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晚的休息,洛婉的精神狀態達到了平時的好時候。醒來的時候正是寅卯時之界,洛婉爬起身來,白菜也行了,“十三,休息好了嗎?”
洛婉點頭,“嗯。”白菜飛快地起身,疊了被子,洛婉跟着他的動作一起,白菜衝她笑笑,然後下牀去了敞篷裡掛着的一個敲鐘旁,敲了響出來,其他的人也都有了動作。
“我平時都醒得最早,所以我就敲鐘叫大家起牀。十三,走吧,我們先去洗漱。”他們睡覺從來都不敢脫下盔甲的,此刻只需要穿好鞋子就能出發。
洛婉走到白菜身邊,和一些偷偷瞧着他的夥伴點頭示意,然後跟着出去了。
後面有人偷偷和自己旁邊的人說話,“誒,昨天晚上沒有注意,今早上一瞧,十三長得還挺俊俏的,那眉毛那眼睛,真想把我妹子嫁給他。”
有人啐了他一聲,“老子剛進來的時候,你不說要把妹子許給我嗎?現在,可真他媽不厚道啊!”
那人哈哈一笑,“對不住了,不過你要是真想和我成一家的話,我還有個姐姐,你願意不?”
“去你的!”
洛婉跟着白菜一路走,各個帳篷外都站着兩個將士在站崗,仰頭望去,稍遠處的城樓上巡來走去,有好些人。
注意到洛婉的視線,白菜解釋着,“昨天晚上沒有詳細給你講,這些在帳篷外守着的是霍將軍的親兵,是爲了保證大家的秩序,城樓上的人是爲了監察着外面蠻夷的動向,都是以伍爲單位,我們也有機會去的。”
洛婉收回視線點着頭。
簡單吃過早飯,再一次感受到了大家時不時的視線,洛婉知道,大家對她的好奇只增沒減,在心裡也做好了準備,想着有人問她便答,不問她就當不知道好了。
白菜伍長已經介紹了一伍的人給洛婉認識,另外三人分別是李木、李義、曾枸,都是這附近鎮子的人,不過關係親密的李木和李義倒不是親兄弟,只是都來自李家鎮而已。
李木很豪邁,和鐵頭佰長很像,不過李木要來得細膩體貼一些;李義則大大咧咧的,身上的肌肉很結實;曾枸比較瘦弱,剛進軍營的時候,晚上還會偷偷躲在被子裡哭,大家都叫他‘小狗子’,年紀也小,都當他是弟弟。
去訓練場,都是以伍爲單位的,白菜走在最前面,後面跟着李木,然後是洛婉、曾枸,李義殿後。
開始訓練,沒有什麼鄭重的開場白,鐵骨沒有因爲洛婉是才進來就對她放鬆要求,而是和往常一樣,“先做點熱身的,哈!首先揮刀50下。準備,一!二!”
五十下揮完之後,大家的手都有些輕微的顫抖,但沒人訴苦,一日日都這樣過來,他們都受得住,鐵骨沒有讓大家休息,而是繼續說,“放下刀,開始扎馬步!”
所有人都跟着指令動作,鐵骨在隊伍裡慢慢走着,時不時踢一腳動作不規範的士兵,看見洛婉時,心裡有些驚訝,沒想到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小子,實際上身子骨還挺結實。
鐵骨是訓練多了的人了,他知道大家的極限在那裡,練兵只是希望提高他們的能力,而不是讓他們□□練得提不起力氣,“行了,自己揉揉腿,站着不動的,讓身體冷下來的,都給老子去跑圈!”
沒人站着不動,都在原地活動着腿和手,一圈一圈的人開始能閒聊幾句。
小狗子眼裡帶着星星,有些崇拜地看着洛婉,明明看上去也很瘦弱,但是好厲害,一點都不喘,不由得發出感嘆:“十三哥,你好厲害啊!”看着因爲小狗子的驚呼,周圍不少人都看過來,洛婉捶着自己腿,解釋着:“我爹是個武師,一直都帶着我鍛鍊身體的。”
大家都瞭然地轉回頭,原來是這樣,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怪不得有這份韌性走來北江。
李義挪到洛婉身邊,剛要說話,鐵骨又喊繼續了,“全部人迴歸隊形!揮刀100下,開始!一!二!”
這一百下揮完,洛婉的手也明顯地顫抖起來,接着又蹲馬步。
這一次再休息的時候,李義立刻就到了洛婉身邊,攬着她說,“兄弟,厲害啊!不過你是怎麼又練,身材還這麼瘦弱的呢?你把訣竅告訴我吧,有一姑娘偏就喜歡這種文弱書生的樣子,我這種的,她看都不看。”
白菜拉過李義,拍了他一下,看着洛婉,擔心她因爲李義的話,心裡不舒服,一般男人都不喜歡被人說弱的,尤其是洛婉並不弱。
洛婉當然不會生氣,她有些不知道怎樣回答,她之所以一直練武但是沒能變得強壯,是因爲女子本身的體質原因,她很難像男人一樣出現明顯的肌肉,她練武多年,也只是把自己身上的肉變得結實,那些線條才能證明她自己的努力。
但是也正是因爲她的力量都凝聚在外表看上去的瘦弱裡,所以她最大的優勢就是迅速而出其不意。
“因爲小時候被人欺負得狠了,所以我爹才帶着我練武,但是小時候傷了身體,所以雖然一直在練,但是不能把自己練得更強壯了。”
洛婉給出的原因讓李義沉默了,拍拍洛婉的肩表示安慰,重新回去琢磨別的了,感受到白菜和李木眼裡的可惜,洛婉無奈地笑了便過去了。
小狗子拉着洛婉的衣袖,“十三哥,那我現在更加努力練,能像你這麼厲害嗎?以後我還想像伍長或者兩個李哥哥那麼厲害。”
“當然了,以後會很厲害的。”洛婉笑着和小狗子說着,看着小狗子還有些稚嫩的臉,不知道弟弟現在怎麼樣了,有好好聽孃的話嗎?
一整個上午,基本上都是在訓練體能,很累。去食帳篷的路上,洛婉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另一隻握住了一下,她困惑地轉過頭去,小狗子臉上的笑容很是可愛,有一顆小虎牙露出來。
“十三哥,上午都很累的,因爲蠻夷那邊的生活習慣,他們一般都會起得很晚,不會在上午來攻打我們,所以上午會練得厲害些。下午就好了,下午可以砍稻草人、可以練射箭,偶爾還可以騎馬!”
說起下午要做的,小狗子有些黑的臉散發着期待的光,洛婉笑着說:“嗯,謝謝你,小狗子。”
小狗子摸着自己的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後面的李義則敲了小狗子的頭,“十三,你別寵着他,這小子就是還沒吃過苦。咱們上午練是有小狗說的原因在,但是上午也是有可能來進攻的,所以要一直保持警惕。”
“嗯,我記得了。”洛婉鄭重地點頭應了,回過頭之前,衝小狗子眨眼笑了。
等洛婉轉回去後,小狗子轉過頭,對着李義做了個鬼臉,然後看到不遠處的軟骨在靠近,趕緊規矩地走好,李義在後面露出無奈又好笑地表情。裝模作樣地要狠狠擊打小狗子的腦袋,最後只是捏了一下他的髮髻。
憋了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的大家的好奇心,終於都在午飯時爆發了。
“十三,你一路走過來走了多久啊?”
“七天。”
“十三,路上有休息好嗎?吃飯吃得怎麼樣?”
“有好好休息,飯也不錯。”
“十三,來的地方,他們是怎麼說的啊,擔心嗎?應該不會吧,我們很可靠的,一定保護好北江。”
“嗯對。大家很信任我們。”
“十三十三,那些人爲什麼不來北江,是因爲怕死,還是覺得······”
不知是從哪個角落傳來的問話,洛婉捏着筷子的手僵住了,她從洛家鎮來,不是沒想過跟隨洛家鎮的軍士一起到,只是她在等待登記時,無意間聽見了那裡的長官的話。
“這些傻小子真是好福氣,咱們先隨便帶着他們練着,說不定等我們去了北江,戰亂就已經平定了,那真是大福氣。不過,要是北江失守了,那時候去也還不遲,可以好好挫挫霍小將軍的銳氣。”
這樣的話,洛婉怎麼可能說出口。
她擡起頭,堅定地說,“很多人都想來,但是已經在地方交了名帖,只能跟着那些大人一起走,我這一路遇到好些人,都羨慕我。也遇到很多商鋪,那些老闆聽說我是來北江參軍的,都不收我錢的。”
聽到了洛婉的話,有些人帶着驕傲猛點頭,有些人開心地和同伴撞肩,還有些人悄悄地抹了眼淚。
在這個時候,洛婉卻突然被什麼吸引了一樣,她慢慢轉過頭,帳篷門口處,一個穿着銀白色盔甲的人站在那裡。“將軍!”“將軍!”
很多人也看到了,都向那人問好。
那人對大家點頭,表情嚴肅,臉部輪廓鮮明,硬朗而俊,本該是讓無數人爲之傾倒的模樣,只因那周身的氣場卻讓人輕易不敢靠近,是從無數次戰場上廝殺下來而有的帶着血腥味的可怕,
但在這些士兵們眼裡,這可怕也是可靠。
這是帶着他們和兇狠的蠻夷人作戰的霍北將軍,是讓他們從心底裡敬佩、信任的霍家中唯一還活着的人。
霍北沒有走動,仍是站在門口,只是對着裡面的人說,“聽說昨天來了一個新人,我來瞧瞧,以後都是一家人,都是霍家軍的兄弟,切不可偷懶。”
霍北的話說得冷靜,只是知道這分量的人心裡都是滾燙,洛婉站起身來,恭敬地彎腰行禮,“將軍,我是昨天來的洛十三,我記住了,我一定會和兄弟們一起保衛好北江,和北江之下的百姓。”
洛婉毫不拘泥,坦然堅定地說出自己的承擔。霍北看着眼前這個人,還是個半大小子,但是神情堅毅,該是個好苗子,之前說那句話,這些兵信了,他卻知道話裡真假,知他是爲穩定軍心,更是滿意他。
“好!希望以後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霍北帶着欣賞的眼神對洛婉說了最後一句話,然後環顧整篷的人,“你們也是一樣,希望到最後,你們也都無愧於你們最初留下的誓言!”
“是!將軍!”
所有人一起大聲回答,這聲音響徹整個軍營,流淌在心中的熱血直到霍北離開,也還是久久不能消散。
洛婉摸着自己的心口,在心裡鄭重承諾,一定
“十三,你知道爲什麼將軍說,我們都是一家人,都是霍家軍的兄弟嗎?”李義在一邊問洛婉。
洛婉看向他,有些疑惑,“不是因爲我們都是北江軍營的嗎?”
李義沒有回答,小狗子爭着給洛婉解釋,“十三哥,督軍去其他地方要求那些人趕緊來了,等那些人來了,他們進了北江軍營,也只是兄弟,不是霍家軍的兄弟。”
小狗子激動地說着,挽起他的袖子,又把洛婉的袖子翻開,把那個‘霍’字亮給洛婉看,“十三哥,這個字只有我們的衣服上纔有,是軍師說的,這些都是他準備的,只有我們纔是把一切放在北江之後,只有我們,纔是真正把自己的一切都拋下了戰場。”
小狗子說得熱血沸騰,李木摸摸他的腦袋,對洛婉補充着,“十三,你沒有聽到我們那時聽到的軍師的講話,雖然說,裡面有不少的專門激我們的話,但是意思我們都懂。我們這些人基本上都上過戰場了,這裡的每一個,熟或者不熟,我們都是最親的兄弟。現在這樣和你說,是要你知道,你也一樣,從你昨天進來北江那一刻,我們就是能生死與共的兄弟,我們會在之後,拼着我們這些人的生命守着北江,撐到有地方的人來補充,才真正有些許的喘氣的機會,在戰場之上,你可以放心地把後背交給我們,我們也同樣把背後交給你。”
洛婉沒有多說什麼煽情的話,只是給出了自己的承諾,“我會盡全力護着北江,護着大家,也全心相信大家能護着北江,護着我。”
洛婉說完,原本有些沉重的氣氛,被大家的大笑沖淡了,果然是兄弟,就是對胃口!
帳篷外,霍北還沒有離開,並且還來了另一個年輕男人,他勾着嘴角對錶情柔和了的霍北說,“我當時,啓兵宣言的故意煽情說得真的有這麼明顯嗎?”
霍北收了表情,淡淡瞥了他一眼,“嗯,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