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進入冰窖, 子書墨便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還沒等她走上幾步就迎頭撞在了一個冰人身上。子書墨不過擡眸瞧上一眼,見那與常人無異的眉眼口鼻之後, 倒吸一口涼氣, 嚇得躲在了鳳弦月的身後, 聲淚俱下地控訴道:“你不是說東方明玉身體無礙嘛……這都……都……”
都凍成冰棍了。
“我竟不知教主原是這樣擔心我的, 讓爲夫好生感動啊。”
與略帶笑意的話語不同的是, 一陣陰冷的風吹向子書墨耳際,宛若那聲音就貼着她邊上說起的一樣。子書墨噫了一聲,渾身汗毛豎起, 沒忍住抱住了鳳弦月的胳膊。
是幽靈嗎?幽靈在說話嗎?
“教主,你剛剛撞到的是冰雕, 明玉公子正站在你的身側, 還使勁地拿袖子給你扇風。”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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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書墨半眯着一隻眼, 悄悄地看向了自己的身邊,首先映入眼簾的一件破舊的墨藍衣衫, 邊角還沾有某種可疑的污跡。視線上移,一頭亂糟糟的長髮幾乎將臉頰都遮住,剩下一雙好似幾天幾夜都沒睡覺的血紅眼眸從發間露出來看着她。
“教主?”
東方明玉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伸出一根手指來戳了戳子書墨的肩膀,見她毫無反應之後便看向鳳弦月, 稍偏了下腦袋, 感到十分疑惑, “教主這是什麼了?”
“想象中的你和現實差別太大, 所以受了刺激吧?”鳳弦月視線停留在子書墨攬着他胳膊的那隻手上, 輕呵了一聲。子書墨究竟是假裝的,還是如她自己所說, 她是異世而來的不相干的女子,竟連他也看不出來。天道如此麼?那就讓他守在子書墨的身邊觀察到最後吧。
不過如是一舉,子書墨居然對他親近了許多,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教主想象中的我是什麼模樣?”不知鳳弦月心中想法,東方明玉一臉懵地詢問道。
“芝蘭玉樹,溫潤如玉。”
若是說十年前的東方明玉可是符合子書墨的想象,但是時間太久了,無論是這個江湖還是東方明玉,都變了。
“那教主想象得沒區別啊。”何其自信的語氣,東方明玉摸了摸自己蓄得老長的鬍鬚,然後一擺衣袖,滿滿當當的灰塵就此飄散在半空中。
“咳……咳咳咳!”
將灰塵吸入鼻腔,引起了咳嗽,這下子子書墨是終於清醒了過來,她表情微妙地盯着東方明玉看了半會。唯獨慶幸的一點,這人是在冰窖待過的這幾天,要是在其他地方,就憑着他這幅邋遢的模樣,身上都該有味道了。
不過這原主究竟是個什麼口味啊?這麼髒兮兮的人也能搶回來當老公?你那麼能耐咋不搶一團泥巴回來呢,說不定泥巴都比這人乾淨。
好想把他扔水裡刷洗乾淨!
“……受苦了。”
心裡在咆哮着,子書墨表面上卻是語氣淡淡地說道。雖然她真的很想要拔腿就跑,這裡很冷啊,東方明玉也很髒啊,僅此一刻,她就想要出去好生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了。
忍住身上不知道是因爲噁心還是因爲寒冷而冒出來的雞皮疙瘩,子書墨伸手去撥開東方明玉面前的亂髮,露出來的臉部輪廓尚好,足以看出是個美男。這樣的臉型,只要五官不長歪的話,估計都很好看。
子書墨又抽出身上攜帶的絹布,輕輕去擦拭東方明玉臉上的污垢。
呃……根本就擦不幹,他這臉上是積了多久的泥啊。子書墨想着想着,便做出了一個恐怖的推斷,東方明玉總不會是來魔教的十年都沒有洗澡了吧?
由於這個想法太過於恐怖,子書墨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反應,只覺得剛剛觸碰過東方明玉臉頰的那雙手,到現在都在升溫發燙,超級想要拿到水龍頭下,用清水沖洗一番。
想了想,子書墨嫌惡地將絹布塞到東方明玉的手中,接着轉身過去,朝後瞥了一眼,道了一聲,“將自己洗洗乾淨再來見我。”
腳步輕移,子書墨出了冰窖,熱氣洶涌而至,眼睛也被這炫目的陽光刺得不由得眯了起來。
子書墨煩躁地皺皺眉,擡起手遮在眼前,一路小跑回了自己房間,才覺得她好像是從毒區跑出來了,hp值已經到了深紅色。
幸而風鈴兒那小可愛,早在她房間裡放好了木桶,裝了一大桶的清水,她得好好洗個澡恢復一下hp值再說。
還要找出新的一套衣服穿。
啊啊,好麻煩啊……輕拍着水面,子書墨將自己沉入水中,唯獨剩下個出氣的鼻子露在外面。
等到子書墨離開之後,東方明玉看着手中已經被弄髒的絹布,面色凝重,而後收到了懷中,盯着子書墨離開時留下的完整腳印若有所思。原本他只當魔教教主的武功已經深不可測,現在看起來,卻是一點也無,與那些從未學過武的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難道她現在已經能夠將自己隱藏到這個地步了嗎?
真是不容小覷的人物。
“你什麼時候與教主關係這麼好了?我倒是感到很意外。”
“怎麼了?吃醋了?”
沒有回答鳳弦月的問題,東方明玉拿起擺放在一旁的刀具,重新雕刻起了那個冰人,在落下最後一筆之後,那冰人樣子已經十足完美。精緻的臉龐如同天神一般,眉眼極其俊秀。然而下一秒東方明玉卻笑眯眯地一拳頭砸在冰人的臉上,頓時冰人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真是不及我家弟弟的萬分之一呢。”
顯然,他剛剛雕刻的那個冰人正是他的弟弟,當今東方家家主,東方鏡玉。但是這句話的對象,不知道是指這個他雕刻的冰人,還是指子書墨。
“弦月最近和教主新學了幾個詞,用在你身上,覺得還挺符合的。弟控,智障。”
“雖然不太懂是什麼意思,但是看你們如此親近的樣子,我還真是嫉妒啊。”
東方明玉撩起自己散亂的額發,單手搭在頭頂上,多了一些邪肆,笑着對鳳弦月說道。沒成想,鳳弦月也對他回了一個純良無害的笑容,語氣譏諷地道:“有本事你就爬上她的牀啊。”
這句話對於東方明玉來說無疑是句極爲挑釁的話語,十年之前,雲亭荷會上一戰成名,他贏了所有人,唯獨輸給了魔教教主,更是被她帶回了魔教,成爲她的夫侍之一。從此,他便被家族所不恥,被天下人所嘲笑。
更可笑的是,魔教教主將他帶來魔教之後,並未碰過他一次,更不曾限制過他的自由,像是刻意羞辱他一般,僅僅用“魔教教主之夫”這個身份便將他打入了無間地獄。
其後,她又陸續帶回了鳳弦月等人,不過這與他也沒有什麼關係就是了,他這一生,盡數毀在她的手下。若是旁人,定然覺得他是怨恨她的,最美好的年華都耽誤在魔教之中,但是於東方明玉而言,卻是有着一份說不出口的感激之情。
原本的他是東方家族的長子,是受到萬衆期待的下任東方家家主,如今的他,只是東方明玉。
只是可憐那孩子了。
承受了原本他不需要承受的那一切。
想到這,東方明玉朝着鳳弦月冷哼了一聲,“要我爬上教主的牀,也不是不可以。”
呃……
鳳弦月脣角一抽,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纔將笑聲隱了下去。
哈哈,風水輪流轉啊,十年前名動九幽的明玉公子居然也有說這句話的時候?
只是東方明玉一直以來都對子書墨的事情漠不關心,所以他只知道他作爲子書墨的夫侍,子書墨從來沒有碰過他,卻是不知道子書墨也從來沒有碰過其他人。
不過,鳳弦月並不打算將這些告訴東方明玉了,甚至有點期待他能不能遵守他的諾言,與子書墨多加親近親近。
可惜現在子書墨與以前最大的區別,貌似在於她越加地討厭別人觸碰她了,也更加地怕髒,她那一身淺色衣衫,最容易弄髒,可整日來幾乎都是一塵不染。
所以剛剛在子書墨拿出身上的絹布來給東方明玉擦拭時,鳳弦月還小小地驚訝了一下。不過,也沒有出乎他意外的是,子書墨很快就將絹布丟給了東方明玉,自己則是溜了出去。
他幾乎都可以想象到,子書墨出去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手,更嚴重點,她或許還會全身沐浴下,換件衣服。
“爬上牀之前,別忘了教主剛剛的命令,洗乾淨。”
朝着東方明玉說完最後一句話後,鳳弦月便擺擺手先行離開了冰窖。在這地下待久了果然遍體生寒,也就他東方明玉能夠忍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