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放在眼前,無需多說。
想要武神鑰可以。
賭鬥也行。
但是得拿出足夠價值的賭注。
否則的話,豈能容爾等空手套白狼?
明月道長答應的痛快。
餘下之人卻不免有些猶豫。
正權衡利弊的當口,那雷震鳴呼喝一聲:
“好!
“蘇少盟主有此魄力,咱們這幫人若是不敢答應,豈非妄稱英雄?
“算我老雷一個!”
一番話直接把不少人的臉給說的烏黑。
啥意思啊?
咱們要是不同意,那就不是英雄了唄?
這話讓你說到頭了啊!
然而這話煽動性卻是不小。
主要是不想讓人給看扁了。
有一個就有兩個,頃刻之間,滿場雷動,應者雲集。
就算原本真不想答應的,眼見於此,也只能答應下來,否則的話,人家都答應了,你不答應,怎麼就你聰明呢?
回頭聯起手來,先把這些不答應的剔除出去,那武神鑰就真的徹底不用想了。
此事至此就算是成了。
蘇陌微微點頭:
“好,既然大家都已經應下,那事不宜遲……”
“且慢!”
不等蘇陌說完,當即有人越衆而出。
衆人看他,不禁同時皺眉。
蘇陌看了這人一眼:
“未敢請教?”
“不敢不敢,小人姓郭,弟兄們給三分顏面,叫個郭老大。
“暫且在這座島上主事。”
此人不敢託大,連忙抱拳拱手。
蘇陌微微點頭:
“原來伱就是郭老大,蘇某到得島上,本想直接拜會,卻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先到了此處。
“倒是多有失禮了。”
“不敢不敢。”
郭老大連忙說道:“貴客登島,有失遠迎,是郭某不對。”
蘇陌一笑:“不知道郭老大有何指教?可也是想要與蘇某賭鬥一場?”
“郭某武功低微,可不敢跟蘇少盟主面前放肆。”
郭老大說道:
“只是想要說一句……蘇少盟主遠道而來,於船上奔波日久,不如先在這島上住上一晚,明日一早,再行比武不遲。
“另外,如今鎮子裡已經架起了擂臺。
“諸位若是想要比武,明日登臺較量,也可彰顯隆重。”
明月道長聞言,微微點頭:
“這話倒也言之有理,不知道蘇少盟主意下如何?”
“登門是客,自然是客隨主便。”
蘇陌一笑:“倘若諸位沒有意見的話,那便依郭老大的意思就是。”
衆人中也有人不想讓蘇陌休息。
打算趁着他疲累的時候,一舉將其拿下。
然而大多數人,到底還算是爲人正派的。
最終少數服從多數,當即便引着蘇陌一行人往前。
不過片刻之間,就已經來到了這島中城鎮之上。
既然是黑島,自然是有給海盜們休息的地方。
城鎮雖然不大,卻也五臟俱全。
一路行來,可見各類店鋪酒館都有。
只不過,這島上居民卻是個個彪悍,看上去哪一個都是刀頭舔血之輩。
縱然是勉強做出和善之態,也難掩本色。
衆人引領之下,蘇陌一行人便暫且棲身在了這鎮子上的‘賓至客棧’。
客棧裡主事的並非是掌櫃的,而是一個老闆娘。
年過半百風韻猶存,很是長袖善舞。
不過片刻之間,就將蘇陌這一行人安排的妥妥當當。
林中耽擱一場,又跟在場這麼多江湖豪俠閒談,到得此時天已過午。
蘇陌一行人並未離開院落,拿來的飯菜讓病公子檢查過之後,便美美飽餐一頓。
飯後,蘇陌這才着人將那王三黑給帶了過來。
此人早就醒了,看到蘇陌之後,他跪在了地上連忙磕頭:
“蘇少盟主明鑑,都是那重劍門鐘鼎讓小人做的。
“小人吃了他的毒藥,不得不聽命行事,還請蘇少盟主高擡貴手,容小人一命。”
“毒藥?”
蘇陌眉頭一揚,看了病公子一眼。
病公子當即來到了跟前,探手拿脈,對蘇陌微微點頭:
“他體內確實是有一種奇毒。”
“原來如此。”
蘇陌看了王三黑兩眼,嘆了口氣:
“蘇某並非嗜殺之人,既然你爲人脅迫,那蘇某倒也不好難爲你……
“只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話音至此,屈指一彈,就聽得砰的一聲響。
王三黑整個倒飛而去,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然而下一刻,一骨碌就爬了起來,抱拳說道:
“多謝蘇少盟主,不殺之恩!”
“行了,去吧。”
蘇陌一擺手,王三黑頓時如蒙大赦,接連磕了幾個響頭之後,這才轉身離去。
一口氣跑出了客棧,再回頭看,身後並無人跟隨。
當即稍微放下心來。
伸手擦去嘴角鮮血,深吸了口氣:
“好生霸道的內力……果然不是易與之輩。
“只可惜……你擋錯了路!”
他眉頭緊鎖,輕嘆一聲,忽然潛身暗巷之中。
幾番波折之後,徑直往鎮外走去。
到得鎮外無人之處,又隻身闖入密林之間。
一路狂奔數裡,倏然停步,猛然喝道:
“什麼人?”
空林寂寂,無一回應。
他橫眉冷對,凝視半晌,這才繼續狂奔。
前後試探了三次,皆無人應答。
這才放下心來,然後開始往回跑。
彎彎繞繞之下,最終來到了一處林中隱秘之所,這裡竟然還有一間小木屋。
他推門入內,屋子裡陳設簡單。
桌子上放着不少瓶瓶罐罐,大大小小的盒子。
他隨手摘去了臉上的鬍鬚,露出了一張乾淨的臉孔。
拿過來一個小瓷瓶打開,倒出了裡面的藥水,在臉上輕輕一抹。
古銅色的膚色,頓時變得白白淨淨。
然後就見到他運手如飛,時而開瓶,時而開盒,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在臉上一陣塗抹。
又拿毛筆點點畫畫……
前前後後一個多時辰,王三黑已經不知所蹤。
眼前出現的卻是一個俊秀書生。
他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把摺扇,啪嗒一聲打開,不禁微微點頭。
繼而起身離開這屋子,卻是半點不曾停留,直奔鎮內而去。
一路浮光掠影,施展的輕功,也與先前大不相同。
片刻之後,他重新抵達城鎮之內,於當中大街小巷繞行片刻,這纔來到了一處宅院門口。
伸手輕重不一的敲擊幾下。
吱嘎一聲,門戶打開,露出了一張波瀾不驚的面孔:
“可有人尾隨?”
“本公子是什麼人物,豈能容人尾隨?”
他拿扇子在那人腦袋上一敲:
“郭老大呢?”
“裡面等着呢。”
那人一邊開門讓他進來,一邊說道:
“現如今局勢越發不對,雖然暫且未現端倪,但總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若是不能讓這蘇陌引起南海衆怒,讓星星之火燎原。
“只怕當真便要大勢已去。
“你今日失陷險些將我等活活嚇死。
“聽聞那蘇陌有手段名爲痛人經,屬實了得。
“至今爲止,從未失手。
“卻不知道他怎麼會把你給放了?”
“此人武功確實厲害。”
那‘王三黑’微微一笑:
“只不過,俠義中人嘛……
“我自承是那鐘鼎手中之刀,爲人利用,逼迫。
“他自命俠義,自然不會真的對我如何。
“小懲大誡一番,也就沒有繼續爲難。”
“哦?”
那人看了他一眼:“這麼說來,卻也不過如此。不會是明着放人,暗中尾隨,想要拿捏根底吧?”
“我也有此懷疑,所以先去了鎮外繞了一圈。
“幾次打草驚蛇,全無動靜。
“可見無人尾隨。”
‘王三黑’笑道:
“其後我易容改面,換上現在這一副逍遙書生的面孔,想來縱然與之當面,他也不知道老子是誰。”
“果然厲害。”
那人點了點頭,很是讚歎。
說話之間,兩個人便已經到了堂內。
郭老大果然便在此處,眼見二人到來,他輕輕點頭:
“回來就好……
“今日林中之事確實是有些意外。
“本想讓重劍門的人,先死一場。
“讓那些南海之上自命俠義之輩,看到這幅景象。
“激起公憤。
“最終引得蘇陌大開殺戒!
“他身兼南海盟少盟主,和龍王殿殿主的身份。
“有這兩者作爲依靠,僅僅只是將他身上有武神鑰的事情,哄傳江湖。
“南海之上的那些散兵遊勇,絕不敢攖其鋒芒。
“但如果此人生性好殺,兼且濫殺無辜,那便絕非明主。
“必然會引人心思變,屆時有咱們煽風點火。
“不怕這星星之火,無法燎原。
“但凡動搖南海盟和龍王殿根基,他身後兩座大山,便不攻自潰。
“屆時南海紛亂,咱們就不難趁勢而起,渾水摸魚。
“卻沒想到,臨了臨了,這蘇陌竟然未曾狠下殺手。
“其後春風化雨,更是索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言說至此,他看了一眼那做逍遙書生打扮的‘王三黑’一眼:
“不過,如今看你平安歸來。
“想來他並未對此起疑。”
“正是。”
‘王三黑’輕輕點頭:
“如今有你一番言語,咱們尚且還有一夜斡旋,可還有良策?”
“你覺得,他今日這一番話,有多少人願意真的跟他賭鬥?”
郭老大微微一笑。
“這……”
‘王三黑’輕輕搖頭:“想來真心實意願意與之賭鬥之人絕對不多。大多都是被那雷震鳴和明月道長所煽動……”
“沒錯。”
郭老大冷笑一聲:
“蘇陌已經不再是那個初入南海,大多數人都不瞭解底細的尋常後生了。
“龍木島,天齊島這兩件事情之後,他的武功早就已經爲人忌憚。
“這一次牽頭的是清風觀明月這個牛鼻子。
“他們武功高強,自以爲是,發起這所謂的賭鬥。
“但是讓那些武功不如他們的人,又該如何是好?
“蘇陌今日讓他們以身家性命做賭,害怕失敗,最終輸掉一切的人可不在少數。
“我已經暗中串聯,爲他們出謀劃策。
“今夜便會有人動手,前往蘇陌的船,大開殺戒。
“他那船上想必還有不少高手,這幫散兵遊勇也難說是否能夠打下來。
“不過,若是能夠打下來的話,正可以藉此威脅蘇陌,讓其投鼠忌器。
“若是打不下來……通知蘇陌,有人暗生詭計,痛下殺手。他聽到這個消息,再回船上,必然大肆殺戮!”
“好!”
‘王三黑’當即鼓掌稱妙:
“等到蘇陌大開殺戒之時,咱們還得去通知明月道長等人。
“告訴他們,那些人惹怒了蘇陌,以至於蘇陌殺心大起。
“他們想要尋根究底,咱們自然不能說。只需要含糊其辭,讓他們只想過去阻攔此事……到時候,一個殺紅了眼的蘇陌,未必會給他們面子。
“就算他當真冷靜至此,我們只需要暗地裡稍微煽風點火……
“不怕這結果偏離你我初衷。
“如此一來,坐實此人嗜殺之名,便是順理成章。”
“不僅如此。”
郭老大冷笑一聲:
“算時間,金剛寺和玉坤宮的人,今夜應該也能抵達此處。
“他們若是見到了這幅景象……那到時候……”
說到這裡,幾個人相視一笑,各有奸詐之意。
只是下一刻,那‘王三黑’卻出了口氣:
“這法子確實是好,只是頗爲兇險。
“今夜咱們該當如何?若是身先士卒,只怕也會死在這蘇陌手中。”
“身先士卒大可不必……”
郭老大說道:“暗中觀察,盡出人手確保消息傳遞速度。其他的事情,便交給那些人便好。
“另外……一會你們尋人去找那鐘鼎,此人本是扔出去的卒子,沒死便會反噬。
“還是得儘快處理乾淨。”
“好。”
幾個人又開始商量當中細節,事無鉅細,儘可能的全都說了一遍。
卻不知道,他們討論激烈的當口,正有兩個人悄無聲息的自屋頂退下。
身形飄動,如鬼似魅。
不過轉眼的功夫,便已經來到了一個無人之處。
當中一個臉上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隨手放開另外一個人的肩膀。
“可都看清楚了?”
他聲音沙啞,低沉開口。
另外一個人,卻是一個老頭,乾巴巴的有些瘦弱。
此時此刻滿臉陰沉狠辣,正是郭老大口中需要處理乾淨的那枚卒子鐘鼎,便見他咬着牙說道:
“我們爲何要走?”
“不然呢?”
帶着面具的人冷笑一聲:
“直接跳出去,更方便他們滅你之口嗎?
“你今日是聰明,偷偷來找來,蘇總鏢頭這才着意成全,讓你看看當中險惡。
“若非如此,你只怕不到晚間,便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
鐘鼎啞口無言,眉頭緊鎖:
“那……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這事老夫不管,你若不想死,就隨老夫回去,看看蘇總鏢頭如何安排就是。”
那面具人轉身離去。
鐘鼎略微猶豫,最後一咬牙,跟在了他的身後。
事到如今,武神鑰他已經不再癡心妄想。
但是郭老大……必須得付出代價!
……
……
白日一閃而過,晚間繁星點綴天幕。
藉着夜色掩護,一行三五十人悄悄扔下了小船入水,無聲無息之間朝着紫陽鏢局的大船而去。
片刻之後來到近前,彼此對視一眼,各自施展手段來到船上。
目光一掃,當前一人便是眉頭微蹙:
“竟然如此鬆懈?”
回過頭來微微招手,身後的人當即紛紛而起,落到了甲板之上。
一行人也不多言,當即展開身形朝着船艙探去。
三五十人說多不說,說少不少,轉眼之間就已經盡數消失在了船艙之內。
密林暗處,郭老大身形潛伏,掌中拿着千里目,偷眼觀望,不禁眉頭緊鎖。
“怎麼這般安靜?”
料想這幫人但凡上船,必然馬上就起騷亂。
現如今卻安靜的好似無事發生一般!?
豈非奇也怪哉?
正一愣的功夫,就聽到船上忽然傳來了怒喝之聲:
“什麼人膽敢闖入我紫陽鏢局的大船?”
“你們可知這是誰的船嗎?”
兩聲呼喝之後,便是刀光劍影,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郭老大眼見於此,這才稍微放心下來。
同時也是暗自搖頭:
“蘇陌好大的名聲,卻沒想到,御下如此鬆懈。”
身邊的‘王三黑’仍舊做書生打扮,聞言輕輕搖頭:
“這或許也是爲名聲所累。
“旁人不敢攖其鋒芒,久而久之,難免自高自大,以爲無人敢打他們的主意。”
郭老大聞言卻是眉頭微微蹙起。
凝望半晌,最後也只好點了點頭。
耳聽得這殺聲震天,可一時之間卻又分不清楚,船上局勢究竟如何。
凝神細查,過了許久之後,這喊殺之聲竟然未曾衰弱分毫。
不禁眉頭微微蹙起,回頭看了一眼‘王三黑’。
“事情似乎有些不對……怎麼只在船艙之內廝殺?”
‘王三黑’也是眉頭緊鎖。
忽然,郭老大臉色一變:
“不好……中計了!!”
一聲驚呼之下,一把抓過了‘王三黑’的肩膀,便要飛身而起。
卻忽然聽得一聲虎吼,聲震四野!
正在半空的身體,不禁一頓,猛然一口鮮血噴出。
人也自半空之中跌落。
腳步聲由遠而近,再擡頭,便見到一頭通體雪白的猛虎,正低頭凝望着他。
而在這猛虎之上,有一人端坐,正是蘇陌。
蘇陌沒看郭老大,只是回頭一笑,對跟在白虎身邊的明月道長說道:
“道長以爲如何?”
明月道長長嘆一聲:
“廝混江湖半生,卻沒想到,今日險些成了歹人掌中刀兵。
“若非蘇少盟主撥雲見日,咱們這幫人至今爲止還仍舊被矇在鼓裡。”
蘇陌則是一笑:
“若是蘇某所料不錯,道長等人能夠知道在下行蹤,也是因爲這郭老大?”
“……沒錯。”
明月道長點了點頭:
“其實咱們最初的時候,選擇在何處與你見面,着實是爲難至極。
“武神鑰非同小可,武神殿對於南海衆人來說,更是意義非凡。
“這件事情若是鬧的大張旗鼓,只怕麻煩不小。
“所以咱們跟你見面的地方便不能處於鬧市……
“而海上行舟,又哪裡有這般巧合可以輕易碰上?
“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可能總是失之交臂。
“正當咱們無可奈何的當口,一封信便送到了咱們的手中。
“說明了此處位置,並且言說,這島上的郭老大有辦法幫咱們一把。
“起初只是將信將疑,後來郭老大說,若是半月之數蘇少盟主還沒來。
“那他可以領着咱們前往武神殿等你。
“咱們這才稍微踏實下來。
“果然,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蘇少盟主就來了。”
蘇陌聞言點了點頭。
料想這個過程之中,明月道長他們肯定對郭老大他們也有所懷疑。
只是武神鑰當前,不想節外生枝罷了。
而隨着蘇陌和明月道長現身,旁人也不在着意隱藏。
一剎那,喊殺之聲沸反盈天。
卻並非是來自大船之上,而是盡數在郭老大的佈置之旁響起。
……
……
今夜郭老大他們盡出人手,蘇陌便不吝於盡數打殺,一體成擒。
反正將計就計這種事情,他早就駕輕就熟。
遠在蘇陌未曾登島之前,他便已經對這座島有所懷疑。
石勝天早就說過,南海之上糾結了一批人,想要取他的武神鑰。
但是月餘時間,卻始終風平浪靜。
這幫人總不可能是知難而退。
畢竟這麼大的一個武神殿,閃爍着誘人光澤,他們怎麼會視而不見?
因此他便懷疑,這幫人多半是摸清楚了他的目的地,可能會在一處必經之地攔他。
結果,到了這黑島之上,這個猜想便得到了驗證。
鐘鼎率領重劍門來強搶武神鑰,這個點其實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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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陌最初的時候也未曾懷疑,其中有沒有什麼古怪。
但是當郭老大,明月道長,雷震鳴等人抵達的時候,蘇陌就明白了。
重劍門只是棄子!
是被人扔出來送死的。
這是有人想要讓明月道長等人,看到重劍門之人的死相。
從而引起公憤,壞他蘇陌的名聲。
畢竟,這座島上,明月道長等人雖然爲人算是正派,可實則也是爲了武神鑰而來。
蘇陌大開殺戒,他們總是不免兔死狐悲。
若是有心人從中作梗,再施詭計,結果便很難預料。
只是有一個點,卻太蠢了。
他們怎麼可能在沒有絲毫瞭解的情況下,便帶着明月道長等人前來?
就算是想要引起他們的公憤。
至少也得在蘇陌確實殺人之後!
能夠想到此策之人,豈能想不到這一點?
而如果他想到了,爲什麼沒有這麼做?
然後蘇陌就知道了答案。
因爲本應該能夠跟他們互通有無之人,那會功夫,正在地下昏迷。
所以,久候不至,卻又擔心耽誤了時間的郭老大,只能咬着牙,硬着頭皮帶人過來。
如此一來,王三黑究竟是什麼來歷,也就不難猜測了。
其後鐘鼎午後尋來,實則在蘇陌的預料之中。
這老頭畢竟不是個傻子。
被人當成了刀使,險些喪命。
又聽到了楊小云和魏紫衣的一番對答,哪裡還能不明白當中玄機?
因此來找蘇陌,也是感覺自身處境危險。
蘇陌就順理成章,讓石勝天帶着鐘鼎,暗中尾隨王三黑。
最後,果不其然,查到了這郭老大的頭上。
三人於那廳堂之內所密談的話,全都被鐘鼎轉述。
至此,蘇陌這將計就計之策,也就順理成章。
他利用信鷹之便,跟船上取得聯繫,部署好了之後,真正關鍵之處,其實在於明月道長等人。
空口白話難以取信於人。
做事幹脆利落,大開殺戒固然是輕鬆。
可是明月道長這幫人,於江湖上素來有些善名。
哪怕爲了武神鑰而起了爭搶之心,也儘可能的想出了賭鬥這樣的辦法。
不讓彼此之間流太多的血。
既如此,蘇陌自然也不能不問是非,直接全都打死。
他也從來都不是那種一言不合,就要殺的血流漂櫓之人。
因此,索性便讓藏了一下午的鐘鼎,入夜之後找到了明月道長等人。
闡述其中究竟。
其後再帶着他們來親眼看看。
如今對付郭老大手下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跟明月道長等人一起,真心想要跟蘇陌賭鬥的那一批江湖上的好手!
……
……
此戰來的突兀,結束的也快。
前前後後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紛亂便已經停下。
紫陽鏢局大船的甲板之上。
明月道長,雷震鳴等人盡數在座。
今日晚上闖入紫陽鏢局大船之上的那些江湖中人,則是各個被俘。
當中也有被人錯手殺死的。
屍體也擺在旁邊。
總體來說,死傷不多,以有心算無心,想要拿人其實並不難。
光是一個小司徒的毒,就讓他們大多數人施展不得半點手段。
郭老大被白虎一吼,體內內力已經亂了。
此時被反綁雙手,點了穴道,跪在那裡,也是滿臉了無生趣:
“不愧是蘇少盟主,手段果然非比尋常。
“如今我落入你手,不敢再說其他,殺剮隨心就是。”
“死到臨頭,還敢硬充好漢?”
雷震鳴冷笑一聲,還想說話,結果卻引得四海龍頭同時對他怒目而視。
雷震鳴微微一愣,頓時吶吶不言。
四海龍頭這才滿意,回頭看向蘇陌。
蘇陌有些哭笑不得,輕輕搖頭,並未開口說話,而是暗中傳音: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暗龍堂,驚龍會,歸墟島,何時串聯一氣?”
這傳音之言,且不說旁人沒有聽到,縱然是聽到了估計也是滿臉迷茫。
然而對於郭老大來說,卻是不吝於驚雷在耳。
一瞬間,他瞳孔猛然收縮,縱然是想要隱藏,臉上也仍舊透出了震驚之色:
“你……”
好在他反應極快,說了一個字之後,便已經趕緊住口。
但是下一刻他就後悔了。
不該住口,連忙又要說話。
蘇陌卻是驟然一彈指,他整個人頓時動彈不得。
只能是一雙眸子圓瞪,做出張口欲言的姿態,偏生一個字都漏不出來。
他下意識的開口,想說的是‘你怎麼知道’。
然而作爲細作的本能是不能泄露機密。
但是現在這個場合,機密個錘子!
閉口不言,反而是沒有任何消息能夠漏出去。
自己就應該大喊大叫,在場人心不齊,保不準就有人將這事說出去。
從而讓背後之人有所警覺。
現如今,自己根底漏了,蘇陌看自己的表情就知道他猜測是對的。
偏生自己這邊卻還不能將消息傳遞出去。
一時之間腦門上青筋暴漲,卻毫無意義。
蘇陌則是一笑:
“好了,蘇某想要問的事情,郭老大已經告訴我了。
“先將他們帶下去吧。”
“是。”
當即有龍王殿弟子領命,將郭老大一夥人,尚且倖存的全都帶走。
甲板上還綁着的,此時就剩下了那些,口中答應賭鬥,實則陽奉陰違之輩。
蘇陌擡眼一掃,正要說話,卻忽然擡頭看向遠方:
“有船來了。”
衆人聞言望去,夜幕之下哪裡能夠看的清楚?
然而不過片刻,就見到點點燈火。
確實是有一艘大船緩緩靠近。
在場之中,也有天生夜眼之輩,拿起千里目一掃:
“是玉坤宮的人到了!”
明月道長神色一動,對蘇陌說道:
“蘇少盟主,玉坤宮不好輕與。
“這些女子,各個脾氣火爆,嫉惡如仇。
“且先容老道過去與她們分說詳情。”
“好。”
蘇陌點了點頭,也懶得麻煩。
畢竟這玉坤宮確實是有些來頭的。
他本身不屬於三大之一,卻是南海之上少數一個能夠維持自身的門派。
而玉坤宮卻又跟東荒的冷月宮以及那河岸之上的紅葉幫一樣。
都是女子組成。
故此,不招惹她們的時候,倒是你好我好。
但凡有所招惹,這幫女人做事便是不死不休,很是厲害。
說話之間,這玉坤宮的大船已經到了跟前。
到了此時衆人則能看到。
船頭之上不僅僅只有玉坤宮的弟子。
除了一干女子之外,還有幾個慈眉善目的和尚。
這一出着實是讓人有些意外。
人羣之中更是嘰嘰喳喳。
“玉坤宮這些女子,竟然領着幾個大和尚,也不怕旁人說閒話?”
“正是因爲領着和尚,所以纔不怕的吧?”
“和尚又如何?這江湖上淫僧可還少了?”
“你這話敢當着玉坤宮章宮主的面說嗎?”
“等等……你們看,那是不是金剛寺的和尚?”
“是空性大師!”
“阿彌陀佛,掌嘴掌嘴。”
自古以來,類似的事情但凡見到,自然是不免討論。
無論一個人如何表現出他的正面,心底裡也都會有陰暗的念頭。
有人跟自己一拍即合,這一番言語也就順理成章。
只是一看到這羣和尚竟然是金剛寺的大師。
大家頓時不敢再說。
金剛寺名聲在外,卻要比這玉坤宮還要更高一籌。
老和尚們佛法精湛,慈悲心腸,也絕非是吹噓出來的。
江湖上不少人也曾經受過金剛寺的恩惠。
這當口,當然不敢胡言亂語。
而就在此時,玉坤宮大船之上傳來聲音:
“前方船上是哪路英雄?”
聲音不大遠遠傳來,卻又清晰入耳。
可見內功造詣非凡。
明月道長看了蘇陌一眼:
“僭越了……”
蘇陌擺了擺手,不以爲意,明月道長這才說道:
“清風觀明月,覆海刀雷震鳴,九臂金剛顧人爭……以及各路朋友盡數在此。
“見過玉坤宮的諸位女俠,以及金剛寺的各位大師。”
他開聲吐氣,氣息綿延,一身玄門正宗的內功,造詣極爲不凡。
聲音傳過去之後,那邊似乎微微一愣。
這才聽到另外一個聲音說道:
“原來是明月道長等諸位,章荃這廂有禮。”
“章宮主客氣了。”
明月道長說道:“章宮主可曾方便,明月有話想要登船一敘。”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隨着章荃話音落下,明月道長一甩道袍下襬,身形一晃,腳踏虛空連踩八步,徑直到了玉坤宮的大船之上。
當即引來陣陣喝彩。
不少人讚歎道長好輕功。
石勝天在一邊撇了撇嘴,低聲嘟囔:
“雕蟲小技……”
蘇陌沒理會這個,目光在人羣之中巡視。
想要看看哪個是九臂金剛顧人爭。
今日登島匆匆,又有詭計在暗中醞釀。因此除了主事開口的明月道長和雷震鳴之外,其他人都是哪些,蘇陌還真的沒有過於關注。
而這顧人爭,蘇陌曾經在龍木島上聽說過他的名頭。
當時小神拳夏秋涼可是幫了他不少的忙。
當然,夏秋涼未必會這麼想就是了。
明月道長和那章荃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片刻之後,便見到數道身影飛身而至。
轉眼來到了蘇陌這艘船上。
除了明月道長之外,身邊又多了兩個女子和兩個和尚。
女子一老一少,都是身着月白色長衫,臉上蒙着輕紗。
經明月道長介紹,這兩個女子,年長的正是玉坤宮宮主章荃。
而身邊的那位年輕姑娘,則是章荃的入室弟子宮玉瑤。
老和尚正是方纔一干江湖人等說的那位空性大師。
至於小和尚,蘇陌看了兩眼,又撇了撇他掌中齊眉棍,只感覺自己看錯了……
倒是那小和尚嘻嘻一笑:
“玄真見過蘇大哥。”
“怎麼是你?”
蘇陌聽他開口,這纔敢認,只是嘖嘖稱奇:
“你這是改換師門了?”
這小和尚不是旁人,正是東城七大門派中靜禪寺的玄真小和尚。
天衢城一戰那會,他作爲靜禪寺的主事參戰。
後來蘇陌和楊小云大婚,他也曾前往祝賀。
之後便跟軒轅小扇一起,自落霞城入南海,自此音訊全無。
南海廣袤,蘇陌也未曾想到還有再見之日。
卻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見到他。
玄真卻被蘇陌一句話給說的小臉煞白,連忙說道:
“蘇大哥可莫要胡言亂語,小僧只是在金剛寺掛單而已。”
蘇陌一笑:
“原來如此,說來當日軒轅姑娘跟你一起,可是分開遊歷了?”
“正想跟蘇大哥說呢……軒轅姐姐出事了,她被人給抓走了。”
玄真小和尚說到此處的時候,眼眶有些發紅:
“都怪小僧不好,武功低微不是那歹人對手。
“若非是金剛寺的大和尚們相救,小僧只怕也慘遭毒手。
“這一趟也是大和尚們應小僧之請,尋找軒轅姐姐的下落的……”
蘇陌聞言跟楊小云對視了一眼。
軒轅小扇是天心宗聖女。
地位超然,武功不弱。
卻不知道是被什麼人給抓走的?
東荒鏢盟買賣遍及東荒,跟天心宗之間彼此交往也是密切,這件事情倒不能不聞不問。
只是現如今這場合,卻不是閒話從頭的時候。
當即點了點頭:
“小和尚莫急,待等蘇某處理完此間之事,再着人幫你留意線索。”
“多謝蘇大哥。”
玄真小和尚當即合十一禮。
老和尚空性此時則是微微一笑:
“蘇少盟主果然是俠肝義膽,生得一副菩薩心腸,老僧佩服。
“武神鑰入你之手,也是有緣。”
“大師對這武神鑰,便沒有半分念想?”
蘇陌擡頭一笑。
空性先是輕輕搖頭,繼而又點了點頭:
“出家人不打誑語,老僧本心是想將此物取回,於金剛寺內保存,免得掀起江湖風雨。
“聽得玄真說你諸般事蹟,便已經打消此念。”
“多謝大師。”
蘇陌抱拳一禮。
就聽得章荃一笑:
“老和尚心中戒貪,我卻不能免俗。
“方纔聽聞明月所說,你要與咱們賭鬥。
“此事我已經應下。
“只待明日一戰。”
蘇陌擡眼一掃,忽然一笑:
“何必再等明日?”
他話說至此,腳下輕風一掃,人影已經躍出大船之外。
來到岸邊空處,腳踏實地。
開聲說道:
“諸位想要與蘇某賭鬥的,如今即可出手就是。
“咱們早點打完,各奔前程。”
衆人聞聽此言頓時不免振奮,當即紛紛飛身而起,來到周圍空地圍繞一圈。
“好!”
就聽得章荃一笑:
“果然痛快!
“咱們人多打你一個,未免有失俠義本色。
“你武功高強早有傳聞,但咱們也不能各個與你動手,車輪戰你。
“依我看,不如咱們先打一場,則優數人,再與你鬥如何?”
“不必如此麻煩。”
蘇陌一笑,自懷中取出墨霜笛:
“諸位且看,此物便是諸位口中所求的武神鑰。
“蘇某於此給諸位奏上一曲,若是能聽一盞茶,而不爲動搖者。
“自可上前出手,蘇某無有不應!”
衆人聞言不免對視一眼,卻是無人說他猖狂。
只是哈哈大笑:
“好!且看蘇少盟主手段!”
“留神!”
蘇陌兩個字落下,墨霜已經湊於脣前。
隨着氣息一吐,那笛聲頓時蜿蜒而出。
初聽之時,尚不覺如何。
只覺得笛聲美妙,好似與海浪交接。
但隨着蘇陌笛聲一轉,剎那間,平靜的海面之上,便好似掀起滔天巨浪!
一剎那,不少人就變了臉色。
周圍的一切都已經消失,唯有蒼茫大海,人力難擋的巨浪當前。
心頭駭然,已然失守。
在場要跟蘇陌比武之人,都已經到了岸邊。
然而這笛聲卻也悠然傳遞。
讓這兩艘大船上的人盡數可以聽到。
於勝男站在楊小云的身邊,開始聽師父說要吹笛子,倒也沒有多想。
只覺得有趣。
此時卻是臉色煞白。
雖然不是首當其衝,卻也絕非她所能應付。
好在楊小云便在她身邊照顧,隨着大上玄庭經的內力渡入之後,神色這才逐漸平穩。
不禁駭然:
“師孃……師父這笛聲好生厲害!”
“你師父與我說過,這是碧海潮生曲。
“乃是他於南海之上,見海浪起伏心有所感,這才創出。
“更是一夜之間頓悟樂理,以內力催發,只要內功不及他,必然難持。
“你看他們……”
隨着楊小云伸手一指,於勝男便見到周圍那些想要挑戰蘇陌的人。
大多數如飲醇酒,腳步難以站穩。
有的面色駭然,有的慌不擇路,有的盤膝運功想要抵禦,卻是大汗淋漓。
只有少數人勉強抵禦,卻也逐漸動搖。
玉坤宮大船之上,幾個沒有下船的和尚,對視一壓,也是滿臉驚愕佩服。
身後的那些玉坤宮弟子,內力淺薄,也不免爲這笛聲動搖,各個面現痛苦之色。
只能死死的捂着耳朵,勉強站立不倒。
而蘇陌大船之上,在這之前,宋元龍等人便已經躲藏到了船艙之內,免得被這笛聲波及。
一曲不長,不過盞茶的功夫。
整個海岸之上,已經躺了數十人。
各個腦中轟鳴,隨着曲聲結束,這才宛如劫後餘生。
明月道長等人睜開雙眼,看了看這海灘之上的慘相。
不禁相顧駭然。
就聽得一人長嘆一聲:
“怒濤狂卷與天合,好一曲碧海潮生!!
“老夫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