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就這樣,一直逼着鄭德好像那些兄弟們一樣,沒有退路沒有幫助,只能自己不斷地殺,殺,殺!
蠻夷人的號角變了,撤退撤退。鄭德徹底癱軟了下來,眼睛卻死死地盯住洛婉,裡面的怨毒深不見底。洛婉卻絲毫不在意,在北國士兵的歡呼吶喊聲、蠻夷人旗倒兵退的慌張中,她走進鄭德,隨着她的走近,鄭德只剩下一個情緒,那就是怕。
洛婉帶着笑問鄭德,“大人,您不是想撫慰我們北江軍營的那些傷兵們嗎?”
“是,是啊,本大人是受皇上的命令,前來——”鄭德強撐着要表明自己的身份高貴,不是洛婉這種小兵可以蔑視的。
洛婉輕笑出聲,直直站起身來,賀東騎着馬在向他們靠近,洛婉卻不在意,只是居高臨下地盯住鄭德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是嗎?那大人,您就去撫慰撫慰他們吧。告訴他們,北江軍營我們守下來了,我們會替他們照顧他們的家人,我們會好好地帶着他們的那一份一起,守護好北江守護好北國,讓他們在地下好好地。大人,麻煩你了!”
洛婉慢慢地說完,在鄭德即使臉上有不少鮮血,卻依舊看得出慘白的臉色中,高舉起戰刀,然後狠狠插下,重重地落在了鄭德面前的地上,直直地挺立在鄭德眼前······
有和血不一樣的液體又流了出來······
洛婉沒再看鄭德一眼,向騎在馬上對她比着大拇指的賀東簡單行禮後,就慢慢回了城樓裡。
李義揹着白菜的屍體,孝義揹着大龍的屍體,小狗子站在一邊掉着眼淚,看着洛婉回來抽泣着說,“十三哥,我們,額,我們,我們去把伍長和大龍哥埋了吧。”
洛婉止住腳步,卻發覺自己無法控制一樣,有想要停下的念頭後,雙腿好似失去了知覺,整個人倒下去,小狗子立刻被嚇住了,趕緊上前托住她。
“十三哥?!你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哪裡啊,嚴不嚴重,疼嗎?”小狗子的眼淚好像決堤一樣,掉落在洛婉眼前,她慢慢緩了緩,雙腿恢復了一些力氣,靠着小狗子勉強站立好,“沒事,小傷。剛纔只是太累了,所以一時撐不住,沒事的。”
洛婉伸手擦掉了小狗子的眼淚,“別哭了,伍長不會希望你哭的。”
“嗯我記得的。十三哥,我,我以後都少哭。”小狗子用力擦了自己的臉。
“嗯。木哥呢?”洛婉點點頭,情緒還未平靜的她,沒辦法好好安慰小狗子,小狗子自己控制自己,“十三哥,別擔心。木哥只是受傷有點嚴重,被醫工帶去了。軍醫不夠,我們受傷不是很嚴重的,就等會兒。”
“嗯,那我們就走吧。”洛婉一行人沉重地慢慢去了溪邊的方向。
北江城內外有些吵鬧,蠻夷人退兵號角將過時,士兵們都不斷地在歡呼着自己的勝利後方援軍也在這個時候到了,東西兩路援軍大軍總計3萬人,北江軍營闊別已久地再次充滿了這麼多人,然而北江的“老人們”卻都感受不到生機和喜悅。
那些最後留下的百人,都是在用自己的最後一口氣死命撐着,站在城樓上就要攔下所有想要衝破他們的蠻夷人,防禦不及中了箭,隨意地砍掉箭身,就當自己沒受傷一樣。腳就像紮根在城樓上,身上有再多的傷也不能讓他們動搖,嘴裡要噴出的血通通都被他們狠狠嚥下。
援軍到了,給他們北江生機,也給了他們輕鬆,他們終於可以好好地歇下來了。
那些寬厚的、堅定的背脊慢慢彎了下來,直直站在地上的腿開始軟了,那些堅守着的人滑了下去,終於再也沒能起來,終於徹底地睡了過去······
北江軍營再也不是原來的北江軍營了,守城軍終於都離開了。
許商擦淨了自己的臉頰,沒有多此一舉地將手帕遞給還是滿臉血污的霍北,而是沉默地跟在霍北身後,兩人從城樓一邊緩緩走到另一邊,這城樓上躺着的就是最後的守城軍了。
在北江駐守的四萬守城軍,最終只剩下了霍北和許商,以及四個督軍,而霍家軍也只剩下了不到十人。
軟骨和鐵頭快步走到霍北面前,行禮之前被霍北攔下,“不用多禮了,趕緊說吧。”鐵頭憤憤地咬牙不說話,軟骨倒還算是平靜地開口:“將軍,中路2萬大軍、東路2萬大軍、西路1萬大軍現都已到了,先到參加戰鬥的是中路軍,死傷共五百人。東西兩路無損。”
說到這裡,軟骨有些說不下去了,霍北背過身去看着樓下士兵們精神充沛地收拾着戰場的樣子,眼神飄遠地沉默着,鐵頭捶了一下自己背後的石頭,“將軍!咱們的兄弟現在除了我和劉豐,就只剩下五人了。”
許商在心裡嘆氣,果然,哪裡是那麼容易熬得住的啊······
“哪五人?”霍北聲音平緩,好似還很好地保持着自己的冷靜,他身後的許商卻清楚地看見了他背在身後的那無限緊握的拳頭,若四周能安靜些,想必是可以聽到骨頭的聲響的。
軟骨用手肘制止了鐵頭的回話,鐵頭太氣憤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和語氣,軟骨開口:“將軍,剩下的無人分別是洛十三、李義、李木、孝義、曾枸。其中李木受傷最重,但並不影響以後的事,只需好好養傷即可。”
倒都是些熟人。
“嗯,我知道了,你們回去休息吧。”霍北點點頭,回身拍拍他們倆的肩膀。
“是將軍。”
等軟骨和鐵頭離開後,許商有些憂慮地問:“將軍,上都的援軍來得太遲了,話已落下,總還是要兌現。但是,恐怕有些不好辦。還有洛十三,他之前做的事雖然解氣,但是在那些招兵大人那裡恐怕是要吃些苦頭的。”
許商沒有明說關於洛婉一事,他們需要做什麼,但是霍北懂,“洛十三是霍家軍的人,霍家軍的人沒犯錯就容不得任何人欺辱。還有,軍師,我不打算重新擴充霍家軍了。”
“將軍?”雖說現在霍家軍是還剩下幾個人,但是如果沒有人補充進來,霍家軍也就直接消失了,許商不理解。
霍北重新看向城樓外,這一次看向了蠻夷人的方向,“之所以這些人要百般拖延,不就是爲了消耗霍家軍嗎?霍家軍敗了或者亡了,是那些大臣也是皇帝的渴望。與其再經歷一次,倒不如就此絕了。以後,北江軍營想守的就守吧,無人守也就罷了。”
“將軍,那些大臣左不過是心思狹隘、看不透霍家的本質,先皇犯下的錯,皇上雖然無力挽回,但也不會重蹈覆轍的。”
兩人的話可謂是大逆不道的,但在此場景,倒是沒有任何厲害關係,畢竟再無他人。
“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我信不過了,霍家軍的存在使我霍家滅亡,如今也使這些霍家軍的兄弟們滅亡,錯不在霍家軍,但承擔一切還是隻有霍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