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怎麼走了?”鏡兒聽到這個消息後非常驚訝,轉身問起當事人小蟻來。小蟻苦笑了笑,聳了聳肩膀,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回到青雲山龍門已經半個月,西域沙漠之行的所有經歷,丁香雪挑出重點彙報給掌門昆陽子。接下來就是短暫的歇息,據說這幾日掌門要召開一些特別的會議,小蟻居然也在出席之列。
範朵朵的不告而別,讓小蟻失落了好久。地底相濡以沫的經歷,他又怎麼會忘記。也許在地底過了幾天鼴鼠的不見天日的生活,甫出地面的那一剎那,他被大大的太陽灼傷了習慣黑暗的眼。這些切入肌膚的經歷,讓他有些恍惚,有些覺得一切都不真實,卻又真實的發生在眼前。
是不是有什麼久遠的回憶,被觸醒了呢?
從地底來到人間,兩世爲人。奇妙的感覺在小蟻心底醞釀,他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從桃花谷出來尋找爹孃的孩子了。已經有什麼東西在心底裡紮了根,他感覺得到。
“小蟻…小蟻……”看到小蟻失神,鏡兒擔心他又入了隨時隨地的冥想,輕聲喚道。
“哦,我沒事。”突然一個激靈,小蟻恢復過來。待要解釋些什麼,就看到屋外跑進來一人。
“小師弟,師傅叫你!”正是胖乎乎的阿布。雖然西域之行,他和雨澤沒有跟去,但是這些日子的辛苦修煉,他自覺道行又進步了那麼一點,也有些小小的暗喜。
屋裡只剩下了鏡兒,細膩敏感的她當然感覺的到,從西域回來以後,小蟻身上的一些細微變化。難道是他前世的記憶,開始甦醒了?鏡兒忽然站起身,猛地想到。
兩人的前世記憶,時至今日,只有鏡兒恢復了一大半。她只知道自己來自另外一個世界,而小蟻是自己在那個世界裡認識的人。至於爲什麼會在這裡重新遇到他,就不得而知了。
“該來的,遲早會來!”縱然鏡兒現在的道行已經人間罕有,洞察天機之術也數一數二,但一些飄渺無蹤的事情,她仍然算不透徹。本身道行的限制固然是個原因,關鍵還是前世記憶的徹底甦醒。她試想過,如果前世記憶徹底甦醒,那麼道行也會恢復當年全盛時期的七成,演算天機之術恐怕就能派上真正的大用場了。
“鏡兒,師傅帶我去參加龍門的特殊會議,你且在峰上歇息,我去去就來。”忽然耳朵裡響起小蟻的傳音,鏡兒忙回道,“好。”
北方的秋天已有肅殺之意,落葉像是一種傳染病,第一片葉子的掉落,帶來了整片樹林的掉落,洋洋灑灑,像是冬天的雪,漫天紛飛。青雲山卻是一片鬱鬱蔥蔥,巍峨高聳在彎彎的九道河上。大抵是因爲仙家靈山,這山上的樹是四季常青的松柏,故此纔給人青山不老的美麗傳說吧。
青雲山高處,一片平整的花崗岩廣場上,一棟大氣磅礴的殿堂傲然矗立。屋檐下的風鈴隨風搖曳,叮噹作響。清脆的聲音迴盪在這天地絕高之處,悠悠揚揚。彷彿匆匆的時間,漫長的時光沒有在這裡留下一絲痕跡。
多年前這裡是什麼模樣,現在還是什麼模樣。小蟻提步邁入清明殿大門的時候,心底裡着實感慨了一番。進入大殿,只見殿內已經來了好些人。仔細看去,都是各峰的首座。忽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原來姐姐也來了。丁香雪看到弟弟後,微笑着點了點頭。
四位首座均坐在結實的桃木椅上,待小蟻學姐姐那樣站到師傅背後的時候,忽然又看到另一個熟悉的身影,凌雲。凌雲感覺到小蟻的目光,轉過頭面無表情的點了下,算做打個招呼。爾後重新低下,竟是陷入沉思般,一動不動。
小蟻心底裡有些奇怪,但是這種嚴肅的場合,着實不適合大聲喧譁。
自打小蟻踏入大門口,昆陽子就暗暗注視着他。當年這位龍遊子前輩引薦過來的小男孩,確實令他大感意外。小小年紀,修道天賦過人不說,最厲害的還是他的人際關係。他總能認識一些江湖奇人,比如說那位據說是散仙的鏡兒,還有風塵奇人說書先生,另外聽說他在鷹愁澗也認識了一位低調的修道高手。
“好,人都到齊了。今天把大家召集過來,是有一些事情要商議商議。一陽師弟,你先說。”坐在堂上的掌門昆陽子忽然道。
天柱觀首座一陽真人,舉目望了望大殿上的同門,起身渡了渡步,像是遇到一件糾結的事。忽然道,“一月前,本門收到一封書信。信得內容待會告訴大家,關鍵是信的署名……肖之辰!”
“啊!還有這等事?他不是多年前跳下鷹愁澗了嗎!”金鼓洞首座火影真人豁然站起,銅鈴似的大眼睛睜得老大,驚訝的問道。
桐柏宮的靜園真人輕輕蹙眉,輕聲問道,“敢問一陽師兄,你又從何得知,那封信確實是肖師…肖之辰所寫?”
在場的雲巢峰首座凝素真人,倒是一片坦然。當年備受同門擠壓的肖師兄終於有了署名書信,他何嘗不是暗暗心喜。
“那封書信,我曾仔細對照過當年他留下的一些筆跡,證實完全是本人所寫。”一陽真人解釋道,說着從懷裡取出一封土黃色的信封,走到昆陽子面前遞了上去。
堂下的小蟻心裡一陣激動,雖然早就得知爹孃健在,只是緣分不夠,始終不曾遇見。沒曾想從大漠回來,居然接到他的親筆書信。
昆陽子接過信封,抽出一張白紙,重新看了看上面寫的蒼勁字跡,長長嘆息道,“這封書信確實是本門逆徒肖之辰所寫,他和荀千千跳下鷹愁澗這麼多年,居然還活着。實在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回想起當年本門的一些作爲,我身爲掌門,也深感慚愧。”
“掌門,逆徒就是逆徒。你又何必自責!要不是他勾結魔教妖女,身懷重寶。也不會落得個悽慘的下場!”一陽真人板着面孔肅然道。
“一陽師兄,此言差矣。肖之辰即使違背門規,也不至於正魔圍剿。當年那些冷血的人,貪圖的不過是他手裡的天機鏡,那些貪婪的人,才應該落得個悽慘的下場,你說是也不是?”沉默的凝素真人忽然反口道,說的一陽真人臉上變色,活脫脫一副豬肝臉,想發火卻又不能。
小蟻深有感觸,在龍門學道這麼多年,早已經知道當年的爹爹是多麼尊敬的一個人。然而龍門的某些人正邪觀念極重,最是反感肖之辰當年做的事。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天柱觀首座一陽真人。
“不要吵不要吵!每次說起肖之辰,你們倆就像是冤家,上輩子有仇?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難道曾經的恩怨,還放不下嗎?”昆陽子連聲訓斥道,“肖之辰的事,本門確實做得過火。但是逼迫他們夫婦跳崖,其中也有我們龍門的參與。這一點,我從不否認。錯了就是錯了,但是他們也有錯。違背門規,逐出山門,懲罰也夠了。當年的事,他都不再追究,我們又何必耿耿於懷!”
“掌門,人心隔肚皮。你又怎知道他不會追究,他不會帶着妻兒殺上青雲山!”金鼓洞的火影真人甕聲甕氣道,他脾氣倔強粗暴,當年就是一陽真人手裡的一把刀,指哪兒砍哪兒!
小蟻聽到此話再也按耐不住,正要衝出去質問這位出言不遜的首座,忽然被身邊的凝素真人悄悄按住。只見凝素真人瞅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那意思分明是讓他不要這麼衝動。小蟻長長吸了一口氣,暫且把那股怒火狠狠按了下去。
“因爲這封書信!”昆陽子揚了揚手裡的書信,“信裡的內容,我敢說是近百年來,最轟動江湖的一件大事!這件奇詭的事情,他爲何不告訴其他門派,獨獨找上我們!還不是念着舊情,想着當年撫養他長大的龍門的種種的好!”
一陽真人又要說話,被昆陽子一隻手按了下去。
“一陽師弟,肖之辰的事,我不管以前你們有什麼糾葛。從今日起,看在這封書信的份上,我希望你能一筆勾銷。大難臨頭,如果彼此還在內鬥的話,豈不丟盡了我們修道人的臉?”
一陽真人臉色再次變了變,暗暗咬了咬牙,坐回了座位。
信的內容尚未公開,殿內的龍門衆人就不溫不火的吵了一番。幸好在場的都是自己人,要是被外人看到,恐怕真的會被人家笑話。小蟻心裡連連冷笑道。
“事情要從多年前的絕望平原說起。”昆陽子徐徐道,一開口就吊足了人的胃口。丁香雪和凌雲吃驚的望着掌門,有些不可置信。絕望平原在修道者的世界裡並不是陌生的存在,因爲它的神秘和不可知,反而是大家茶餘飯後的有趣談資。但是自己的長輩和兄長從來不會拿絕望平原開玩笑,因爲它真的存在,而且是可怕的存在!
“三百多年前,正魔大戰。地點就在已經消失很久的絕望平原。那時候我們龍門還只是一個小門小派,要不是那次驚天動地的大戰,隕落的修道高手太多,我們也不會躋身到人間正道第一門派的超然地位!”昆陽子唏噓道。
“大戰過後,魔教元氣大損,過了這麼多年,纔有了點擡頭的氣勢。而正道蓬勃發展,這麼多年下來,已經牢牢掌握了幾乎整片大地。但是就在不久前,一羣從鷹愁澗出來的蛇族肆虐人間。凝素師弟也曾親自下去見過那位甦醒的遠古蛇尊,着實是個厲害之極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