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並行一段時間,便已經分開,各自進入了自己的山洞“解經”。
只是來到山洞跟前,門口的龍木島弟子,看着蘇陌的眼神,卻跟昨天不太一樣。
雖然不太明顯,但似乎多了些惱恨。
昨天蘇陌在紙上的那些亂寫亂畫,被他珍而重之的抄寫了下來。
只寫的腦瓜子渾渾噩噩,最後如獲重寶一般的拿給了島上的大人物過目。
本以爲如此玄妙,說不得能夠有些收穫。
大人物回頭一高興,再賞賜自己點什麼東西……
結果,大人物看完之後,也覺得腦瓜子糊里糊塗。
琢磨了兩個時辰,這才勃然大怒,覺得這玩意就是一團廢紙。
獎勵沒得到不說,被那大人物懲戒了足足一個時辰,這纔將其扔出門外。
不過也因爲這樣,讓他昨天晚上逃過了一劫。
沒能死在葉游塵的手裡。
也因此,對蘇陌不知道該恨還是應該感激。
若不是蘇陌亂寫亂畫,他不會被平白折磨這麼長時間。
同樣的,若不是因爲蘇陌如此胡作非爲,他昨日就得死在這藏經洞內。
着實是心情複雜的厲害。
蘇陌哪裡知道這裡面竟然還有這些事情?
龍木島的弟子如何看他,也從不被他放在心上。
進了山洞之後坐好,便偷偷取出了葉游塵交給他的那張紙。
攤開之後,開始對照經文。
既然是解經,那自然不能亂來。
葉游塵給的解出經文的一段在什麼地方,爲什麼要這樣解,理由何在……
他都得弄清楚。
否則的話,回頭輪到他了,面對一羣大夫,他憑什麼舌戰羣醫?
可縱然如此,這方面他也有點含糊。
畢竟對於醫道二字,他是真的一竅不通。
就算是想要惡補一番,也是臨時抱佛腳,難說成效如何。
好在關於此事,他也有了辦法。
不過如今東西既然已經到手,那便嘗試自己看。
“果然還是不行。”
蘇陌無奈一笑,發現看來看去卻也看不明白。
十二關金鐘罩內的療傷之法,跟人家正兒八經的醫術,還是有着很大差別的。
便索性將那解出的內容收入袖口之中,在椅子上盤膝而坐,靜靜的等着葉游塵的表演。
其實這會功夫,閒來無事,門外又有龍木島的弟子護法。
倒是一個修煉的好時機。
守着解經洞的弟子,絕不會在解經人未曾召喚的情況下,貿然打擾。
只是……蘇陌昨天晚上剛剛得到的這一篇神功秘籍,卻偏偏是極寒內功。
換了往常時候,修煉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現在,葉游塵剛剛鬧了這麼一場。
雖然明面上沒有什麼波瀾,就連‘謝允’都好端端的活着。
可實際上暗地裡暗潮涌動,都在找這擁有極寒內力的高手。
自己再這麼明目張膽的折騰,那不是明擺着招惹是非嗎?
故此只好又在紙上胡亂抄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如果說經文的內容是晦澀難懂,那蘇陌寫的這個,就完全是壞人心神了。
就在他自己都寫的渾渾噩噩的當口,忽然就聽到有人喊了一嗓子:
“我解出來了!
“倒也不算太難!”
這聲音蘇陌聽的清楚,正是那‘甄素人’。
蘇陌當即支棱起了耳朵,這是開始了!
然而藏經洞內卻頗爲安靜,如此又過了一會之後,喧譁之聲才逐漸響起。
因爲這‘我解出來了’的後面並沒有跟着一句‘解錯了’。
可見是真的有所得。
衆人紛紛自山洞之中涌出,就見到‘甄素人’已經拿着兩頁紙,風風火火的朝着洞外走去。
蘇陌看了門口的龍木島弟子一眼:
“這是怎麼了?”
龍木島的弟子心中冷哼了一聲,臉上卻是畢恭畢敬的說道:
“先生,有高人已經解出了經文。
“不知道您是否要去看看?”
“都去了嗎?”
“都去了。”
“你呢?”
“先生若去,我自然也要跟着。”
“好。”
蘇陌點了點頭,便踏出了山洞。
那龍木島的弟子趕緊跟在了身後。
隨着人流涌動,走到了那山洞長案之前。
長案之後則是一塊石壁。
‘甄素人’正在將自己解出的經文,拍在這石壁之上。
態度倨傲之中,也帶着矜持。
讓蘇陌不禁佩服,這葉游塵果然厲害,女裝大佬倒也罷了,這女子的神情態度,竟然拿捏的惟妙惟肖,分毫不差。
着實是有過人之能。
龍木島的弟子也頗爲激動。
有人站在最前面,看着紙上內容,徵求了一下‘甄素人’的同意之後,便開口說道:
“諸位高人,這位高人解出來的,乃是醫經之中,第一卷第七小節的內容。
“名曰‘望字訣’。
“出自於望聞問切四字要訣之一。
“不過,咱們醫經之中,所收錄的望聞問切四法,卻又遠在尋常之上。
“先前諸位應該也看到了,‘切字訣’的神通。
“沒想到這麼快便已經有人解出瞭望字訣的奧秘。
“這位解經高人已經同意,與諸位共享此道。”
說完了這樣的一番話之後,這人便將其中內容,娓娓道來。
一羣解經人聽的如癡如醉,蘇陌卻是滿臉蒙圈。
其中原理,是一概不懂。
但是效果大概能夠明白,就是憑藉這法子,看人一眼,就能知道這人有沒有病。
驟然聽來,似乎跟尋常的‘望’並沒有什麼區別。
可實則更加的細緻入微,其中道理更多,更加複雜。
不過這深奧之處,蘇陌就聽不明白了。
其他人也並不是都能夠聽明白的,有的人若有所悟,有的人如獲至寶,但也有的人滿臉茫然,還有人忍不住開口提問。
到了這個時候‘甄素人’便開始娓娓道來,詳細解釋。
這一番辯論,自然也是題中之義。
不能你說你解出來了,就算是解出來了。
有疑問伱得解答,不然的話,你自己都含糊不清,誰能相信你解出來的東西是真的?
蘇陌混雜其中,雖然一句都聽不懂,卻發現,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龍木島弟子,已經開了小差。
這種時候,但凡是一個學醫的人,都絕不會錯過。
哪怕是吃了善思丹,對於這經文的執着只會更強,不會減弱。
龍木島的弟子,雖然是伺候解經人。
實際上也是監視。
可是這種當口,卻也會放鬆警惕,不會一直死盯着。
蘇陌靜觀片刻,發現竟然真的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不禁一笑,身形一晃之間,宛如一陣風,便已經消失在了山洞深處。
‘甄素人’口中雖然在講解這一部分內容,實則眼神餘光,始終有一部分落在蘇陌的身上。
可縱然如此,蘇陌什麼時候失去蹤跡的,他也不清楚。
一時之間,心頭不免駭然。
……
……
踏足藏經洞深處,到了迷途窟入口。
剛剛踏足之中,鬼蔓藤便已經順時而動,顯然是察覺到了有人靠近。
蘇陌隨手在身上拍了點避藤散的粉末,這些蠢蠢欲動的鬼蔓藤,當即便平息了下來。
不過蘇陌並沒有就這麼直接進去,而是重新截取了一段鬼蔓藤的藤蔓。
昨天晚上他就想要摘取一部分鬼蔓藤,拿去給小司徒研究研究。
可惜,這東西竟然能夠屏蔽千里蠶的感知,這才只好放棄。
如今又來了,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順手取了一節之後,便直接撞進了迷途窟內。
洞口的鬼蔓藤,順勢分開兩邊,任憑蘇陌長驅直入。
重新踏足迷途之內,這一次卻不需要迷茫,這地方已經困不住他了。
目光一掃之間,接連穿過了幾處關節所在,又稍微輾轉,便即到了昨夜的藥房之外。
側耳傾聽片刻,這才一步之間踏足入內。
重新來到了藥房之中。
這裡跟昨日並無二致,丹爐,藥架子,分門別類。
蘇陌目光在這掃了好幾圈,最後嘆了口氣:
“前輩不給點提示?”
“你又不說自己要找什麼,老頭子給你什麼提示?”
這藥房之中,卻不是隻有蘇陌一個人。
書架後面,轉出來了一個老頭,手裡正拿着一本醫書在看,一邊看,一邊眉頭緊鎖,偶爾擡頭纔看向蘇陌:
“雞腿呢?”
蘇陌從袖口之中,拿出了一個包袱扔了過去。
毒尊如獲重寶,手裡的書都顧不上了,順手往懷裡一塞,連忙雙手接過蘇陌的包袱。
急急忙忙打開,裡面赫然是一枚枚滷雞腿。
只看得毒尊大咽口水,拿起一個狠狠地咬了一口:
“好小子,果然言而有信。”
“前輩就不怕我在這雞腿之中下毒?”
“……你忘了我的名號了?”
“你忘了我身邊還有高手了?”
“……”
毒尊呆了呆,再吃的時候,就有點猶豫了。
他跟小司徒隔空交過手,知道那姑娘年紀不大,但是一身醫術卻極爲了得。
毒術如何雖然尚未可知,卻終究不能小覷。
想到這裡,忍不住怒視蘇陌:
“你這小子,果然不當人子。
“下毒便下毒,沒下便沒下。
“吃個雞腿都不讓人消停……”
“前輩大可以再大聲幾分。”
蘇陌笑着說道:“看看外面龍木島的弟子,會不會進來?”
“……沒良心的臭小子。”
毒尊忍不住絮絮叨叨:
“昨日你們兩個忽然之間就沒了氣機,老夫擔心半宿,今日趁着其他傀儡不在,這才偷偷來到這藥房探尋蹤跡。
“沒想到啊……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前輩可是從書中看出了我們二人的蹤跡?”
蘇陌似笑非笑。
毒尊乾笑了兩聲:
“這,這不是相信你們吉人自有天相嗎?”
蘇陌聽到這裡,就沒有繼續搭茬,而是重新問了個問題:
“前輩還在尋找毒龍丹經?”
毒尊聞言一時沉默,最後輕輕點了點頭:
“這是老夫唯一的希望。”
這一瞬間,毒尊的臉上沒有了絲毫的嬉笑。
蘇陌看着他這般模樣,心中一動之間,忽然問道:
“說起來,聽聞前輩,十幾年前於一處黑島之上,毒殺了衆多三大勢力的高手。
“先前前輩自己也曾經說過,四海龍頭折在了前輩掌中一尊。
“就算是龍王殿殿主,也曾經被前輩下毒,那一戰之後,其人三年不得動武。
“卻不知道是真是假?”
“……真的。”
毒尊瞥了蘇陌一眼:“好端端的,怎麼說到這個了?”
“只是有些好奇。”
蘇陌笑了笑:“卻不知道前輩究竟是做了什麼事情,以至於江湖上三大勢力聯手圍殺?”
“小孩子,大人的事情少打聽。”
毒尊翻了個白眼,然後狠狠的啃了一口雞腿,這才笑着說道:
“不過,你這話倒是搔到了老夫的癢處。
“此事實爲老夫生平第一得意之事,只不過這十幾年來,卻是無人訴說。
“你小子跟老夫算是有些眼緣,境遇也有些相似。
“告訴你了,卻也無妨……
“嘿,昔年老夫縱橫江湖那會,也算是風流倜儻,英俊瀟灑……”
“且住。”
蘇陌連忙擺手:“咱們現如今身處險境,談這家常只是好奇而已。不過前輩若是想要藉此自誇,卻還請長話短說。”
目測這毒尊至少六十多歲,十幾年前那會,他正是意氣風發之時。
卻也至少得有四十多。
活脫脫一箇中年大叔,提什麼瀟灑,說什麼英俊呢?
“我呸!”
毒尊白了蘇陌一眼:
“我看你就是貌不驚人,羨慕老夫的潘安之貌。
“罷了,不跟你這凡夫俗子提這個了……
“簡而言之,昔年爲老夫所迷的女子,宛如橫河沙碩,數不勝數。
“這當中……便有南海盟盟主的女兒。”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一張老臉之上,全然都是溫柔之色。
蘇陌卻是一陣無語。
本以爲能夠聽到什麼江湖事蹟呢,搞了半天,竟然還是爲女子所累。
“所以,你是搶了南海盟盟主的女兒,所以纔會被南海盟聯合龍王殿和歸墟島聯手圍殺?”
“胡說八道!”
毒尊立刻瞪了蘇陌一眼:“我和她乃是傾心相戀,是南海盟盟主那老頑固,偏生要將其嫁給龍王殿殿主。促成南海盟,龍王殿的合作。全然不顧她心中所想,硬是將其當成了工具來用。
“如此一來,我豈能坐視不理?
“索性老夫毒術天下無雙,那會也就在南海盟內做客。
“便白日裡爲南海盟的人,看病診脈,晚上偷偷與其相會。
“一來二去,她便就……珠胎暗結了。
“這也是我們兩個的打算。
“心說若是有了孩子,那老頑固終究不能視若無睹,跟那龍王殿殿主結親之事,自然也就只能煙消雲散。
“卻沒想到,一番孤注一擲之後,這老頑固全然不看在血脈相連的份上。
“竟然將自己的女兒軟禁了起來,更是率領南海盟弟子殺我。
“老夫豈能如此坐以待斃?
“不過看在他終究是我老丈人的份上,這纔沒直接毒殺了他。
“而是救出了我夫人之後,便登船逃走。
“這老頑固自然不甘心,當即和龍王殿沆瀣一氣,聯手殺我。
“最後將我圍在了一座黑島之上。
“嘿嘿,好在那會我夫人已經被我安置好了,不然的話,黑島之上那一場,還真的難說勝負。”
蘇陌聽到這裡,便自然而然的提出了一個問題:
“南海盟跟龍王殿結親?
“你這年歲不小,龍王殿殿主的年歲怕也不小了吧?
“那位南海盟盟主,不知道比起兩位,虛長几歲啊?”
“……”
毒尊一時無語,狠狠地瞪了蘇陌一眼:
“老夫那會正直壯年,至於龍王殿那殿主……哼,是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
“以弱冠之年,登臨殿主寶座。
“玄冰七絕尚未練的明白,哼,當年未曾將其毒死,實爲我這一生,第一憾事。”
這會無語的是蘇陌了。
按照這老頭的說法來看,南海盟盟主的女兒,跟這位龍王殿殿主,倒是年齡相仿。
彼此結親的話,倒也確實算得上是珠聯璧合。
偏生這老頭橫插一手,不僅年齡大,還不要臉,明着知道南海盟盟主不能答應這事,就偷偷的讓人家閨女懷了身孕,想要逼其就範,結果南海盟盟主就是不答應。
從這方面來看,人家南海盟盟主不弄死你就怪了。
落到那副下場,屬實算得上是咎由自取。
只不過,情之一字從來不知所起。
南海盟盟主的這位千金,若不是真的鐘情於他,又豈能行此大逆不道之舉?
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這方面的事情,蘇陌聽聽就覺得是一團剪不斷理還亂的破事。
倒是龍王殿這邊的消息總算是明確了一部分。
龍王殿殿主那會是一個弱冠少年,成爲殿主不過幾年光景。
那上一代殿主身在何處?
蘇陌心頭轉念之間,便已經有了思量。
只不過還得從這老頭的嘴裡,再套套話。
卻見到這老頭,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不禁一愣,難道自己目的有些明顯,被這老頭看出了端倪?
照理來講,應該不至於。
正愕然之間,就聽到毒尊問道:
“你怎麼不問問,明明說是三大勢力圍攻我,爲什麼老夫口中只說了龍王殿和南海盟?”
“……”
蘇陌一時無語:
“聽前輩這麼說我就明白了,歸墟島的人,上那黑島,不是爲了殺你吧?
“他們是爲了救你纔對。”
“……你怎麼?”
毒尊有些愕然。
“前輩覺得這很難猜?”
蘇陌眉頭一揚:“如果我是歸墟島島主,不僅僅會救你,而且還會在黑島之上大搞其鬼,讓南海盟和龍王殿,損兵折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