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已經沒有問題了?”
楊小云擡頭看向了蘇陌。
可蘇陌卻搖了搖頭:
“不,問題很大。”
“嗯?”
楊小云一愣:“爲什麼?”
蘇陌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說話。
這個問題,不能讓那被擒住之人聽到。
此人雖然被蘇陌用乾坤點穴大·法點了十幾個穴道,徹底動彈不得。
然而他畢竟不是聾子,有耳朵可以聽,也有嘴巴能夠開口說話。
所以,蘇陌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了另外一番話:
“之所以說不是任雄飛,是因爲這件事情到現在爲止,仍舊是丁無功的一面之詞。
“現在第十殿那邊出了亂子,似乎是殺死吳庸的兇手就在第十殿之內。
“局勢對這位任副殿主已經極端不妙了。
“無論他殺不殺丁無功,他已經難辭其咎。
“但不殺尚且還有轉機……殺了,那將會徹底將此事做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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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云聽完之後,卻略微沉默。
這番話明着是解釋爲什麼不是任雄飛下的手。
但實際上蘇陌和楊小云其實都知道,任雄飛和丁無功甚至可能都不認識。
丁無功隸屬於暗殿,聽命於大堂主萬玉堂。
任雄飛來自於永夜谷,其實是聽命於夜君。
那麼蘇陌所說的問題是什麼,楊小云便已經明白了。
任雄飛不知道暗殿之事,跟丁無功甚至有可能都不認識。
縱然是不會害怕跟丁無功對質,更不會爲此殺人。
那……爲什麼來的這個人,用的卻是永夜谷的影子戲法?
這既不合情,更不合理!
若是此事當真是萬玉堂指派,而這個人又會永夜谷的武功。
那萬玉堂跟任雄飛之間的關係,便絕不會是現在這樣。
從昨天晚上萬玉堂那一番話來看,他對夜君更是看不上眼,也早就看穿了任雄飛的僞裝。
兩人絕不可能是一回事。
所以,此人必然不會是萬玉堂的人。
可若說是任雄飛的人,或者就是任雄飛本人。
那更是沒有道理……
這中間,連不上!
其中缺少了一個關鍵的環節。
楊小云念頭到了這裡的時候,便發現蘇陌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四目相對之後,他這才笑着說道:
“不過,世事難料,咱們也不認識這任雄飛……也不能確保眼前這人,就真的不是任雄飛,好在這裡是無生堂,明白人很多,隨便找個人問問,也就問出來了……
“這樣,小云姐,你的槍借我一用。”
“給你。”
楊小云隨手將這龍淵槍扔給了蘇陌。
蘇陌反手握住長槍,彷彿手中拿着的不是龍淵槍,而是一杆魚叉,只看得楊小云一陣齜牙咧嘴。
練槍的人看他拿槍的這姿勢,就感覺渾身彆扭。
蘇陌卻拿着槍尖對着那人瞄準。
那人本就動彈不得,眼看着這長槍在身上掃來掃去,一時之間絕望之情不禁上涌。
尤其是蘇陌遲遲不落下這一槍,更是讓人絕望。
而就在這人開始考慮,蘇陌是不是故意拿着槍嚇唬他的時候,這一槍出手了。
長槍貫穿肩膀而過,隨手一挑,這人就被蘇陌給挑在了槍尖上。
調轉長槍,將長槍抗在肩上,蘇陌這纔對楊小云說:
“走,咱們去第十殿。”
他這話說完之後,看了老胡和甄小小一眼:
“你們找人把這裡收拾一下,繼續守着丁無功。”
“是。”
老胡當即答應了一聲,甄小小則忍不住說道:
“大當家的,我的獨腳銅人……”
“那個啊,我已經讓徐鹿去找了。
“這獨腳銅人頗爲貴重,要是真的找不回來了,至少得扣你三天口糧。”
“啊!?”
甄小小一時之間嚇得面無人色。
但可能是因爲事情關係到了自己的飯菜,頭腦卻是前所未有的靈光。
當即喊了一聲子:
“不對啊大當家的,這獨腳銅人是我的啊。”
明明就是自己原本就有的兵器,就算是丟了也是自己的損失……大當家的憑什麼剋扣口糧?
蘇陌一愣,仔細想想好像說的沒錯,這纔有點不甘心的說道:
“那就算了吧。”
說完之後,帶着偷笑的楊小云就出了門。
留下甄小小眸光遙望遠方,期待徐鹿能夠給她帶回來奇蹟。
她心中暗暗發誓,如果徐鹿能夠將自己的獨腳銅人找回來的話,那自己以後再也不惦記他什麼時候死了。
……
……
蘇陌肩膀扛槍,槍上挑着一個人。
一手拉着楊小云,就這麼大搖大擺的朝着第十殿走去。
這一幕着實是讓在場無生堂的弟子有些膽戰心驚。
只是偶爾擡頭看向槍頭上掛着的這個人,卻又有些迷糊。
蘇陌目光在這些人的臉上一一掃過,還忍不住問道:
“有認識的沒有啊?”
當即紛紛搖頭,表示不認識。
更有甚者還跟蘇陌搭話,說不僅僅是他們不認識,這人估計都不是無生堂地界之內的。
可能是落鳳盟那邊流竄過來的。
這話聽的蘇陌啞然失笑,繼續朝着第十殿趕去。
而當他和楊小云來到第十殿的時候,就已經看到第七殿的人是出動了大批的人手,幾乎將整個第十殿團團包圍。
蘇陌到來的時候,第七殿的幾個無生堂弟子自然是認出來了。
一時之間在攔與不攔之間進行了短暫的心理鬥爭。
但是當看到了蘇陌槍尖上挑着的那人之後,當即就決定,不攔……
傻子才攔!
幾個守門的弟子,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全然是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樣,任憑蘇陌和楊小云過去,眼神都沒有瞟一下。
原本有幾個還在看熱鬧的無生堂弟子,眼見於此,都是一愣。
也嘗試着往裡面走了走,結果不等到了跟前,就見到剛纔還超然世外的第七殿執法弟子,紛紛對他們怒目圓瞪。
大有敢越雷池一步,就要將你們就地正法的意思。
一時之間多少都有點無語。
心中暗罵了一句,根本就是欺軟怕硬。
但是琢磨了一下,若是換了自己的身上……嗯,也是怕的!
蘇陌和楊小云自然不知道這些弟子心中如何想法,也沒有功夫去琢磨。
往前走不遠,就聽到一個人怒聲喝道:
“當真是豈有此理,無生堂是所有無生堂弟子的無生堂!
“刑嵐,你指鹿爲馬,信口胡言,莫不是想一手遮天!?”
蘇陌和楊小云對視了一眼,聽聲音倒是聽不出來是誰。
不過能夠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的,那應該就是第十殿殿主鄧峰柏了。
此人已經於暗中投靠了任雄飛,如今算來,也算是永夜谷一脈的人了。
分開人羣往裡面走,就聽到麒麟劍客拿腔作調:
“一手遮天?
“我刑嵐行得正坐得直,什麼時候想要一手遮天?
“真正想要一手遮天,謀害同儕的怕是你鄧峰柏!
“如今我已經有了人證,可以證明,殺死吳殿主的人,便是出自於你第十殿。
“鄧峰柏……你今日若是讓開讓我搜查便還罷了。
“若有不從,你當真以我第七殿執法是於你鬧着玩的嗎?”
“刑嵐,你太放肆……”
鄧峰柏的話剛說到這裡,就看到對面刑嵐身後的人已經自動分開兩邊。
一人扛槍,槍尖之上挑着一個人,就這麼光明正大的到了跟前。
一時之間,後面的話倒是說不出來了。
麒麟劍客沒有察覺到身後的異樣,眼看着鄧峰柏沒了言語,正要冷笑一聲,就聽到身邊傳來聲音:
“敢問一聲,此人這裡有沒有認識的?”
麒麟劍客一愣,這聲音聽着像蘇陌?
不是說等到逼不得已,不得不動手的時候,他纔出現解圍的嗎?
怎麼不按說好的來呢?
不等回頭,就聽到呼嘯之聲響起,緊跟着一個人轟然摔在了他跟鄧峰柏之間。
麒麟劍客看了看這人,感覺有點慘。
再看蘇陌,考慮了一下‘刑嵐’的人設,頓時勃然大怒:
“你又在我無生堂地界之內殺人!?”
“……邢殿主,說話做事,姑且三思後行。
“這人又沒死。”
蘇陌白了麒麟劍客一眼,擡頭看向了鄧峰柏:
“這位是鄧殿主吧?”
“……”
鄧峰柏眉頭微微蹙起,抱拳說道:
“見過蘇總鏢頭。”
“客氣了。”
蘇陌笑了笑:“鄧殿主昨日也在大堂之上,應該知道蘇某此行,是因爲抓了一個叫丁無功的人。
“此人於一處村落之中跟我爲難,手段陰狠毒辣。
“更是口口聲聲說,此事乃是奉了無生堂第十殿副殿主任雄飛之命前來。
“爲了不讓任殿主蒙受不白之冤,我這纔將此人帶來,想要跟任殿主當面對質。
“然而卻沒想到,剛剛來到無生堂的第二天。
“竟然就有人想要暗殺丁無功……
“現如今我將此人帶來,只想問一句話。
“這件事……到底是不是任雄飛所爲?
“此人現如今究竟何在?”
他這話雖然是笑着說的,但隨着話越來越多,聲音也是越發的凌厲,到了最後更是隱隱蘊含內力。
以至於周圍無生堂的弟子,只覺得耳中一陣陣轟鳴。
鄧峰柏更是臉色隱隱有些發白,雙手抱拳說道:
“蘇總鏢頭見諒……任副殿主如今人在何處,在下屬實不知……
“嗯,此人,也跟我第十殿,全然沒有關係啊。”
“當真?”
蘇陌看着鄧峰柏一眼。
鄧峰柏當即指天發誓:
“若有半句虛言,鄧峰柏不得好死!”
“……罷了。”
蘇陌嘆了口氣:“既如此,便讓在場諸位,一起來審問審問此人,看看他……到底來自何方,諸位意下如何?”
“隨你的便。”
麒麟劍客冷笑一聲:
“這人若不是我無生堂的人,管你蘇總鏢頭如何大殺特殺。”
蘇陌笑了笑,飛起一指凌空一點,那人頓時長出了口氣。
只不過這口氣不等出完,就趕緊咽回去了。
作爲一個刺客,失敗了也就算了,死了自然更好……如今卻被一羣人圍在當中看戲,這着實有點丟人。
他眸光轉動,似乎有心還想做些什麼,卻也知道根本就沒有機會。
蘇陌一笑:
“這位兄臺,是你自己交代,還是等蘇某給你上上手段?
“亦或者……請這裡無生堂的諸位大俠,給你展示展示,無生堂的各路本事?”
“這……”
那人聞言,臉上頓時浮現出了掙扎之色。
半晌之後長嘆一聲:
“罷了罷了……現如今,我只求速死,若是我將我心中所知一一說出來,你們……你們可能給我一個痛快?”
“這倒不難。”
蘇陌點了點頭。
“……蘇總鏢頭,說話算話?”
那人擡頭看向蘇陌。
“蘇某從來說一不二,一言九鼎。”
蘇陌這話多少有點恬不知恥。
先前答應過要給丁無功一個痛快,結果丁無功到現在都只有痛,沒有快。
楊小云都驚訝於自己的心上人,爲什麼能夠如此面不改色的撒謊。
卻不覺得蘇陌假,反而覺得他老謀深算,心機難得。
這江湖上深不可測之輩實在是太多了,每個人心中所想,誰也不知道是什麼。
想要跟這些人周旋,那自然是得有非同常人的手段才行。
便如同今日這無生堂內部亂局,蘇陌斡旋其中,遊刃有餘。
甚至看他這模樣,似乎還有一點享受。
但若是換了個人,處於同等的狀況之下,縱然是有這絕頂武功,怕也是不知道該殺誰纔好。
而在場衆人聽蘇陌這麼說,卻也沒有人反駁。
都覺得蘇陌說的是有道理的。
東荒第一人,說話自然是一言九鼎。
甚至連那被擒下的人,也相信了,當即深吸了口氣,又一次環視周圍,忽然笑了。
開始的時候還是輕輕一笑,後面卻逐漸大聲,最後笑的連連咳血。
麒麟劍客時刻拿捏刑嵐的人設,當即冷哼了一聲:
“你如此笑法,莫不是想要看看我第七殿的執法之能了?”
“你笑什麼?”
鄧峰柏也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人強忍住笑,稍微緩了一會,這纔開口說道:
“我在笑,若是將這真相說出來,你們會如何被我驚掉下巴。
“只要一想到,你們各自吃驚的模樣,我便忍不住有點想笑……
“可惜,這風景不能長持,這話說完,我也該死了。
“縱然你們不殺我,我也必死無疑。”
“放屁。”
麒麟劍客冷冷說道:“你身在無生堂,誰敢輕易殺你?”
不過這話說完之後,卻又想起了蘇陌,當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蘇陌都懶得搭理他,就聽到那人說道:
“正因爲身在無生堂,所以……我必死無疑。
“因爲,指派我,讓我去殺丁無功的人,正是……萬玉堂!!”
此言一出,果然滿場愕然。
鄧峰柏瞠目結舌,麒麟劍客也是目瞪口呆。
楊小云則豁然看向了蘇陌。
卻發現蘇陌的嘴角有一抹笑意一閃而逝,繼而變成了凝眉,一語不發。
第一個開口說話的仍舊是麒麟劍客。
他怒聲喝道:
“放你孃的屁,大堂主閉關多年,久已不問世事,豈能容你如此污衊?
“來人啊,將此人推出去殺了!”
“沒錯,此人妖言惑衆,殺!!”
鄧峰柏也立刻出聲附和。
兩位殿主同時開口,無生堂弟子當即聞風而動。
可就在此時,蘇陌忽然上前一步,隨手將身後的劍匣解了下來,咔嚓一聲杵在地上。
環目四顧:
“我看你們……誰敢?”
他聲音不大,落入耳中卻宛如驚雷。
麒麟劍客眉頭緊鎖,彷彿已經是爲難至極,心頭卻是險些笑開了花。
不禁有些好奇,這蘇陌到底是哪裡弄來這麼一個寶貝?
當衆指認萬玉堂?
這場戲到底是怎麼唱到這個環節的?
雖然跟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平添出來的變數,卻是很有趣。
不過有趣歸有趣,卻還是得緊跟人設,當即冷聲開口說道:
“蘇總鏢頭……此人於我無生堂地界之內胡言亂語,污衊我無生堂大堂主。
“罪不可赦,其罪當誅!”
“其罪當誅?”
蘇陌冷冷的看了麒麟劍客一眼:“你再說一遍?”
“……”
麒麟劍客看蘇陌的眼神,就感覺不對勁。
這小子八成又要找藉口打我!
從昨天晚上開始,已經找藉口打了自己兩次了。
絕對是因爲自己說他跟萬倚蘭夜下私會,這廝敢做不敢當,心中記了仇。
這麼想着的時候,就聽到鄧峰柏忽然開口:
“蘇總鏢頭,這件事情非同小可。
“此人既然指認大堂主爲刺殺丁無功之人,所言所行皆不是我和邢殿主所能擅專。
“現如今,他接下來的話,咱們是萬萬不敢聽下去了。
“不過蘇總鏢頭既然想要將這件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那不如這樣吧,我這就着人去鼓樓擊鼓。
“咱們召集十二殿內,所有的殿主副殿主,一起到無生堂大堂之中。
“對此人進行公審!”
此言一出,不管是麒麟劍客,楊易之,玉靈心。
還是蘇陌楊小云,都下意識的擡頭看向了鄧峰柏。
就發現這位第十殿殿主,此時此刻沉穩的有點嚇人。
蘇陌靜靜的看了他兩眼之後,卻是哈哈一笑:
“好,正合我意,請鄧殿主着人擊鼓,咱們大堂見面。
“邢殿主,你既然是無生堂執法殿殿主,那就勞駕走一趟,去我院裡,着人將丁無功也帶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