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的一番話娓娓道來。
讓楊小云頓時覺得心胸一開。
驚覺方纔自己竟然也陷入了副堂主所設下的陷阱之中。
糾結於不屬於自己的得失之間。
而忘了眼前真正的問題。
忍不住擡頭看向蘇陌,看他眉梢眼角略展的笑意,忍不住心中愛意萌生。
大上玄庭經的內功一展,嘩啦一聲房門頓時關上。
然後猛地一撲,就將蘇陌給按在了牀頭。
蘇陌瞪大了雙眼:
“豈有此理……你豈可白日宣……嗚嗚……”
餘音未出,盡數被堵在了哽嗓咽喉。
然後這東荒第一高手,索性就束手就擒,任憑楊副總鏢頭胡作非爲了。
砰!
一聲驚響,震懾內外。
毛毛躁躁的動靜傳入兩人耳中:
“大白天的關什麼門啊?外公讓我……”
話音至此,便已經看到了牀頭之上那非禮勿視之態。
然後就聽到砰的一聲。
大門驟然關上。
楊小云一身悍勇,早就宣泄一空。
恨不能就此死在蘇陌的懷中,再也不想擡頭面對這個世界。
平時白日裡兩口子一直恪守。
尤其是楊小云,總擔心會被魏紫衣這冒失鬼給撞見,平生尷尬。
卻沒想到,千防萬防,平日裡一直都是相安無事。
偏生今日情動之時,想來點‘大逆不道’之舉,結果硬是讓魏紫衣給闖了進來。
現如今只覺得渾身滾燙,羞赧的恨不得原地去世。
蘇陌則是出了口氣:
“夫人……姑且先起來吧……”
“起來做什麼?”
楊小云悶聲悶氣的說道:
“反正看都看到了,那又能怎麼樣嘛……
“紫衣已經把門關上了,相信她不會讓人闖進來的……
“今天死都死了,總不能就這麼草草了事。”
楊小云是巾幗不讓鬚眉。
害羞啊,欲拒還迎啊,那都是未曾開始之前。
一旦開始……便總想掌握主動。
今日人前社死,索性破罐子破摔,就打算讓蘇陌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
結果,這話說完之後,就聽到一聲咳嗽:
“那個……小云姐,可以稍微等一會再讓他見識你的厲害嗎?
“可否容我,容我先出去?”
那聲音顫顫巍巍,似乎已經驚懼至極。
楊小云豁然擡頭,看向了門口手腳都不協調的魏紫衣,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魏紫衣都快哭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着急,就想着趕緊關門……然後,就把我自己給關進來了……”
楊小云呆呆地看了魏紫衣兩眼,又咬牙切齒的看向了蘇陌:
“爲什麼不告訴我?”
“……你也不讓我說話啊。”
蘇陌滿臉無奈:“都說了,姑且先起來……”
他話沒說完,楊小云便已經翻身而起,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渾然無事的說道:
“紫衣,過來坐……”
“做……做什麼?”
魏紫衣感覺自己說都不會話了,舌頭都捋不直。
“過來坐下。”
楊小云白了魏紫衣一眼。
魏紫衣這才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來到了桌子跟前坐下。
好在蘇陌和楊小云兩個方纔還沒來得及做什麼,衣衫完整,就是有些褶皺而已。
魏紫衣坐在那裡,端着一個空杯子,一個勁的咬茶杯口。
楊小云端着茶壺,好幾次想要給她倒茶,都沒有找到機會……
蘇陌滿臉無奈的來到桌前,狠狠地瞪了魏紫衣一眼:
“都說了,不要總是這麼冒失。”
魏紫衣下意識的反瞪了一眼。
有心說,誰能想到伱們大白天的,竟然如此狂野?
但是她對蘇陌姑且可以不怕,卻總是畏懼楊小云三分,這話在肚子裡滾了幾下之後,就狠狠地嚥了回去。
三個人一時之間相顧無言。
蘇陌則想到了餘生島上,跟魏紫衣同修那金風玉露靜心功之事。
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夫人……有一件事,我一直未曾跟你說過。”
“哦?”
楊小云聽到這個,頓時來了精神,現如今這狀態之下,不怕有話題可以說,就怕相互沉默,尷尬的要死……
當即連忙說道:
“夫君你說,我聽着呢。”
魏紫衣下意識的低了低頭,心中暗忖:
“小云姐的語氣好生硬,果然是我太冒失了……
“她拿我當親姐妹一般看待,此事之後,我一定得好生道歉。”
心中正自暗下決心。
就聽到蘇陌說道:
“我和紫衣,在餘生島上的時候,同修一門武功,此功名爲金……”
魏紫衣一聽這話,一頭秀髮險些根根炸起。
雙手比劃,擠眉弄眼,嘴裡嗚嚕唔滔的進行打斷。
蘇陌這話自然是說不下去了。
楊小云也被魏紫衣這古怪的舉動吸引:
“怎麼了?同修一門武功?什麼武功……金什麼?”
“金……金……”
魏紫衣說了兩個金字,忽然福至心靈:
“先別管金什麼了,外公讓我過來告訴你們。
“南海盟有動靜了!
“高天奇親自前來天齊島,三日之後便可抵達!
“正要請蘇老魔過去商議對策。”
“哦!?”
蘇陌微微揚眉。
楊小云則是恍然大悟:
“我說你平日裡雖然也有些冒失,但是今日似乎還多了幾分急切。
“若是爲此的話,倒也確實不是細說家常的好時機。
“夫君……此事非同小可,齊家主有請,你就莫要耽擱了。”
“嗯……”
蘇陌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那我去去就回。”
魏紫衣也連忙跟着站起,走在蘇陌的身後。
楊小云則是若有所思的在兩個人的身上打量片刻,忽然微微一笑。
只是想起方纔發生的這一幕,仍舊是不免面紅耳赤。
……
……
齊家院巷之中,蘇陌和魏紫衣正朝着齊頂天的院子趕去。
這路雖然只走了一次,卻也並不陌生。
只是魏紫衣明顯有些神思不屬。
偶然擡頭看向蘇陌,忍不住有些惱怒:
“蘇老魔……你剛纔想跟小云姐胡言亂語些什麼啊?”
“???”
蘇陌回頭看了魏紫衣一眼:
“哪裡叫胡言亂語?
“發生的事情,終究不能當做無事……
“該面對的,始終還是得面對。
“總歸是得有所決斷的。”
“所以……你的決斷是什麼?”
魏紫衣凝視蘇陌,感覺手足都有些發抖。
蘇陌看着她,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我的決斷是什麼……你還不懂嗎?”
魏紫衣猛然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的看着蘇陌。
然後使勁的搖頭:
“不行不行,你這個答案,簡直奸猾至極!
“什麼我就得懂啊……
“我又不是你心頭的蟲子。
“那些江湖上久負盛名的高手,尚且猜不出你的心思。
“我一個初出茅廬的冷月宮弟子,哪裡會知道你這個蓋世魔頭心中所想?
“你……你這麼說,分明就是什麼都沒說嘛。”
說到這裡的時候,她面上已經紅透。
下意識的嘟着嘴。
且不說不見了最初於玉柳山莊之中見面時的瀟灑。
就連其後那古靈精怪的模樣,也不見了。
便好似是一個擔驚受怕的小女孩,又激動,又害怕,又期待。
蘇陌則是一笑,忽然伸手捏住了魏紫衣的下巴:
“我和小云姐之間幾乎從無秘密可言。
“便是如此彼此坦誠以待,走到今日的。
“所以,無論什麼事情,我都不會瞞着她。
“倒是你……今日我要在她面前分說此事,你爲何攔我?
“是尚未想好嗎?”
之所以說是‘幾乎’,那是因爲他尚且隱瞞了自己作爲穿越者,以及系統的事情。
而這兩件事情,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說出來的。
這是要伴隨着他深埋地下的秘密。
“我……”
魏紫衣忽然感覺,蘇陌的武功果然是不可思議。
明明只是被他拿住了下巴,怎麼感覺渾身上下都已經身不由己。
被他迫的只能步步後退。
一直到靠在了牆上,這才勉強站穩。
微微低頭: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小云姐……
“我就好像是一個卑鄙的小偷,要偷走她最心愛之物。
“明明知道這麼做是錯的……卻仍舊身不由己。”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擡頭看向了蘇陌,低聲央求:
“……先不要說好不好?
“就當做餘生島的事情,從未發生。
“你未曾對我動過情,我未曾對你起過念。
“便如同現在這樣……
“我陪在你和小云姐的身邊,隨着你們天涯海角,遨遊天地四方。
“我什麼都不要,只要讓我跟在你們身邊,不要趕我走就好……”
蘇陌看着她,心頭不禁轟然一震。
他也是到了此時方纔發現。
這姑娘不知道何時,已經將她自己放在了一個最卑微的位置。
不敢祈求,不敢奢望。
只是站在一邊,靜靜地看着……
也因此,今日蘇陌開口要說的話,纔會讓她如此驚慌失措。
蘇陌放開了捏着她下巴的手,輕輕地嘆了口氣:
“蘇某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對待。”
作爲一個穿越者,蘇陌前世的硬盤之中,也存着幾百個G的生物研究資料。
穿越之前,也不是沒有幻想過。
在一個沒有一夫一妻制的世界之中,該如何笑傲紅塵,怎麼左擁右抱。
然而,穿越之後,來到這樣的一個世界。
所有的事情,不再是心頭的幻想,而是眼前的生活。
卻又讓他如何能夠輕率作爲?
因此,當他和楊小云彼此明白心意之後,便打算這一生都只有她這一個妻子。
天涯海角,相依相伴。
所以,雖然楊小云總說要讓蘇陌妻妾成羣,爲蘇家開枝散葉云云。
蘇陌也絕不答應。
不僅僅只因爲,這是對楊小云的背叛。
同樣,這也代表着他需要肩負起別人的人生。
可終究是身在江湖。
難免會有不拘小節之時。
山洞之中,爲小司徒解那小樓一夜風的旖旎,曾經動心了嗎?
動了!
作爲一個男子,氣血方剛,又有一身純陽內功,體魄更是天下無雙。
那種境況之下,又豈止於心動?
可心動不行動,便相當於從未動過。
只要恪守己身,終歸可以當做無事發生。
霧忘林外勿忘我。
小司徒那隱隱失落的言語,以及用盡所有力氣呼喊的一聲‘蘇大哥’,便好像是被一把小刀子刻在心頭一樣。
始終無法抹去。
而和魏紫衣……
這份孽緣牽扯,卻更加長久。
至於何時心動,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許是那一夜,他將自己和楊小云的喜訊告訴了所有人之後,她酒後的失態?
跟在她身後,護送她返回城主府時,聽着她的醉後言語的動容?
回過神來之後,才發現,原來很多事情都已經成爲了習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習慣了魏紫衣在自己的身邊,習慣了跟她鬥嘴打趣,習慣了她的咋咋呼呼,也習慣了她偶爾的裝模作樣。
只是……他知道自己心動,旁人從不知道。
那仍舊是未動。
他仍舊可以恪守己身,尤其是跟楊小云感情深厚,更不會行差踏錯。
但是這一路走來,見聞良多。
蘇天陽昔年的遺憾。
魏紫衣的師父,冷雨飛星劍雲九郢獨居寒西樓二十年。
那一身紅衣的血鴛刀凌紅霞,獨行於江湖二十載……
其間種種,都在讓蘇陌動搖。
他不知道蘇天陽當年的做法,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也是那會,他方纔明白。
心動這二字,從不是單方面的。
若未心動,雲九郢何至於二十年獨守寒西樓?承受那冷月孤寂之苦?
若未心動,凌紅霞怎麼會奔波江湖二十載,任憑江湖風雨襲面而來,只爲了報蘇天陽的大仇?
若未心動……蘇天陽又何以抱憾?
如果,蘇天陽當年未曾身死江湖道。
這一切,是否還會有不同的結局?
當蘇陌發現自己竟然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也忍不住對自己發出了譏笑。
什麼東荒第一,什麼武功蓋世,仍舊不過是一個貪得無厭的男人而已。
男人嘛……
裝吧!
繼續裝下去!
僞君子如果可以僞裝一生,便是真君子。
假仁義僞裝了一輩子,就是真仁義。
可惜……餘生島上,那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將他的僞裝撕扯的點滴不存。
情動則氣動!
好一個情動則氣動……
那個時候,他仍舊可以當做自己從未心動。
因爲他從未行動,就無人能夠看出痕跡。
可是……他能眼睜睜的看着魏紫衣身死嗎?
他做不到。
所以,撕破了就撕破了吧。
總歸不能讓她真的出事。
可撕破了之後,也總該面對。
他行事從來如此。
但有所想,便當機立斷。
先前沒有合適的機會,姑且也就罷了。
今日這雖然是一場意外,卻是他們三人獨處的時候。
索性就跟楊小云交代了吧……
雖然這也需要下很大的決心。
讓楊小云知道……她的男人,並沒有她所想像的那般完美。
昔年便是劣跡斑斑,如今仍舊是貪得無厭。
哪怕楊小云不會因此怪他,他也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
總歸是不能放開的了!
貪得無厭,那便貪得無厭好了。
難道還真的能讓魏紫衣,也去那寒西樓住一輩子?
這玩意也不帶世襲罔替的。
卻沒想到,竟然是魏紫衣不讓他開口。
原來……她比他,還害怕……
“值得的……”
魏紫衣低低開口。
“嗯?”
蘇陌一時恍惚:“什麼?”
“沒聽到拉倒……”
魏紫衣下意識的扭了扭頭,然後咬着牙說道:
“總歸來講……這件事情,先不許告訴小云姐。”
這話說完之後,又感覺自己好像在爲難蘇陌,便補充了一句:
“就算是你告訴了她,也不要讓我知道!”
“所以,是告訴還是不告訴?”
蘇陌莫名的覺得,眼前的魏紫衣,又多了幾分可愛。
“我……”
魏紫衣忍不住對蘇陌怒目而視。
然而四目相對之下,又好像是被他的目光灼傷一般,連忙低頭:
“總之,我,我害怕……
“你想說就說。
“但是,不要讓我知道……我要把腦袋埋起來了!
“聽不見,什麼都不曉得!!”
“你能把腦袋埋一輩子?”
蘇陌歪着頭打趣。
“我……那又怎麼樣?”
魏紫衣哼了一聲,然後長長的出了口氣,忽然說道:
“那小司徒呢!?”
“……小司徒?”
“別以爲我不知道。”
魏紫衣擡頭掃了蘇陌一眼:
“這姑娘一顆心,都長在你身上了。
“你打算怎麼對她?”
“我……”
蘇陌一時啞然。
忽然覺得,此例一開,自己該不會真的成了一個濫情的渣男吧?
如今這般,就已經夠壞了。
又該如何面對小司徒?
自己當真可以享盡這齊人之福嗎?
蘇陌一時之間沒了言語。
魏紫衣這才感覺,在這場交鋒之中,自己逐漸站穩了腳跟,咬着牙說道:
“只有我自己的話,我實在是沒有臉面,也沒有勇氣面對小云姐。
“除非小司徒跟我一起……
“而且,如果這事,小云姐真的答應了。
“小司徒又該如何是好?
“這姑娘心思單純,一顆心全都在你的身上。
“她必然會暗中自苦……
“我現在,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她了,她唯一能夠依靠的,或許也只有我。
“所以……你這魔頭,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吧!”
說完之後,也不管蘇陌如何迴應,轉身就跑。
一溜煙的功夫,便已經沒了蹤跡。
蘇陌一時之間有些迷茫……
這都是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