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省東南方的一處小山谷外,墳塋雜亂,荒草叢生。秋日的高陽俯照下,一片荒涼的景色。此地早已不復說書先生嘴裡的鬱郁青蔥。
許是黃皮大仙被無名大俠斬了條尾巴後,元氣大傷。這裡的障眼法失去了妖氣籠罩,大地重新恢復了原貌。
谷外那塊斜倚在土坡上的青石板,依然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似乎從未動過。
深深的荒草間有條小路,晨風吹拉下若隱若現。就在這時,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着沙沙沙的枯草碰撞,草叢間衝出來五人,跌跌撞撞。
五人慌里慌張跑出谷外,像是筋疲力盡,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只見他們穿着青色道袍,正是凌雲等人。
“大師兄,剛纔追逐我們的是什麼東西,好生厲害。”一個瘦小的跟班臉色煞白,心有餘悸的道。
凌雲冷汗直冒,垂在腰間的右手不住的晃抖。剛纔一直跟在身後的東西,發出涼颼颼尖細的聲音分明是魔教的妖邪之術,要不是這幾個廢物拖自己的後腿,自己早就把它一劍斬殺!
快近正午,陽光垂直起來。地上的人影越縮越短,似乎消失。
凌雲哪裡不知這裡是人間有名的隱晦之地,不知道多少修道高手摺在這裡面。要不是在清明城的龍門特使那裡聽到一個隱秘消息,自己纔不會吃飽了撐的慌來這裡逛逛。昨天早上進入內谷後就覺得不對勁,因爲谷口豎了一塊黑色巨石,上面印着一隻血紅的掌印,似乎是鮮血畫上去的,形似野獸的粗長爪印,上面竟然長有七根手指。
血跡般般,順着凹下去的掌印流了下來,看上去莫名的心跳加速。
凌雲仗着藝高人膽大,帶着四個跟班,小心翼翼的撥開眼前枯草,進入內谷。來時租借的馬匹早就拴在離此地很遠的地方,他可怕被妖邪之物加害,這可是不小的破費。
本以爲進去後就會遇到什麼危險,結果一路上平安無事。就在快走到那條狹窄的一線天石道之時,忽然天黑了!
凌雲手疾眼快祭出自己的仙劍,一團清光散出護住衆人。透着淡淡的清光,外面漆黑一片,似一團翻滾的黑氣包裹住了自己。不停的幻化出咯咯亂叫的骷髏頭,張開嘴巴吞咬光罩,十分兇惡。四個跟班瑟瑟發抖,簇擁在大師兄身邊,生怕糟了不測。
凌雲冷冷一笑,這分明是魔教的邪術,看我來破它!這般想着雙手掐決,口中唸唸有詞,身上飛出一枚小小的碧綠色的玉球。那玉球升到空中,嗖地衝出護身光罩,飛入翻滾的黑氣裡,碧光大勝!黑氣似乎碰到什麼剋星般,一縷縷黑氣已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消散。竟是被玉球發出的碧光給化了!
黑氣裡似乎傳出一聲訝異的鬼叫,突然消散。這團遮天蓋地的黑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天光重新灑下。
呈現在眼前的一線天石道,夾在險險依靠在一起的石壁間,無來由覺得非常壓抑,頭頂兩座萬兆斤重的石壁,刀砍斧削般直上直下。似乎要把進入其中的生靈生生擠死才能甘心。
有個跟班縮着脖子,四處張望着道:“大師兄,我看這裡如此兇險,我們還是撤吧。去別的的地方一樣可以尋到有緣的法寶。”
其他三個紛紛點頭附和,這還沒進入到真正的內谷就如此兇險,處處透着邪氣。要是真的進去了,還不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
凌雲心中一氣,忽然怒道:“還不是爲了你們的法寶,我才甘願冒着奇險帶你們來這裡。你以爲我想來啊!來都來了,哪有什麼回頭路!”
馬入夾道,還能回頭嗎!
一頓怒斥,把四個膽小的傢伙訓的唯唯諾諾,再不敢出生半點埋怨。
凌雲放出護體光罩,保護着衆人一步一步走進那條狹窄的石道。
內谷深處,長着一片槐木林。林中有座石墓,修的甚爲氣派。只是這槐木性屬陰,極不適合栽種在墳墓之前。況且,還是一大片!
就在地底的極深之處,有處隱秘的地宮。這是一座陰沉的宮殿,四周飄散着陰森森的腐朽之味。宮殿周圍跪在地上的燈奴嘴裡,含的千年魚油早已經點去了一大半,過了無盡的時光,現在依然亮着,那顆火苗晃晃悠悠,發出碧綠的詭異火光。
大殿中央擺放着一具青銅石棺,在四周碧綠光芒的映照下,越發的滲人。
“小黑,有人進來,你去把他們的屍首帶給我,我要熱的。”冷冷的聲音響起,像是透過細細的縫隙傳出來,尖銳的針一般刺得耳朵生痛。
“是,師傅!”青銅石棺前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黑色影子,全身黑氣籠罩。他沙啞的回道。
差不多一刻鐘,黑影倏忽的重新出現。只聽他沙啞着嗓子道:“來人手裡有奇寶,正是弟子剋星,弟子不敵,特來複命!”
咯吱!一聲門開的聲音,卻不是門,是青銅石棺裂開了一道縫!
站着的黑色影子似乎有所畏懼,朝後退出老遠。
這時青銅石棺裡飛出一縷黑氣,很細很細,倒是像一根黑線。這根黑線飛出後在空中稍一停頓,有靈性般斷成許多根,原地高速旋轉,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斷成數截的黑線先是旋轉成一個面,這個面再纏繞成一個有棱有角的東西。細細看去頭皮發麻,原來是頭,身子,胳膊,腿……
最後,被肢解的四肢組合到一起,那顆黑色的頭顱左右扭了一扭,伸伸胳膊走了兩步,突然仰天大笑,笑聲清冷。
“哈哈哈哈哈…我落花生終於練成阿鼻之氣的第九重境界一線重生!”就在這狂妄淒厲的笑聲裡,生成的黑氣化爲人形,面貌漸漸浮出頭顱。
碧綠的光線下,重生的眉眼看上去低沉陰險。鷹隼般犀利的眼神,兇殘畢露。
“恭喜師傅神功大成,化氣重生!”黑色影子微微行禮道。
“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被那黃皮老妖欺負了好多年,躲在陰暗地宮裡不敢出去。幸好這裡有具極陰屍體,她的陰氣正好被我吞下,助我神功大成!”說完落花生得意的陰笑不停。
忽然想到正有外人侵入谷中,他便停下笑聲問道:“小黑,你可曾聽到他們說些什麼?”
“他們說要來黃皮墳地找隨緣的法寶,看他們的裝束,好像是正道龍門弟子!”
“嗯?陰晦之地黃皮墳地,哪裡有什麼法寶…”忽然他想起很久以前也進來過幾位道人,不過好像在谷外就被黃皮老妖給殺了。再後來一天夜裡來了一個黑衣人,這個黑衣人無比厲害,斬了黃皮老妖的一條尾巴,使她元氣大傷。這才很久沒有來攪擾自己,自己趁機安心修行,道行猛進。
“我居住此地已過五十餘年,哪裡有什麼法寶。龍門弟子自命不凡不知死活,我看是活膩了!”落花生有些氣結,剛剛脫胎重生,就有人找上門來,真是晦氣!
“師傅息怒。最近這幾天夜裡,谷內常有白光沖天,弟子夜裡巡視,也找不到誰在作怪。看那白光,分明是妖法幻化,並不是真的天地奇寶出世時纔會有的沖天寶光。”
“難道黃皮老妖傷勢復原了?找不到地宮的入口便想施展幻術招來外人,好借刀殺人?”落花生眼光閃爍,像條毒蛇般冷冰冰。
“好個黃皮老妖,被你欺負這麼多年,本公子今日重生,正要找你的晦氣!”落花生咬牙切齒恨恨道。
原來落花生正是魔道三教之一的阿鼻門首座的關門弟子,一日閒逛中原,想要尋找極陰之地煉製邪功。四方打聽,得知還真有一處凶地,喚作鷹愁澗。但哪裡是上古凶地,尋常高手下去就沒了,更別說他。他雖然自負極高,也有自知之明。多年前鷹愁澗掉下去過龍門大弟子肖之辰和魔教北獄繪圖的千金荀千千,這兩人的道行早已出神入化。下去這麼久都不見動靜,更別說剛步入殿堂的自己。
再三斟酌,落花生覺得自己沒有真正強大以前,命最要緊。於是又聽人說,北方大城東城省附件有處隱晦之地,亂墳崗。人跡罕至,陰氣極重。人稱黃皮墳地,是埋葬死人的地方。據說那裡經常走丟人,消息傳出,那兒就逐漸荒涼下來,再也沒有哪家人死後埋骨到那裡。
聽這些瑣碎的消息,落花生分析出一件極爲可能的事實。那裡已經被妖孽佔據,而且是精通幻術的妖孽。黃皮子是一種極爲狡猾的生物,善於釋放臭氣迷惑敵人。萬一這畜生真的因緣造化通了人性,修成道法後比起同類的人類,就要強大的很多。那是因爲它們身上的血液裡帶有自己的種族天賦,獨一無二。
萬一真的是黃皮老妖作怪,自己說不得一番惡鬥,那黃皮墳地可是它的地盤。
同樣身爲阿鼻門得天獨厚慣養之下的落花生,一身傲氣,得到師尊首座真傳,一身道行早已遠遠超出同門。要不是練到了瓶頸,也不會冒險深入大陸中心,這裡畢竟是正道的老巢所在。
這日,他來到黃皮墳地。誰料,就像那老獵人一樣,莫名其妙的中了招。未遇正主,先入幻境。那幻境好生厲害,裡面道道天雷霹靂轟得他躲無可躲,怎麼都衝不出來。被逼無奈下,使用阿鼻門獨門絕技血氣合一,舍了那具肉身,化爲無孔不入的一道黑氣尋縫衝出,直奔內谷而去,入谷前他也看到了谷口那塊黑石上的那枚血紅色的掌印。不過他自認自己就是邪魔歪道的老祖宗,那裡會被這等警示嚇住。
一路狂奔,來到槐樹林的一座石墓前。心中狂喜,原來槐木屬極陰之木,栽種在石墓之前,分明是說墓中葬有一具百年極陰之體。以陰養陰!
他本是一縷黑氣,很快就尋了一處隱秘的地縫鑽了下去。後面緊追不捨的黃皮老妖氣的狂暴大叫,可惜她並沒有化身爲氣的本事,那條地縫,她就算找到了也鑽不進去。
黃皮老妖心裡怒極,暗想這塊地方早被自己佔據,就是因爲這處石墓。這石墓裡肯定葬有好東西,奈何自己道行不夠無法深入,這才佔據多年。誰料今日突然到來的臭小子因禍得福,自己倒是把他給逼了進去,自己卻站在門口乾瞪眼!
黃皮老妖心裡早有感觸,隨着道行的進步,愈發覺得谷口那枚血紅色的掌印莫名熟悉,每次看到那枚掌印,她心頭總會生出一陣敬畏,不由自主的俯身跪拜,像是看到了老祖宗。她暗想這枚掌印可能是遠古妖族大神留下的。
每次這般想像,那處石墓更是充滿了誘人的魅力。可是總不得門,無法尋到真正的入口。今日,有人捷足先登,哪能不火!
黃皮老妖本來清靜的性子,因爲這突兀出現的意外,變得暴戾起來。變得失去了本性,見人就殺,絕不手軟。
落花生從回憶裡收回目光,心裡盤算着道:“小黑,放那幾人進來,我倒要看看黃皮老妖今晚現不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