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魔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小蟻,和這些順着蛛絲馬跡查到這裡的其他正道弟子,緩緩道,“如今不是火拼的時候,我們之間免不了一場大戰。絕望平原就快開啓,到時候那裡面見真章!這位姑娘追問的魚妖之事,我們暫且擱置,不會在絕望平原開啓前,再起事端。這個回答,你可滿意?”
此話一出,小蟻等人自是臉色一變,老魔頭身後的三位小房主更是驚駭的無以復加,老房主怎麼會說出這種話!明明和這些正道弟子打鬥至今,都是他們在佔上風啊!
第一房主欲言又止,想要說些什麼。但是老魔頭大手朝後一擺,一副說出口的話,絕不會收回的意思。
鏡兒和小蟻互換了下眼神,覺得老魔頭此舉必有深意。不管他基於哪種原因這麼考慮,起碼此行的目的達到了。鏡兒忽然想起在山腹裡見到的那枚血球,和石籠裡等死的生靈。便來到前面,以女兒家見長輩應有的禮儀,側身微微一福,輕聲道,“多謝老前輩的決定,鏡兒在此謝過!只是...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第一房主再也按耐不住,嘶聲道,“得寸進尺,正道也這麼擅長!你就不怕我們老房主改變主意?”
鏡兒笑道:“三百年前就聲名赫赫的人,其爲人怎麼樣,暫且不說。說話辦事還是有些原則的,不像現在的某些年輕人,自負高傲。學了點自以爲了不起的道行,就忘了做人的最基本原則!你說,我說的對嗎?”
第一房主臉色沉了下去,很想當場翻臉,教訓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頭。不但他這麼想,第二,第三房主也這麼想,三人不自覺的緊握手心,眼神犀利,看樣子正要動手。老魔頭略帶怒意的聲音響起,“你們敢當我的話是耳旁風?”
三人頓時一愣,低下頭恭聲道,“屬下不敢!”
“給我退下!”老魔頭一聲喝斥,三個碰了一鼻子灰的門徒咬牙切齒的退了下去。
“姑娘有話,但說無妨。只要老朽能做到的,盡力一試!”老魔頭繼續道。
鏡兒這才輕聲道:“鏡兒想讓老前輩放了血球下石籠裡,關着的幾個生靈!”
老魔頭心頭一震,暗道,奇怪,怎麼她連那麼隱秘的地方都去過。那些執事弟子都在幹嘛,難道沒有察覺!
他乾咳了兩聲,道:“這個嘛......它們跟姑娘非親非故,你又何必去救它們。再說,它們病入膏肓,離死不遠矣!”
白素素移步走了出來,站到鏡兒旁邊,細聲道,“正道弟子救人,從來沒有理由。尤其是它們幾位,哪怕是魔道弟子身受重傷,我相信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救下來。”
小蟻等人心中一團火熱,白素素這番話正說到他們心坎裡。確實就是這樣,你傷了,我一定會救你。至於救了你之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老魔頭冷笑道:“荒謬!這是愚蠢的做法。你救了我,我一定會殺了你!只有你有讓我起殺心的價值。石籠裡的那幾個傢伙,不能放!”
鏡兒臉色一白,道,“爲什麼?”
老魔頭嘆了口氣,徐徐道,“人都死了,你怎麼救!”
小蟻等人臉上一陣難看,這老魔頭一會看似講理,一會心狠手辣。殺起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世間怎會有這等生靈!
一直安靜的七寶山走了出來,寒聲道,“老魔頭,你回石頭島的途中,沿路殺了幾百名凡人的性命。這筆賬怎麼算?”
老魔頭哈哈一笑,道,“我殺人,從來不需要什麼理由,跟你們大慈大悲的救人做法一樣。你要是真的想跟我算賬,那我提前告知,魚妖之患,我們百間房一定會繼續!”
七寶山額頭青筋暴起,這是什麼狗屁話,這是實打實的要挾!忽然,他的胳膊給人拉住,小蟻忽然道,“寶山大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就讓這魔頭再活上幾年!絕望平原,就是他的葬身之地!你說,對嗎?”
最後四個字,小蟻卻是對着老魔頭說的。老魔頭嘿嘿一笑,道,“有種,果然有種。可惜啊,可惜。你要是入我魔道,一定會是魔道至尊!哈哈哈......”
小蟻也嘿嘿笑道:“魔道至尊我沒興趣,倒是挑撥妖族和魔道的戰火,我倒是擅長的很!比如說......蛇族和你們!”
老魔頭心裡一寒,尋思道,這個臭小子今天好像有點不對勁,說話老是帶着暗刺。他有什麼本事挑撥兩族戰火,這時退後的第一房主忽然走上前,低聲在老魔頭耳邊說了些什麼。
老魔頭恍然大悟,怒道,“臭小子,你敢!”
小蟻得意道:“你敢違背此前的話,我也敢說到做到。怎樣,這個賭,你敢不敢打?”
老魔頭臉色鐵青,知道面前的這位正在長大的少年郎不簡單。一身道行先不說,心思之決絕,就不是一般修道者能做到的。此人以後必定是個大患,此時不除,後患無窮!
老魔頭的殺氣,不知不覺散了出來。小蟻等人悚然一驚,難道他真的翻臉!那三位小房主心中竊喜,這些道貌岸然的正道弟子,居然這麼不要臉的使用魔道的威脅手段,把老房主惹毛了吧。哼哼,殺了你們!
一時之間,周圍氣氛緊張了起來。殺氣騰騰,只要老魔頭膽敢先出手,小蟻等人必定奉陪一戰。
連番的計算,強忍的壓抑。讓老魔頭有些喘不過氣來,已經多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做一個簡單的決定,竟是如此的艱難!
一滴汗水順着額頭滴了下來,老魔頭蒼老的臉上忽然一陣扭曲。大手一揮,冷冷道,“你們現在就走,趁我沒有改變注意前!滾!”
小蟻愣了下,以爲老魔頭要動手,誰知他居然真的放他們走!
鏡兒暗暗鬆了口氣,道,“老前輩,絕望平原見!”話一說完,四人正要離開,忽然發覺找不到出去的路。來時的路不是被黑色石碑傳送,就是老魔頭自己一個人知道的秘密地道。但是那裡已經堵死了!
一個冷清的聲音響起,“我來領你們出去!”走過來一人,正是第三房主。
鏡兒本想示意感激的微笑,卻發現那位全身黑衣的第三房主看都不看她一眼。徑直騰空飛起,朝盆地外面飛去。
鏡兒尷尬的聳了聳肩,也不生氣。四人緊隨其後,御劍追去。臺階上終於安靜下來,老魔頭擡頭望了一眼那四人離去的方向,良久無語,最後嘆了口氣,略帶蕭索的向大殿走去。
碧海青天,太陽正在明媚。出了壓抑沉悶的海底山腹,衆人在水中一路上升,很快來到海面。見到周圍碧波盪漾的金燦燦的陽光,之前不快的情緒一掃而空。
石頭島就在不遠處,他們出來的地方卻隔了不短的距離。想必這位小房主是害怕他們熟悉進入山腹的地道,特意選了能絕對控制的一條。她一路領先,到了海面上卻沒有立刻返回。而是轉身對着小蟻道,“剛纔說的話,還請諸位一定牢記。要是被我們知道你們中有人背叛了約定,我們百間房不顧玉石俱焚,也要殺上大陸去。到時候,別說妖族,就是整個人間都會被拖入戰火,這個責,你們來負!”
冷冷的聲音,冷冷的恐嚇。陽光下,戴着深領帽子的第三房主,隱藏在陰影下的半張臉並不清楚。只是依稀能看到一絲眉清目秀,正寒着臉,渾身沒有溫度的站着。
小蟻正色道:“姑娘所言多慮了,我們不會違背約定的。這是我們最擅長的事,做起來沒有困難。倒是你們,要是再挑起魚妖之患,就別怪我們羣起而攻之!”
第三房主冷哼了一聲,道,“不送!”
小蟻笑了下,那抹燦爛的笑臉在陽光下格外的乾淨。第三房主心中突然一動,她幾乎窒息。
直到四位正道弟子走的看不到影了,她才平復下跳亂的心。兀自搖了搖腦袋,喃喃道,“奇怪,我的心怎麼動了一下。好奇妙的感覺,臉上燙燙的。”
按下突然而至的情緒,她大口呼吸了幾下海上涼爽的空氣,一道黑光閃過,她人已不見。
百間房海底大殿中,老魔頭坐在臺上,望着臺下回來覆命的第三房主,道,“他們能遵守約定再好不過,你坐下吧。”
老魔頭摸着熟悉的軟榻上的木製扶手,沉聲道,“今天放那四個正道弟子離去,我知道你們心中想不開。或許,還有怨恨。我這個老房主是不是老了不中用?現在,我來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