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清明殿,矗立在天柱峰的高處。周圍山谷間飄蕩的白雲,聚聚散散,離離合合,自有一種出塵脫俗的仙家意境。
進入清明殿,偌大的殿堂,只看到掌門昆陽子一個人坐在首座上。小蟻信步走入,便聽到昆陽子悠揚的聲音,“今天早上門中接到一封手信,是給你的,你過來看看。”
小蟻疑惑的從掌門手中取過信封,信封上面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這居然是孃親的字跡!
早在桃源山谷的時候,就多次見到孃親留下的大量筆跡。大多是對於天地世界的感悟,和對於爹爹的思念。記得上一封手信,心中白紙上的字跡蒼勁挺拔,那是爹爹的筆跡。而這封卻是娟秀靈動,正是孃親所寫。
信封正面空白,反面寫有一行小字,“敬請轉交雲巢峰小蟻親啓。”封口的火漆,完好無損。看來並沒有人拆開看過,小蟻迫不及待的就地拆封,卻從信封裡抽出了一張白色紙,上面一個字都沒有。小蟻愣了一下,在旁邊坐着的昆陽子也愣了一下,他也看到了。
無字書信?不可能!孃親不會無緣無故寄一張白紙過來,他把白紙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卻依然找不到任何有字跡的地方。昆陽子見多識廣,他拿過白紙,手心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面小盆,裡面盛有半盆清水。他把白紙輕輕放入水中,只見一行行娟秀的字跡,很快浮現在白紙之上。
小蟻頓時大開眼界,世上還有這等隱秘手段,把重要的信息用特殊的方法掩蓋起來。這樣的話,即使信封被外人截取,也無法探知裡面的秘密。
透過小盆中的清水,浸泡在水中的白紙輕飄飄浮在水面上,沒有潰爛沒有下沉。浮現出來的字跡,寫的有些凌亂,看得出寫信之人在寫信的時候,情緒比較激動,或者處境堪憂。
兩人湊到水盆前,一行一行細細讀了下去,很快,小蟻被信中的內容嚇到,臉色雪白。昆陽子眼中也有異色,卻沉得住氣,把白紙上的自己重新讀了一遍,才擡起頭,望着大殿門外悠悠的白雲,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原來信中寫了小蟻的爹孃,正在做的一件隱秘的大事,而這件事,只能告訴給小蟻和昆陽子。
良久,昆陽子才從悠悠的白雲上收回目光,望着身邊的小蟻,臉色有些僵硬,不過很快便恢復正常。拍了拍小蟻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說話。
原來小蟻的孃親荀千千,在心中透漏了小蟻的真正身份,並且還說了她和肖之辰,正在東北邊的原始森林裡,尋找一樣失落已久的東西,卻遇到了巨大的危險。她想讓已經長大成人的小蟻速速趕去救她,只有他能救他們。而這件事,只能讓昆陽子和小蟻知道,絕對不能告訴第三個外人。
昆陽子苦笑道:“小蟻,你爹爹居然就是本門的不肖之徒,肖之辰!你瞞的這麼深,果然用心良苦!”說完嘆息不已。
小蟻被信中內容鎮住,知道真相已經泄漏,索性坦白道:“掌門,我出生不到一個月,爹爹和孃親就被正魔兩道逼下鷹愁澗,如今算來,已經有十七年未曾見過面。這份痛苦,是我的痛苦,與任何人無關。卻又與任何人有關,畢竟事情的發生,很多人都有參與。我現在講這些,並不是想要報復什麼,只是就事論事。”
掌門昆陽子執掌龍門多年,寬容仁義,深得人心。唯獨肖之辰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很大。正道門派的無形壓力,壓得他當年不得不做出那種決然的決定,把龍門大師兄肖之辰,逐出門牆。可是他心裡清楚,肖之辰與魔教千金走到一起,結爲伴侶,本是情投意合的事。他們夫婦從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而上天假借他的手,對他們施以懲罰。肖之辰傷心難過,頂着勾結魔道的罪名,揹負極重!可是親自發號施令的昆陽子,揹負違背本心之重,更重!
上天就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造化者,它可以任意玩弄這片大陸上的任何生靈,而這些努力逆天改命,追逐長生的修真者,依然逃不過它的隻手遮天。
時隔十七年,歲月悠悠,往事不堪回首。昆陽子唏噓感嘆不已,淡淡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憤怒,我心中又何嘗沒有憤怒!這些年偶爾想起當年之事,總覺得自己的良心不安,這是一種痛苦的折磨。我道行再高,也抵消不了。慶幸的是,辰兒並沒有多分怪罪於我。他以龍師叔的名義把你送入龍門修行,我就知道,他已經原諒我了。只是我沒有想到的是,你居然就是他留下的那個孩子。”
昆陽子看着殿下的小蟻,慈祥的目光帶着暖意。那是一種長輩看到晚輩長大成才的欣慰。
小蟻迎着掌門的目光,微微怔了下,隨即笑了。這一笑,所有的心結,徹底打開。小蟻覺得整個人前所未有的輕鬆起來,他也忽然明白了,爹爹送自己進入龍門學藝的良苦用心。那就是爹爹根本不希望他懷着一顆報復的心長大,而是像別的孩子那樣,幸福平安一生。
“掌門,這封手信是我孃親親筆所寫。我想即刻動身,前往東北原始森林,救我爹孃。”小蟻忽站起來道,他可是一刻都等不及了,恨不得插上翅膀下一秒飛到那裡。
昆陽子點了點頭,道:“以他們倆的道行,都要寫封書信回來求救,說明那裡真的很危險。你此行一切小心,我本有一件厲害的法寶,可以贈與你防身。但是你的壬辰龍影刀不輸於任何頂尖法寶,我就不給你了。我給你一個月期限,要是一個月內你還沒有消息傳回來,我就前去救援!”
小蟻點了點頭,行禮告辭。出了清明殿,他的身影閃電般飛向雲巢峰,想把這個半喜半憂的消息告訴鏡兒,然後兩人一起出發。
小蟻走後,整座大殿變得空蕩蕩起來。昆陽子坐在座位上,口中喃喃自語,“靈石...靈石終於又現世了,那是不是說,那場預言,要拉開帷幕了......”
東北方的大地,生長着很多原始森林。不知道從何時起,這裡就是危險和機遇的樂園。稍微有點道行的修道者,都會來這裡探尋古蹟,碰碰機緣。若是能找到高手遺留下的寶貴丹藥和法寶,那可就發達了。
這裡的古木,幾乎都是高不可攀。就是最擅攀爬的山猿,看到這種參天大樹,都要大搖其頭。每棵樹都有三五個人合抱那麼粗,樹身上下筆直,沒有一點縱向生出的枝節。只有到了高處樹冠的地方,才枝葉繁茂起來。
走在林中,彷彿頂着一頂綠色的帽子,光線全都被擋到了外邊,四周黑壓壓一片。明明樹林外正是陽光燦爛的晌午,這裡卻黑的接近黃昏。
小蟻和鏡兒第一次踏入這片神秘之地的時候,感覺上好像進入了一座迷宮。到處都是參天古木,一根接一根,看得人眼花繚亂。地面上積壓着經年的落葉,踩上去咯吱作響。四周有時候很安靜,有時候很吵鬧,讓人的嗓子眼老是提的高高的。
這裡是深山獵戶都不敢涉足的地方,這裡也是各種兇猛怪獸的老巢。一路往裡面深入,小蟻不斷看到大樹腳下,時不時出現一堆白骨,或者剛剛失去性命,鮮血淋淋的腐屍。林子裡面的氣氛很壓抑,讓人透不過起來。小蟻深吸一口氣,強大的神識散發出去,周圍三丈方圓的地方的一舉一動,都清晰地反饋在他的腦海裡。
左上方,第三顆大樹上,盼着一條假死的巨蟒。它的紋理就像一顆枯樹皮,緊緊地貼在樹身上。在滿眼都是大樹的森林中,這種僞裝,幾乎能瞞過所有粗心經過的飛禽走獸。
右手邊,三尺半距離的枯葉下,盤踞着一條長達一丈的巨型蜈蚣,它一動不動,也像死了一樣。不過它極其緩慢的心跳聲,還是小蟻聽的一清二楚。它也在僞裝,等待着獵物的上門。
越惡劣的自然環境,越能催生不可思議的生存本能。人族經過長達無數歲月的進化,才傲然站在這片大陸上,當然懂得這個千古不滅的真理。
小蟻一路向前走去,那些僞裝的極好的兇惡怪物,並沒有襲擊他們。這就是鏡兒的功勞了。他們的行跡,其實已經被鏡兒的神術屏蔽了。也就是說,小蟻他們看得到周圍的一切,而周圍的一切卻看不到他們。
鏡兒道:“這些都是十分兇惡的生靈,只要能努力活下去,就能有機會蛻變出人身,成爲一方霸主。我們只是過路者,沒有必要參與到它們的生命中去。不過,看一看它們的生存狀況,對於我們的修行,還是極有裨益的。”
小蟻頷首,表示同意。他們自從離開龍門,一路向北,幾乎沒有多少停歇,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趕到了這片生機勃勃的地方。北方早已經入冬,但是這裡的古木依然綠意盎然,幾乎看不到多少冬天的影子,着實讓人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