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
空氣之中,不斷的有鈴聲響起。
聲音清脆,好似風鈴。
卻又更加急促。
劍尖與這漫天梅花相抵,劍鳴嗡嗡不絕於耳。
此等較技,可謂是別開生面。
只是下一剎,便見到蘇陌驟然收劍。
這半空之中與他劍尖爭鋒半晌的梅花,竟然繼續襲來。
就見劍光一抖,虛空成圓。
緊跟着便是叮叮叮之聲接連不斷。
這漫天梅花,登時倒飛而回。
梅雪松一擡手,這飛回的梅花,盡數被其納入袖中。
緊跟着身形一轉,兩手齊飛。
一朵朵梅花自空中乍現,纏繞蘇陌周身上下。
此等手法可謂玄奇。
便聽到宋將神讚歎一聲:
“好一手【梅開朵朵】!
“大長老的梅花釘越發的得心應手了。
“這不知道是何來歷的小子,目中無人,以爲仗着一身橫練的功夫,便可以無法無天。
“卻不知道,大長老的梅花釘專破橫練護體神功。
“正是‘梅花爲印,內息化釘,循經打脈,奧妙無窮’!”
蘇陌眉頭微微一揚,看着這漫天梅花,繼而恍然大悟。
怪不得方纔那般多的暗器打來,全都無效,這以暗器見長的大長老,仍舊暗戳戳的出手。
這梅雪松所用的暗器手法,確實是非比尋常。
暗器凌空,看似只是一朵朵梅花。
實則卻是以極高的速度在飛快運轉。
他的暗器必然是獨門鍛造,空氣中發出的‘鈴鈴鈴’聲響,則是這暗器震動空氣時所發出來的。
除了擾人視聽之外,利用這特殊構造的暗器,還可以根據使用者手法不同,在半空之中形成不同的攻擊角度。
而自方纔蘇陌‘劍挑寒梅’那會,他便已經發現了。
梅雪松所用的那些梅花暗器,每一朵花瓣都極爲鋒利。
內功一震之下,必然散開。
散開的花瓣便好似刀子,裹挾極大的力道,朝着對手打去。
今夜晚間,率先出現在這高天奇院落之外的那個黑衣人,便是爲此所傷。
他以肉掌接梅花,梅花一散,花瓣頃刻之間沿着掌心直接從後肩膀打了出去。
可以說是非同尋常。
此時此刻,梅開朵朵,繚繞周身,鈴鈴鈴,鈴鈴鈴的聲音不絕於耳。
四面八方皆爲梅,隨着梅雪松心念一動,霎時間,漫天花雨,殺機無窮!
不過這還沒完。
雖然被宋將神叫破了奧秘,讓梅雪松又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但是他卻知道,眼前之人這一身的本事,就算是梅開朵朵,也難以取勝。
故此,隨着漫天梅花釘展開,梅雪松向前一步,兩袖翩翩而動。
嗖嗖嗖!
嗖嗖嗖!
接連不斷的梅花釘自他袖口打出。
這一次卻跟先前不同。
梅開朵朵是梅家暗器手法之中的技法與鍛造之術的結合。
對付尋常人綽綽有餘,憑藉這一套手法,梅雪松可於萬軍從中來去自如。
彈指殺人,可爲萬人敵!
可眼前之人這一身的橫練功夫,着實是讓人意想不到。
既不是金剛寺的【大梵金身】,也不是玉坤宮的【六甲六相訣】,更不是歸墟島的【無定神功】。
然而造化之妙,威力之強,卻又似乎更在其上。
所以,必須得另施手段。
他兩袖之中,梅花攢動,頃刻便已經打出了上百枚。
一朵梅花釘可分六刃。
六六之數,彼此相乘,霎時間數百飛刃橫貫虛空。
武功高明,內功深厚之人,可飛花摘葉以傷人。
梅雪松一身內功和暗器手法,更是精擅此道,所用也非花葉。
每一朵花瓣都裹挾着凌厲鋒芒,撕扯虛空,威勢豈同尋常?
便可見地面上剎那間被這餘波殃及,彷彿受了千刀萬剮。
本就已經被蘇陌殺的七零八落的南海盟衆。
更是片葉不敢沾身,否則一不小心就得命喪當場!
再看蘇陌!
彷彿是被花海包裹,已經難辨其形。
“此獠授首了!?”
有人低聲開口。
然而下一刻,便聽到一聲輕笑自那梅花之中傳出。
明明梅花釘的聲音極爲吵鬧。
單個或者是多個尚且覺得悅耳動聽。
但是這成百上千的響成一團,只讓人心煩意亂。
所以如今這場中,除了這梅花釘的動靜之外,幾乎聽不到其他的任何聲音。
可偏偏這一聲輕笑,竟然是清清楚楚的印在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頭。
下一刻,有人瞳孔猛然收縮。
有人下意識的轉身就跑。
還有人驚呼開口:
“速退!!!”
可惜,這聲音終究是喊得晚了。
院落之中似乎是起了一股風。
風吹梅花朵朵,捲成一團,緊跟着速度越來越快。
一時之間說不清楚,到底是梅花釘打進了這風中。
還是這風,裹挾着梅花釘在不斷旋轉?
倏然!
這狂風一止,裹挾在蘇陌周身的所有花瓣,隨着蘇陌雙臂一展,驟然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一剎那,周遭南海盟衆卻是遭了殃。
就聽得刷刷刷,刷刷刷,一聲聲悶哼響起。
這小小花瓣,裹挾着強大至極的力道,席捲四方。
任何一片小小的花葉,都能夠直接將身體洞穿,卻餘勢不止。
鮮血映紅了花瓣,灑落在牆上,地上,屋檐上,身邊之人的身上。
風既然來過了,那總歸得下點雨。
只是今日這場雨,有點紅!
梅花成霜,鮮血化雨。
觀者無不目眥欲裂。
齊頂天和宋將神二話不說,踏前一步擋在了高歸元的跟前,兩袖飛舞阻攔這‘花瓣’攻勢。
梅雪松則是臉色陰沉,身形一轉,借梅花釘攻勢直逼蘇陌。
拳風裹挾暗釘。
卻聽得啪的一聲響。
拳頭已經落到了蘇陌的掌中。
拳頭和掌心相隔幾枚梅花釘,亦無有作爲。
“奇淫巧技,不值一提。”
蘇陌那故意壓得低沉的嗓音響起。
梅雪松的臉色頓時陰沉,卻忽然一笑:
“當真?”
話音至此,內力一轉。
他拳頭和蘇陌掌心之間所暗藏的幾枚梅花釘,登時灼熱!
所謂以梅花爲印,內息爲釘。
正是借這梅花釘獨特的構造,糾纏內力,化爲暗釘,透骨打脈,專破橫練護體一類的神功。
按照正常的法子來說,施展這手段,只需要以暗器手法將這梅花釘打到對方的身上,便可以奏效。
因此,梅家暗器手法之中,有‘隱’‘發’之說。
隱是打出去的梅花釘,不會散開花瓣。
其作用在於,落到對方身上之後,藉由打出暗器之時,附帶其上的內力,鉤織成釘,破人竅穴。
發則是正好相反,便是那一分爲六,化身無窮的手段。
這當中衍生出來的各種手法,細究起來就太多了。
不過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終究講究的是一個‘正奇相合’。
因此,‘發中藏隱’對於梅家來說,便是必須要掌握的一個手法。
此事知易行難,想要做到殊爲不易。
然而一旦能夠做到,交手之時,又有幾個人能夠真的將這千百枚同時發出的暗器擋下來。
但凡有一枚落到身上,都是梅家的勝利。
可是蘇陌卻偏偏一枚都沒有讓他命中。
無可奈何之下,梅雪松這才貼身上前,拳頭藏釘。
隨着兩人交擊一手,內力勃發,借勢打釘,想要破蘇陌十二關金鐘罩。
三股刁鑽至極的內力,剎那間尋隙而入。
蘇陌眸光微微一變。
可還不等梅雪松高興,一股強大的內力便已經轟然而至。
咔嚓咔嚓!
兩人拳掌之間的梅花釘盡數破碎。
梅雪松整個人嗖的一聲便已經倒飛而去,只是口中不住喝道:
“他中了我的梅花釘,護體神功已破,不要給他調息的機會,聯手誅殺此獠!!”
說完之後,整個人便已經跌在了高歸元的身邊。
高歸元連忙伸手去接。
卻只覺得一股狂猛大力傳來,彷彿自己接住的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座山!
一觸之下,不禁口中鮮血狂噴。
南海盟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四五十艘大船,方纔被那四面八方飛去的梅花花瓣擊殺的一批已經倒下,然而新的增援已經踩踏着同伴的屍體,再一次衝了上來。
一瞬間,前前後後,左左右右。
連帶着頭頂腳下,幾乎同時有兵器殺向了蘇陌。
然而只聽得叮叮叮,接連數聲響。
所有衝上來的人,再一次倒飛而去。
劈砍在蘇陌身上的兵器,要麼繃斷,要麼反傷其主。
卻是連他一角衣物也未曾破開!
“這……這不可能啊……”
梅雪松艱難開口。
梅家梅花釘的驕傲,瞬間被打的支離破碎。
這人所用的,到底是什麼武功?
怎麼會……連梅花釘都無法破除?
就見到蘇陌身形一轉,手中長劍一抖。
人頭如雨落,屍體積成山。
隨手劈砍,每出手一招,便有多人喪命。
不過三五招之後,便已經無人敢上前一步。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爲什麼,爲什麼梅花釘破不了你的護體神功?”
梅雪松和高歸元相互攙扶,各自嘴角滲血,卻仍舊忍不住開口詢問。
蘇陌擡頭瞥了一眼梅雪松,輕輕一笑:
“梅家梅花釘……有點意思。
“酥酥麻麻的,很是舒服。”
“……舒服?”
梅雪松喃喃重複。
他仗之以爲殺手的梅花釘,在眼前之人看來,只得到了舒服二字?
這卻遠比任何評價都要傷人!
梅花釘是殺人的手段。
是梅家引以爲傲的暗器。
說是暗器,卻也是明器。
從構造,到手法,梅雪松皆以爲自己已經到達巔峰。
可現在……卻成了一個笑話!?
他終究年事已高。
和蘇陌相鬥一場,雖然說蘇陌因爲想要隱藏身份,未曾施展自己真正的手段。
可是對於梅雪松來說,消耗本就不小。
又被蘇陌以內力震退,更是已經受了重傷。
此時此刻,只覺得氣血翻騰,猛然張嘴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兩眼一翻,便自不省人事。
“……大長老給氣死了?”
宋將神滿面愕然。
齊頂天都忍不住有些埋怨的白了蘇陌一眼。
這老頭打不過伱,便打不過你……
殺人何必誅心?
蘇陌也是一呆。
老頭年紀不小,氣性竟然還這麼大?
不過,自己也沒有說錯啊。
這梅花釘確實是蠻舒服的……
方纔那一下酥酥麻麻的,倒是讓他想起了未曾穿越之前,跟着朋友去體驗過的兩次推拿。
每一次結束之後,都覺得渾身鬆鬆軟軟。
雖然會有點疼,但是很舒服。
若是條件允許的話,他倒是想要將這梅長老給帶回去,隔三差五的讓他給自己來幾下子。
料想也會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
當然,估摸着這位梅長老不會這麼想,倒是有些可惜了。
眼看着周遭無人上前。
那不知道是否在暗中窺探的高天奇,也始終未曾現身。
蘇陌便搖了搖頭,踩着南海盟衆的屍體,繼續向前,目光看向了正在梅雪松一邊的高歸元,壓低嗓音,陰沉一笑:
“接下來,就是你了。”
高歸元臉色一變。
此人武功之高,可謂是生平僅見。
南海盟自上而下,竟無一人能擋!
如今,又該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卻聽得一聲怒喝:
“站住!”
高歸元循聲望去,眼淚都差點下來了。
開口的竟然是齊頂天!
一時之間心中五味具雜,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
就見到齊頂天怒形於色,鬚髮皆張,拿手點指:
“一人一劍,隻身闖入我南海盟中。
“下手無情,所過之處無一合之敵。
“料想你當不是一個無名之輩吧。
“可敢報上名來?”
高歸元連連點頭。
沒錯,這個時候就得問清楚對方到底姓甚名誰。
爲什麼要來南海盟鬧事。
說不得還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心中這麼想着,便聽到那黑衣人低沉一笑:
“簡直可笑……你見過刺客自報姓名的嗎?”
“……”
高歸元一時之間瞠目結舌。
沒錯,自己怎麼忘了這貨是個刺客了呢?
然而看着滿場屍體,看着周圍那些已經嚇破了膽子的南海盟衆。
他一時之間着實是說不出話來。
這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刺客啊?
刺客不應該小心行蹤,摸到目標的身份,一擊殺人其後便飄然遠去的嗎?
現如今這算什麼?
正是因爲這作風全然不像是刺客,所以高歸元纔會忘記這一點,竟然想要搞清楚蘇陌的目的?
刺客來這裡的目的還能是什麼?
當然是殺人?
“簡直不像話!”
宋將神冷哼了一聲:
“老匹夫,我看你就是老糊塗了。
“偏生大公子也跟你一起胡鬧……
“此人來意明顯,何必多言?出手就是!
“還是說……莫不是你怕了?”
“放你孃的老臭屁!”
齊頂天勃然大怒:“打架而已,老夫什麼時候怕過?
“不過……你這老東西,方纔大長老與之交手的時候,你便在一邊說三道四,指破玄機。
“如今又對老夫激將……
“哼,凡此種種,稍微思量,此人莫不是你尋來暗殺盟主……不對,明殺盟主,再行栽贓嫁禍之舉的?”
“不像話,簡直不像話!”
宋將神更怒:
“盟主對我比天高,比海深,老夫爲何要這麼做?
“我臨神宗又沒有燃木甲!”
“啊?”
高歸元連忙說道:
“宋長老莫要口不擇言。”
“哈哈哈。”
齊頂天仰天狂笑:
“當真亂放狗屁。
“高盟主義薄雲天,豈會爲了一件燃木甲就對我齊家暗生叵測之心。
“你休要顧左右而言他。
“說,方纔你爲何與此人暗授機宜?
“點破大長老武功之玄妙?”
“我不過是爲大長老絕招折服,這才忍不住開口讚歎,你莫要血口噴人!”
宋將神連忙辯解。
齊頂天冷笑連連:
“胡說八道,你方纔要出手與此人交手。
“其後大長老暗施偷襲。
“你卻偏偏要讓此人看招……
“看的是什麼招?是你宋將神的高招?
“還是看大長老的梅花奇學?”
“這只是一個巧合而已,你……你簡直不像話,大敵當前,竟然還在這裡與我糾纏不休,當真可恨可惱。
“依老夫看,你一日不栽贓嫁禍於我,便渾身難受!”
宋將神氣的手腳哆嗦。
“那我再問你……你都說了看招,你招式何在?”
齊頂天目光灼灼,逼視宋將神。
宋將神呆一呆,繼而暴怒:
“你有本事,在大長老施展手段的時候,跑去跟他的對手過招?
“你有能耐,你去過過看啊!!!”
“……”
齊頂天一時無語。
忽然發現,宋將神說得好有道理。
高歸元徹底讓這兩個老頭給說蒙了。
感覺哪一個說的都對。
連忙提醒:
“大敵當前,大敵當前……”
齊頂天和宋將神同時瞪了高歸元一眼,繼而扭頭看向蘇陌。
蘇陌輕輕一笑,聲音低沉詭譎:
“你們二位,一唱一和,倒是頗爲有趣。
“笑話說完了,該來點真章了吧?”
“小子休要猖狂!!”
宋將神一聲怒喝。
齊頂天也是踏前一步:
“且看老夫手段!”
“一起上吧,我倒是想要看看,這南海盟內,還有什麼高手……
“倘若僅此而已,今日高天奇的性命,我便收下了。”
蘇陌言談至此,齊頂天和宋將神對手一眼,身形同時一動,一左一右朝着蘇陌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