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顧慮很多, 但是衛傾城卻已經下定決心,執意要去給皇帝蕭景診治。這是衛傾城對蕭衍愛情的迴應,蕭衍自然能夠了解。蕭衍也很清楚, 一旦衛傾城決定要做什麼事, 那就很難再改變心意了。
既然如此, 蕭衍也不再推脫, 終於答應了衛傾城的請求。
得到蕭衍的應允, 衛傾城在放下一樁心事的同時,又被一樁更沉重的擔子壓覆着。衛傾城很清楚,她要診治的病人不是普通人, 而是大楚國的皇帝。一旦發生任何意外,都不是她能夠承擔得起的。
可是, 衛傾城也無法眼睜睜地看着蕭景就這樣病重離世。蕭景到底是蕭衍的親生父親, 雖然蕭衍一直對蕭景偏愛大皇子蕭澤感到氣憤, 可是在發生了這麼多事之後,血脈之間的牽繫究竟還是無法割捨的。
就好像蕭衍明明知道留着大皇子蕭澤的性命, 對他未來的路是一種威脅。可是,在謀劃了這麼久之後,他卻終究沒有狠下心來,將自己的兄長處死。眼下,對於自己的父親, 他更是沒有理由期望他死。
也許, 人在瀕臨失去某些東西的時候, 纔會心存珍惜。眼下, 蕭衍的心裡就是產生了這樣的變化。其實, 坐上這個太子之位,蕭衍也沒有感到快樂。一切都好像是爲了圓一直以來的一個願望——報仇, 也是爲了自保。
眼下,皇后丁慧賢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和他對抗了,更加沒有機會再對他暗殺。可是,蕭衍依然沒有感到開心。特別是看到皇帝蕭景病重的憔悴模樣,蕭衍總會想起當初自己母親慘死的瞬間。
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的話,那麼他一定是一個無憂無慮的皇子,也永遠不會加入到這場奪位大戰之中。可惜,一切無法重來,他的母妃死了,而他也一步步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在蕭衍的保護下,衛傾城移步到了皇帝蕭景的寢殿。這是衛傾城回京之後第一次見蕭景,因爲顧及到蕭景曾經對她有過立妃之意,衛傾城在臉上戴了一張面紗,以掩飾自己的真面目,好不讓氣氛變得很尷尬。
不過,這個時候的蕭景已經病入膏肓,一直閉着眼睛,當然也不會發現這個給自己診治的“太醫”是當初已經被“賜死”的衛傾城。
衛傾城眉頭緊鎖,從半透明的面紗中也可以看出她的憂慮。看起來她也沒有料想到皇帝蕭景的病情會是如此嚴重。此刻,原本意氣風發的蕭景,已經形容枯槁,臉色灰暗,好像秋季搖搖欲墜的黃葉一樣,馬上就要失去了生機。
這樣的蕭景實在令人心酸,他頭上的發灰白的更加嚴重,看起來比他原本的年紀還要大上十歲。可見,這殘酷的病痛給了他多大的折磨。
一旁的蕭衍也察覺到衛傾城的憂慮,心知給蕭景診治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雖然擔心自己的父親,但是也不願意看到衛傾城爲難,勸慰她道:“傾城,如果你沒有辦法的話,就不要勉強了。”
“殿下,我想要試一試……”衛傾城很誠心誠意地對蕭衍說道,她知道雖然自己力所不能及,可是如果不去嘗試一下的話,她也不會安心的。
蕭衍自然能夠理解衛傾城的心意,在猶豫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然後,衛傾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出細長的手指,搭在了蕭景冰冷的手臂上,細細給他把脈診治。
期間,衛傾城眉頭一直緊鎖着,似乎蕭景的病症真得十分棘手。過了大概一刻鐘,衛傾城終於停止了診脈,可是她的臉色卻好像更加難看。
“結果如何?”蕭衍問道。
衛傾城凝眉望着蕭衍,說道:“殿下,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那麼請讓我爲皇上鍼灸!”
蕭衍竟沒料到,衛傾城還對針灸有研究。不過,蕭衍依然心有疑慮:“其他太醫也爲父皇鍼灸過,可是沒有效果,此刻,你的鍼灸又如何能見效?”
“殿下有所不知,我爲皇上所做的鍼灸和其他太醫有所不同。一般的鍼灸,是用銀針刺入穴位。而我的鍼灸,則是用的金針,而且,針尖上還需配合調製好的藥水,以此達到診治的目的。”衛傾城具體道來。
用沾了藥水的金針鍼灸,蕭衍還是頭一次聽說過。如果說這話的人不是衛傾城,蕭衍一定以爲這是江湖術士行騙的把戲。可是,衛傾城話語認真,而且他沒有理由不相信她。
“即便如此,那麼我自然完全依靠於你了。傾城,我父皇的病,交給你了。”短短的一句話,卻飽含着蕭衍與衛傾城之間滿滿的情誼,還有信任。
衛傾城真得很感動,蕭衍能夠理解她的做法。其實,這樣的醫治方法她也是第一次使用,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當初她被元崇歡救下之後,心下無聊,便四處尋找醫書來看,無意間,她翻閱到了一本民間診病紀要,裡面所述的方法,全都是鄉野之間的奇特法子。
當時,衛傾城看在眼裡,也是目瞪口呆。她本來是無聊想要打發時間的,卻不料竟然發現瞭如此奇特有趣的書籍。
不過,當時衛傾城卻沒想到有一天,這本書裡面的方法也能夠被她用上。可是否真得有效果,衛傾城自己也不能保證。但是這也許救治蕭景的唯一方法了,衛傾城不得不以此爲方。
只是希望,這真得是有用的藥方,不會對人的身體有損害。不然的話,她就算得上是“欺君”“弒君”了。
衛傾城明明知道這樣做有着極大的風險,可是她仍然沒有退縮。她不想看着蕭衍日日操勞,被那些羣臣逼得連口氣都喘不上來。特別是葉如輝對蕭衍的逼迫,也被衛傾城看在了眼裡。
一個是自己最愛的男人,一個這是她的親生父親。這兩個人,她都不願意看到有所損傷,更不想看到自己的父親把蕭衍當做對手打擊。可是她現在沒有立場去勸服自己的父親葉如輝,也許,只有皇帝真得病癒,才能把控住一切,不讓整個朝政變得如此岌岌可危。
所以,衛傾城願意付出一切,努力讓一切回到平穩的狀態。
於是,衛傾城不再做他想,立刻開始着手配置草藥,調製藥水。周圍的空氣很安靜,蕭衍不懂醫術,他只能在一旁看着衛傾城獨自忙着這些。期間,蕭衍提到要召來其他太醫幫助衛傾城,可是衛傾城拒絕了。衛傾城沒有告訴蕭衍,此偏方藥性太烈,一般太醫看到這藥方的話,一定會反對的。
這一次,衛傾城算是孤注一擲。
看着衛傾城頭上微微滲出了汗珠,蕭衍也覺得十分心疼。現在衛傾城不僅僅是一個人,她的肚子裡面還有一個六個多月的孩子,所以做起這些事情來也似乎有些吃力了。
蕭衍看着心疼,便讓司藥局去煎了安胎藥送過來。此時,衛傾城正在認真配着藥汁,當蕭衍把一碗熱氣騰騰的安胎藥端到她面前的時候,衛傾城一時間竟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好像,這是蕭衍第一次給他喂藥呢。以前,元崇歡也曾給她餵過藥,可是當時衛傾城只有滿滿的尷尬之感。可是現在,同樣的動作出自蕭衍,卻讓衛傾城頓覺一股暖流涌上心頭。
曾幾何時,原本驕傲冷酷的蕭衍,竟然變得如此暖心。想他現在是太子,應該會更加冷酷而已,而在別人眼中,他也確實是一個冷酷到沒有感情的太子。可是,在面對她的時候,他似乎變得有血有肉了。
衛傾城心中感動,腹中的孩子似乎也能感受到衛傾城的心情,跳動了幾下。蕭衍眼睜睜地看着衛傾城的肚子動了幾下,瞬間愣住了。
此時的蕭衍像一個初爲人父的普通男子一樣,竟然因爲一個即將到來的小生命而傻的可愛,也引得衛傾城一陣暖笑。
此時,蕭衍才發覺自己的失態。他立刻又恢復自己原本嚴肅的表情,可是,這忽然的變化被衛傾城看在眼中,卻覺得更加讓她心動。
愛一個人真得是沒有任何理由的,蕭衍任何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都會引得衛傾城心中澎湃不已,好似有一隻控制不住的駿馬一樣,奔馳前行着,朝着那幸福的前方奔去。
“蕭郎,謝謝你!”衛傾城忘情地喊出了對蕭衍的親暱稱呼,並主動投入到了蕭衍懷中,將頭靠在他的胸口。
聽着蕭衍強壯有力的心跳聲,衛傾城覺得自己很幸福。就連她曾是是葉傾城的時候,也不曾感到過如此真實的幸福。
經過了這麼多坎坷,他們總算走在一起了。只希望,未來能夠一直這樣幸福下去。
喝完安胎藥,衛傾城手下預備的藥汁也差不多可以用了。衛傾城拿出了一根金色的細針,尖尖的一頭在火上烤了幾下之,隨後,她將烤好的金針伸進藥汁裡面蘸了幾下,只看到當金針伸進藥汁的那一刻,白色的霧氣從藥汁上方飄起,苦澀的藥汁味道也隨着這白色的霧氣,瀰漫在了周圍的空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