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大哥,那個最後剩下的蜈蚣怪可憐的,我們要不要救下它?”洞穴隱蔽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傳出鏡兒同情的聲音。
“救它幹嘛!救了它也要死,這裡可不是地表上的人間,處處傳頌着真善美,這裡是黑暗的地底世界,只有殘酷和殺戮,誰強誰纔可以活下來。”嗤之以鼻的自絕和尚帶着兩位同伴一路追隨落花生留下的痕跡來到這裡,親眼目睹了兩派妖族是如何在那名落花生的人族的戲耍之下分崩離析。就連他也感覺到此子可教也!如此心機,如此手段不愧是魔道傑出弟子!
“大…大師看在我的面子上,救一救我的同族吧。”自從喝了地乳後的烏黑妖主在無形中愈發靠近了萬物之靈的人族,就連那一起暴戾的脾氣都變了,變得慈悲心大增,這讓鏡兒嘖嘖稱奇讚賞不已,笑稱如果地乳真這麼神奇能讓天下的妖修去掉兇殺的稟性,她寧願多采一些回去,以備不時之需。
“救救,救你的頭啊!先把地乳還給我,我好親手宰了你,好讓你和那個同伴陰間相聚去。”從來不積口德的自絕和尚罵咧咧道,烏黑妖主眼睜睜看着同伴被虐卻不能出去相救,這個暴烈的和尚也不肯幫忙,真的有些感到心痛,就連他自己都感到奇怪如今怎麼了,怎麼醒來後滿腦子的慈悲和善良,以前殺妖不眨眼的烏黑哪兒去了?
“咦,鏡兒快看,那個落花生怎麼了?”突然發現一向以沉着冷靜出名的落花生突然咆哮吶喊,似乎聽那條長着翅膀的蜈蚣說了什麼受刺激的話,變的完全變了一個人。
等了半晌發覺身邊沒有聲音,自絕和尚奇怪的扭過頭頓時嚇了一跳,差點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地,因爲他看到了鏡兒一張毫無血色的臉!蒼白近乎透明,好像覆蓋着一層冰霜,從頭頂寒到了腳底。
“喂!你怎麼了?”伸手去拉鏡兒的胳膊,才發覺她渾身輕輕顫抖,蚊子般低聲的喃喃自語,“無法高空飛行,無法高空飛行……”
然後她突然醒悟過來的樣子,猛地反手拉住自絕和尚的衣襟逼問道:“你快老實告訴我,這個地底世界是不是無法高空飛行,無法朝上御空!”
“哎……你終於知道了。”長長嘆了口氣的自絕和尚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冰冷堅硬的石壁搖頭苦笑道:“我也是進來好久後才知道的,我本以爲下來探險即使找不到什麼好寶貝,總可以原路返回。誰知一路朝上飛去,卻發現根本用不上力,好像到了高處有什麼巨大的吸力在下面死死的拽住我,越往上那股吸力越大!最後,也就這樣了。這一困…就是數十年!”
回想起當年自己得知真相後的那股癲狂,自絕和尚唏噓不已。爲了驗證自己的失敗,他還大開殺戒進到妖獸洞穴中痛快的亂殺了一通,並且捉了一個活的年老妖獸,終於問出自己的心中答案。
那個回答是肯定的,這個地底洞穴無論道行有多高,有沒有長翅膀,都無法高空飛行,更無法一路御空上去逃離此地。這是地底世界默認多年的鐵律,最基本的自然法則,誰也無法超越。
要不是後來發現了地乳,略解心中苦悶,他恐怕真的會發瘋。除了半空中的那處洞穴他沒有真正走到頭過,這整個地底世界他熟的不能再熟。關於穴風口的傳說他也清楚,知道那裡是不祥之物的老巢,這些年仗着地乳的支撐,他的道行步步攀高,如今已經大致推算出那條自然法則的來龍去脈。
“地表上的山川河流自然地馳騁在大地上,逶迤千里。遇低則落,遇高則積。爲什麼,就是因爲冥冥中有一種強大的力量吸墜着它,讓它無法往高處流,無法在空中流,只能順勢而爲。”
“江湖中沒有修道的普通人爲何不能御劍飛行,脫離地面?就是因爲他們沒有掌握擺脫那股吸墜之力的力量,而這種力量我們有!所以我們能御劍千里,與風同行。”
“到了這個暗無天日的鬼地方,那股吸墜之力無形中變大了,大到我們這些可以再地表自由御空的修道者所掌握的力量無法戰勝它,所以我們也相對的暫時變成了凡人。”說到這裡是最沮喪的時候,任何修道者如果發現自己突然失去了御空的能力,那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
“幸好一切都有轉機,這天地萬物從來沒有徹底斷絕過生機,冥冥之中總有那麼一線生機留給從不絕望的人。對我們來說,那線生機就是……”自絕和尚忽然伸手一指遠處落花生等人背後的漆黑洞穴——穴風口。
在鏡兒漸漸恢復常態的時間裡,自絕和尚繼續說着語出驚人的話:“我猜測,那股莫名加大的吸墜之力,是不祥之物在作怪!所以,要想真正飛出去,先要隔斷那股吸墜之力,然後我們才能恢復真正的道行,破空而出!”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去找到不祥之物,然後狠狠痛揍它一頓,好讓它失去暫時控制吸墜之力的能力,我們纔有機會離開?”鏡兒飛快說出自絕和尚真正想要表達的想法,就見到自絕和尚裂開嘴巴無聲的哈哈大笑,連聲讚道:“跟聰明美麗的姑娘談話,真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一點就透,看來你恢復了!”
臉龐略帶羞澀之意的鏡兒慚愧的低下頭,喃喃說道:“無論是誰聽到這麼霸道的自然法則,都會感到一絲淡淡的絕望。好在有和尚大哥,一切都不是問題!”忽然換了一副輕鬆心態的鏡兒笑着擡起頭,眼睛閃閃發亮。
自絕和尚嘿嘿乾笑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花了十年時間才弄清楚的事,實在是不值得誇獎。正想客氣兩句,忽然被烏黑妖主拉了一把,只見他指着落花生方向的那根手指顫抖的厲害,順着那個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見落花生低聲對着兩個手下交代了什麼,縱身一躍,竟是跳進了穴風口!
“他居然真的跳下去了!”對於那名魔道年輕人一直讚賞有加的自絕和尚,看到這一幕後,忍不住在心裡加了句評價。夠決絕,夠勇敢!假以時日,天若憐惜的話,他成長起來後必定是一代梟雄!
“哼,他不怕死,我就怕嗎!”看到落花生毫不猶豫躍下的身影,鏡兒沒來由的說道,語帶冰冷。爲了找到真正的時空節點,那處陰森森的穴風口看來勢在必行。錯亂時空跟不祥之物有關,霸道的自然法則跟不祥之物也有關,看來一切問題都要找到它才能真正解決。
“好,我們走!”正待起身奔赴穴風口的自絕和尚忽然悄悄對着鏡兒做了個身後有人的動作,鏡兒心領神會輕輕點頭示意自己早就知道。那個背後追蹤的傢伙,無影無形,她推算八成就是跟隨自己跳下來的黑手!
暫且不打草金蛇,一切等到了穴風口下面再做計較,如果它敢來的話!這動身的瞬間兩人施展法術隔空傳音,定下對付那隻黑手的辦法。
蟻帥與古蟾精此刻正頭痛的厲害,因爲落花生臨時決定留下他們,不帶他們跳下那個恐怖的穴風口。一是人身安全考慮,以落花生的道行勉強自保,帶上他們那純粹是找死!二是留在這裡即使出不去也能很好地活下去,因爲大多數妖獸在剛纔的一網打盡中消耗殆盡。至於金元丹的報酬,落花生也表示不會虧欠。若能僥倖逃出生天,他必定想辦法從正派那裡偷兩枚過來送於他們。
眼珠子滴溜溜直轉的六翅蜈蚣此刻感到了大難臨頭,雖然那名妖孽似的人族沒有殺自己,反而自尋死路的跳下古訓中的死亡禁地。但是留下的這兩名人族分明沒有離開的打算,那以後自己的日子……
就在三個傢伙各懷鬼胎沉默不語的時候,一陣爽朗的笑聲從洞穴那頭傳來,笑聲起始的時候還在很遠的地方,待笑聲落下的時候,人已近在眼前!
突然到來的三人着實把蟻帥等人嚇了一跳,以爲見到了鬼!這黑咕隆咚的世界什麼怪異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更別說見到幾隻平常難尋的惡鬼。
“烏黑妖主!”待看清來者中居然有一名熟臉時,古蟾精突然失控般尖叫起來。發出呱呱刺耳的鳴叫,吵得人恨不得一巴掌抽過去叫他閉嘴!
剛巧自絕和尚就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就聽到一聲清脆的耳光聲中,可憐的古蟾精就這麼被抽飛出去,隔了半晌才聽到一聲慘叫,原來他的嘴巴被那擊閃電般的耳光抽的變形,趴在地上一時半會才校正過來連聲呼痛。
“古蟾兄,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以前的烏黑妖主,我是現在的烏黑妖主。對了,這個我的同族你們不要傷害,不然小心我出來找你們麻煩!走了,很忙的。”說話陰陽怪氣的烏黑妖主嘰裡咕嚕的丟下一堆話,連忙追上走遠的自絕和尚和鏡兒,眨眼間,三人化作一道白光躍下了穴風口,令來不及反應甚至有一些木呆的蟻帥忘了合住自己的嘴巴,表情僵硬的矗在那裡,似乎被嚇住了一動不敢動。
“不是以前的烏黑妖主,是現在的烏黑妖主,那還不是烏黑妖主嗎,難道我喊錯了嗎?”平白無故捱了打的古蟾精掙扎着站起來,只覺得一肚子的火沒處發,那個揍人的傢伙居然說走就走,也跳了下去。
“烏黑怎麼了,怎麼感覺變了個人似地,怪怪的!”揉着火辣辣生痛的腫起來的臉頰,就看到大模大樣站起身的六翅蜈蚣,大搖大擺的從他的眼前走過,甚至不屑的掃了他一眼,肩頭抗着那把巨刀施施然的離開。
“你……”張口無言,空指着那個囂張的低階妖獸離去的背影,古蟾精有火不敢發,只覺眼前一黑,直愣愣的倒下,一聲悶響卻是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