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總鏢頭儘管開價，天機閣絕不還價。”
那中年人淡然一笑，面色坦然。
“絕不還價？”
蘇陌輕輕搖頭：“天機閣既然是打開門做買賣的，那自然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就是不知道，什麼人跟你們買這個消息，又開了什麼樣的價錢？”
中年人笑容微微一滯，緊接着笑着說道：
“這個消息，價格更貴。”
楊小云聽到這裡，面色雖然不變，但是心中卻已經掀起波瀾。
中年人的話，毫無疑問是承認了一件事情。
有人在高價探尋蘇陌來南海的目的。
而如此一來，則說明，自己一行人來到南海的事情，已經落入了有心人的耳目之中。
並且極爲在意。
否則的話，絕不至於花費如此高價來購買這個消息。
卻不知道，是什麼人對他們如此在意？
下意識的看了蘇陌一眼，就見到蘇陌嘴角微微勾起，嘴脣翕動：
“那便算了，遮遮掩掩，可不是生財之道。
“還未請教高姓大名？”
中年人站起身來，微微抱拳：
“在下鐵筆餘錄。”
“鐵筆？”
“非是江湖名號，而是於天機閣內的職位。”
餘錄笑着說道：“天機閣內，自閣主之下，分金銀銅鐵四個位階。在下所屬，便是鐵筆一階，主雙雄島一切事宜。
“蘇總鏢頭也無需擔心您想要買的消息，在下這裡沒有。
“縱然是沒有，也會有其他的主事，前往跟蘇總鏢頭聯絡。”
“原來如此。”
蘇陌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想知道一個丹方。”
“嗯？”
餘錄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什麼丹方？”
“一了百了。”
“……”
餘錄微微沉吟，便輕聲說道：
“蘇總鏢頭且請稍坐，容在下失陪片刻。”
說完之後也不管蘇陌如何反應，便已經站起身來，於書架之間穿梭。
蘇陌便跟楊小云一起坐下，程素英則探首看向周圍的書架。
各種各樣的消息分門別類，有【傳聞待求證】也有【傳聞已求證】，有【天下名刀譜】，也有【天下名劍錄】，還有【天地四方大事集】，【南海三大勢力詳錄】等等……
有的內容只是薄薄一冊，有的則是佔滿了整個書架，都裝不完，之後又分出了【貳叄】這樣的品類。
消息之多，當真是數不勝數。
而蘇陌這邊，鼻端輕輕一嗅，卻是聞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
西州火神油。
料想如果此地爲人攻陷，爲了避免這些消息流露出去，這西州火神油必然會驟然而起。
將這所有的書架，盡數捲入其中，付之一炬。
心中隨意想着，那餘錄已經回來。
手中捧着一卷竹簡，來到了桌子後面坐下，這才說道：
“一了百了確實是一種奇藥，說是奇毒也不過分。
“不過天機閣內並未沒有留存此物丹方。
“而當今南海之上，留存此方者也並不多見。
“從目前來看，應該只有三處尚且留存此方……”
說到這裡，他微微一頓，看向了蘇陌：
“蘇總鏢頭，卻不知道打算出多少錢來買這個消息？”
蘇陌則是眉頭微微一揚：
“只有三家？”
“正是。”
餘錄輕輕點頭：“蘇總鏢頭若是想尋此方，只怕繞不開這三處。”
蘇陌聞言一笑：
“卻不知道，關於此方的傳聞，又有多少？”
“蘇總鏢頭莫不是想要探尋此方效力真假？”
餘錄笑着說道：“這個倒是不難，我這邊亦有記載，算不上是什麼值錢的消息。可以直接送給蘇總鏢頭……
“關於此方，最近的消息源自於三年前。
“有南海富商花重金從一處購得此藥，想要坑殺其對手。
“最終以失敗告終。
“不是此藥功效不足，而是因爲那位對手，雖然對外宣稱不會武功。
“實際上卻暗自修煉了一門內功。
“運功止血，藥效即止。
“待等效力過去之後，恢復阻斷氣血，便已然無礙。”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
“憑藉蘇總鏢頭的武功，料想不至於是想要獲得此方之後，用於害人吧？
“未免小題大做？”
“這是自然。”
蘇陌笑了笑：“卻不知道，天機閣除了賣消息之外，買不買消息？”
“……”
餘錄呆了呆，感覺這話飛躍，實在是太快了。
上一刻，蘇陌還在這裡信誓旦旦的好像要買消息，怎麼這會又變成賣消息了？
一時之間眉頭緊鎖，試探着問道：
“卻不知道是關於哪方面的消息？
“蘇總鏢頭又打算以什麼價錢賣出？”
蘇陌手指在桌面上輕輕點了點，笑着說道：
“在下不是以買賣消息爲生之人，這消息價值幾何，卻是不好說了。
“不如，我藉此跟天機閣換一個消息如何？
“至於值不值，便請天機閣自行斟酌。”
“這……”
餘錄一時之間有些猶豫。
旁人不清楚，但是他們作爲天機閣，對於蘇陌卻是有些瞭解的。
不僅僅知道他自出江湖至今的種種戰績，也知道此人雖然年輕，但是城府極深，爲人素有智計。
如今接觸下來，發現果然如此。
到現在爲止，他哪裡還不明白，蘇陌來這裡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爲了買消息的。
可要說只是爲了賣一個消息，似乎也不至於……
他來此究竟爲何，竟然讓人捉摸不透。
更不知道，倘若自己答應了下來，他又會以什麼消息來跟自己置換。
換的又是什麼消息？
一時之間卻是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最終長嘆一聲：
“蘇總鏢頭儘管直說就是，這個條件，我可以答應你。
“不過倘若蘇總鏢頭想要賣的消息，與您想要得到的消息，價值不符……
“那就只能再請您提出其他條件。
“或者兌現金銀，或者另換一個消息。
“而這其中衡量標準，則需要讓我天機閣自行研究。”
“應該的。”
蘇陌笑了笑：“這個消息是關於泣血劍的。”
“泣血劍……”
餘錄一愣：“近日以來，確實已經有人開始探尋泣血劍奴殺人之事。蘇總鏢頭想賣……”
他說到這裡，忽然看向了手中卷軸。
忍不住一拍腦門：“原來如此，此事可真？”
“千真萬確。”
蘇陌一笑：“這個消息價值如何？”
“這……”
餘錄一時之間躊躇不定。
這個消息，價值極高！
對於尋常人來說，他們或許不在意泣血劍奴之事，背後是否還有人搞鬼。
但是對於另外一些人來說，這件事情卻又極爲重要。
作爲天機閣的人，餘錄很清楚，在某些人的眼中，他們是願意花大價錢來購買這個消息的。
不僅如此，但凡買了這個消息，自己手頭上剛剛準備賣給蘇陌的那三處所在，也將成爲‘暢銷品’。
藉此延伸下去，將會有一整條的消息鏈可待挖掘。
天機閣既然是做消息買賣的，餘錄實在是不能昧着良心說蘇陌這個消息不值錢。
最終無可奈何之下，只好點了點頭：
“蘇總鏢頭，想要換的是什麼消息？”
“南海……武神殿。”
蘇陌擡頭看了餘錄一眼。
餘錄一愣，繼而微微點頭：
“原來如此，南海武神殿的消息，我天機閣內確實是有。
“而在我個人來看，蘇總鏢頭的這條消息，也足以置換。
“但是餘某卻不能自行做主。
“還請蘇總鏢頭稍等幾日，容我回稟之後，再由天機閣決策。”
“天機閣既然是打開門做買賣的，應當不至於坑蘇某這一個消息吧？”
蘇陌笑着說道。
“這是自然。”
餘錄正色道：“無論結果如何，必然會給蘇總鏢頭一個交代。”
蘇陌見此便輕輕點頭：“不過，我在這雙雄島上停留估計不過半日便要離去……”
“蘇總鏢頭儘管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無論您在何處，天機閣必然能夠找到您，將您想要的消息奉上。”
“那便如此定下了。”
蘇陌站起身來：“告辭。”
“這就走了？”
餘錄一呆，連忙說道：“蘇總鏢頭不打算再買點其他的消息了？咱們天機閣知道很多秘密，如果有您需要的，儘管開口就是。”
“暫時來說，並不需要。”
蘇陌一笑：“將來如果有需要的時候，我會再找你們的。”
“好吧。”
餘錄雖然失望，卻也只能恭送蘇陌他們離去。
待等從這密室之中出來，那刀疤臉已經不在這小店之內，青年仍舊趴在那裡呼呼大睡。
蘇陌三人也未曾在此地多留，直接轉身離去。
自小巷子出來之後，遁入巷道之內，楊小云回頭看向了天機閣餘錄所在之處，不禁看了蘇陌一眼：
“這天機閣……購買消息，不是明智之選啊。”
蘇陌聞言輕輕一笑：“夫人所言極是。”
自今日談話之初開始，蘇陌便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跟天機閣做買賣，其實很多時候，也是在透露自己的信息。
比如說，有人想要買蘇陌來南海的目的。
而想買這個消息的是什麼人？
這對於蘇陌來說，也成了一件想要買的消息。
天機閣吃兩頭，怎麼都是不會虧本的。
但蘇陌真正想要追尋的事情，如果利用天機閣來尋找，就不免會暴露很多。
所以，此法不可長久。
楊小云歷練江湖至今，自不至於這一點也看不出來。
至於說泣血劍，一了百了這些……
正是蘇陌想要利用天機閣散播出去的。
此事若是蘇陌自己來說，效果絕不如花大價錢在天機閣這裡買到，更加讓人信服。
至於說天機閣其後如何界定此事，蘇陌並不關心。
他這麼做，只是針對那利用泣血劍，施展陽謀之人。
不讓劇情的走向，按照他們的心意發展而已。
“那伱爲何還要說南海武神殿之事？”
楊小云問道。
蘇陌一笑：
“有兩個原因……
“第一點，南海武神殿的消息流傳已廣。
“踏足南海之人，又有幾個會不去追尋此地？
“那件東西畢竟跟南海武神殿千絲萬縷，若是能夠藉此得到消息的話，倒是免了咱們多跑一趟，去找那南海武尊。
“畢竟，石城這邊不想開口，想要撬動他的嘴巴，着實不容易。
“而施展痛人經的話……又難免因此結仇。
“屬實犯不上。”
楊小云微微點頭：“那第二呢？”
“第二……”
蘇陌看了楊小云一眼：“夫人想不到嗎？”
“是因爲那些想要買咱們消息的人？”
楊小云心中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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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夫人，果然冰雪聰明。”
這話不用說透，只要蘇陌提出了南海武神殿。
那這就成了蘇陌來到南海的目的之一。
而此地蘇陌實則是可去可不去。
稍微幫那些在意蘇陌目的的人，消解一下心防，總是好的嘛。
楊小云見此不免一笑，然後輕輕的白了蘇陌一眼：
“就你嘴甜。
“那你說，到底會是什麼人比較在意咱們的目的？”
“無非就是那幾個了。”
蘇陌輕聲說道：
“南海跟東荒交流往來極少，能夠知道咱們來了南海，並且在意咱們目的的人，那就更少了。
“如今讓他們知道，咱們的目的並不是衝着他們來的，自然是好事一樁。”
楊小云若有所思，本想再說，卻又住了口。
這地方到底不是隨意閒談之所。
自小巷子裡出來，他們先回到了酒樓。
不過魏紫衣甄小小他們這會卻不在酒樓裡了，想來是已經吃喝結束了。
卻不知道比武招親那頭如何了？
正自酒樓往外走呢，就見到一羣江湖中人，垂頭喪氣的到了酒樓門口。
當中還有一人高聲喊道：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今日正該一醉方休！”
蘇陌三人面面相覷，失意者常有，但是這麼多失意之人，排着隊出現，就不太常見了。
索性稍微多聽了兩句，這才知道了個大概。
他們如此失意，正是因爲那比武招親已經塵埃落定。
最終摘得上官家這朵金花的人到底是誰，倒也不太清楚。
只知道是有人獨戰羣雄，最終比武又拿下了上官菁菁。
一舉成就，抱得美人歸。
蘇陌倒是有些好奇，這人會不會就是段人傑？
不過稍微打探一下之後，就知道不是……
最終技壓羣雄的，卻是一個沒有什麼名氣的青年。
自稱周昌。
師承來歷成迷。
武功路數看着也頗爲古怪，然而終究技壓羣雄卻不是假的。
最後跟上官菁菁交手，更是三招便已經取下了這朵金花。
着實是看傻了在場衆多江湖好手。
此事就此塵埃落定，大婚便在今夜。
上官宏圖已經遍灑請帖，邀請雙雄城內各路武林中人，過府飲宴。
不過對於很多人來說，對過府飲宴之類的並不是很感興趣。
未曾得到上官菁菁的挫敗感，讓他們提前到酒樓之中買醉。
當然，這類人其實也不算太多，只是基數太大，顯得多而已……
蘇陌他們聽完了這些之後，就感覺這一次比武招親，果然跟自己這邊沒有任何關係了。
就當個樂子聽聽就得了。
如今熱鬧已經結束了，那正好離去就是。
至於過府飲宴一類的，更是沒有半點興趣，反而可能會平生志節。
當即不再多想，一行三人直接回到了船上。
就發現，魏紫衣甄小小他們也早就回來了，段人傑這邊也老老實實在船上等着。
程素英問他有沒有上去參加比武招親？
段人傑當即表示，自己真就是去看了一場熱鬧。
怎麼可能會去參加？
程素英見此似乎頗爲滿意，只是言談之間未曾展現出來。
姐弟倆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蘇陌問過宋元龍，知道該採買的東西，都應置辦齊全，當即便着人揚帆，駛離了這雙雄城。
繼續海上行船，朝着那天齊島出發。
而到了這裡，距離天齊島已經不算太遠了。
估摸着，撐死再有半個月的行程，就該抵達了。
齊家到底藏了什麼樣的純陽至寶，也是時候揭曉真相了。
……
……
是夜！
蘇陌和楊小云早早歇下，正是萬籟俱靜之時，忽然有海浪翻滾之聲響起。
緊跟着便是衣袂破風之聲，腳尖落定，正是他們的這艘船。
“什麼人？”
晚上值夜的人，當即發現蹤跡，厲聲斷喝。
便聽到一個聲音沉聲開口：
“雙雄島西門雄……”
“你住口！”
那人話沒說完，就聽到另有一人怒道：
“你也好意思通稟姓名？
“在下上官志遠，敢請船上主事之人，現身一見！”
這話尚未說完之時，蘇陌便已經到了甲板之上。
環目四顧，就發現來人竟然不少。
當先的是兩個中年人，正面面相覷，互相之間似乎有深仇大恨一般。
聽他們通稟姓名，似乎是雙雄島上的西門家和上官家這兩家。
只是……
白日裡上官家尚且比武招親，並且塵埃落定，說晚上便要舉行喜宴。
這會功夫，不在家中宴請親朋。
沒事跑到自己的船上撒什麼野？
心中固然好奇，卻也未曾怠慢，當即抱拳說道：
“在下蘇陌，正是這船上主事之人，卻不知道二位前輩聯袂而來，所爲哪般啊？”
“找人。”
上官志遠怒視了一眼西門雄，這纔對蘇陌說道：
“這位蘇老大請了，深夜打擾屬實不該，此事稍後上官家自有謝罪之禮。
“不過現如今，還請蘇老大行個方便，讓咱們的人在船上搜一搜，看看咱家大小姐，有沒有被那姓西門的小淫賊，擄到這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