一別,很久沒見了。來,我們先敘敘舊。”說着,他變戲法似得,從腰畔取出一隻葫蘆,嘣的一聲拔出壺塞,一陣濃郁的酒香立刻散發出來。自絕和尚的眼睛頓時直了,自己先咕咚咕咚灌下去幾大口,連呼過癮,才把酒葫蘆遞給小蟻,示意他也喝。
小蟻此時哪裡有心情喝酒,不過在如此人跡罕至的地方,偶遇故人,確實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盛情難卻,他唯有接過酒葫蘆,學着自絕和尚的樣子,把酒葫蘆湊到嘴邊,大口喝了起來。
看到兩人喝酒的模樣,鏡兒會心一笑。他們兩個可謂是忘年交,雖然一個身在佛門,一個身在道家,卻是脾氣相投,言談無忌。正胡思亂想間,小蟻忽把酒葫蘆遞到了她面前,示意她也喝兩口。
鏡兒眉頭一皺,並不接過去。她從不飲酒的,小蟻心知肚明,還要給她喝酒,這不是存心捉弄嗎!一念及此,鏡兒握起秀拳,朝小蟻頭上敲去,小蟻笑着躲開。
本來壓抑緊張的氣氛,隨着一壺酒的流轉,煙消雲散。有時候,快樂來的就是這麼容易。只是人們常常不能自知。
一炷香的工夫,酒葫蘆見了底。自絕和尚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脣,把壺塞塞上。抹了下嘴巴,嘆息道:“莫愁前路無知己,人生何處不相逢。今天能在這裡遇到你們,實乃是天幸!”
小蟻聽出這位被慈恩寺趕出來的和尚,話裡有話。便順嘴問道:“大師有話,但說無妨。我和鏡兒洗耳恭聽。不過,不是現在。我爹孃被困在祭臺上的人字柱裡,再過一時三刻,就再也救不出他們了。他們......”
自絕和尚一擺手,打斷小蟻的解釋,沉聲道:“小兄弟無需多說,和尚心知肚明。和尚也是從絕望平原活着出來的人,豈能不知這枚靈石的厲害。實話告訴你們,你們能在這裡遇到和尚,是你們的福氣。以後你們就懂了!”
說完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挽起袖子,朝手心裡呸了一口口水,摩拳擦掌,好像要開始幹活。鏡兒瞧在眼裡,哭笑不得。這哪裡是得道高僧的風範,簡直就是山裡頭只知道種田的農戶。
小蟻和鏡兒也站起身,不知道這位墜入風塵的奇人,想要幹什麼。只見他把手伸入懷中,摸了老半天,才摸出一面方形石鏡。愛不釋手的摩挲着鏡子有棱有角的邊框,嘿嘿笑道:“想要救你的爹孃,唯有用它!”
天機鏡早在鏡兒飛身靠近靈石的時候,還原成壬辰龍影刀,傳回小蟻的丹田。是以自絕和尚並沒有看到,此刻他掏出那面靈臺方寸鏡,佛家第一法器。不知道想要幹嘛?
“用它?”小蟻當然知道這面石鏡的厲害,可是若論鏡子,天底下哪有天機鏡厲害!那枚靈石連鏡兒都不能完全對付,自絕和尚的靈臺方寸鏡,又能做些什麼。
自絕和尚笑着讓他們三人避開,並設法保護好自己。只見他把手一揚,這面靈臺方寸鏡,嗖的一聲飛到空中,滴溜溜轉個不停。自絕和尚的面色立刻變得凝重起來,豎起右掌,口中懸着佛號,唸唸有詞。靈臺方寸鏡忽然停止轉動,其中一面正對着懸在天花板上的靈石,一道土黃色的光芒,閃電般從鏡子上射出,帶着灼熱的氣息,狠狠朝靈石擊去。
僅僅憑藉着這道光芒,就能看出,這面佛家第一法器,在自絕和尚的手中,比在範朵朵爺爺的手中,厲害了無數倍。
這一瞬間,鏡兒張大了小嘴,他居然...他居然催動靈臺方寸鏡無堅不摧的神光,去硬撼那枚天界符石!
土黃色的光芒一個剎那的工夫,打到了白色的靈石上面。嗡的一聲悶響,像是一口萬年陳鐘被敲響,嫋嫋的迴音盪漾出來,在場的衆人只覺得心血澎湃,氣血暴走,不能自已。再看那枚靈石,完好無損,一點損傷都沒有。輕盈落下的清光,依舊在悠悠落下,只是在地上打坐的七十八位妖修,有十幾位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這一幕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自絕和尚詫異的眨了眨眼睛,吐着舌頭狂叫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這一擊,就是金剛石也會打出一道裂縫。這靈石,居然完好無損。”
鏡兒觀看了整個過程,知道這詭異的一幕,全因清光籠罩下的七十八位妖修。便道:“大師,以小女看,這枚符石下的妖修,已經被它同化了。正因此,它才把你剛纔攻擊的力量,轉移到了下面的妖修身上。”
說到同化,在場諸人立刻明瞭。看似諸位妖修藉助靈石的逆天之力,提拔了自身的道行。其實是靈石藉助那些可憐的妖修,不斷汲取靈氣,溫養自身。
這讓小蟻再次想起,他和鏡兒在那座三百年前的山洞裡,遇到的太極圖。當時太極圖和百間房老房主的關係,就是彼此約束的關係。只是到了後來,老房主憑藉自身潛力,硬生生控制了太極圖。若不是他和鏡兒出現的恰到好處,那面道家法寶太極圖,早就被老魔頭收去了。
而神廟後殿裡的靈石,則完全佔着主導地位。死死的壓制着這些妖修,時時刻刻汲取他們的靈氣,想要藉此蘊出器靈,脫離這座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