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門外,四人上了去,姜管事親自駕車。
車廂裡坐着一個小男孩,穿着豆綠色的衣裳白色褲子,頭髮不長散着到肩頭,劉海很長遮住眼睛。
人很乖,安安靜靜的坐着,低着頭。見人上來極快的看了眼就低下頭髮呆。
春冽和扈琢對視一眼,坐在了靠近門口的位置。扈輕到裡頭和小男孩面對面,盯着他看。
馬車跑動起來,小男孩越來越僵,有些坐不住了,極快的擡頭看對面一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呼,不是在看他啊。
扈輕在發呆,半天回過神來打了個哈欠,扭頭:“家裡吃的都帶了吧?”
扈琢:“都帶上了,等安定下來我就開爐做飯。”
扈輕手指交叉,扭動關節:“我也該開爐了,這次弄個大傢伙。”
扈琢興奮:“姐想煉什麼?我給你打下手。”
“行,我先看看你如今什麼水平,我還沒想好具體煉什麼。咱家材料——”
“全帶上了。煉器室裡的存貨都帶着呢。”
扈輕滿意,想到千機閣,問春冽:“千機閣還在不在?”
她問的是寶平坊小鬼老闆的那家。
春冽不在意:“在呀。扈琢說在,我沒去看。”
扈輕笑笑:“你想看就去看。”
春冽:“我現在不想。”
不想便不想。
“你這頭髮你不蓄起來?”
幾個月的時間足夠長一掌長吧?而且如果有心用靈力催發,早就長髮如瀑了。
春冽:“光着腦袋的感覺很奇特,我還沒享受夠,先這樣吧。”
“那你要換上僧袍纔好。”扈輕調侃:“僧不僧,俗不俗,多奇怪。”
春冽一想也是,當即拿了白色的衣裳要改僧袍。
修士個個都是居家小能手,縫縫補補煉丹修器,起碼的基本技能。
等到朝華宗山門外,春冽便是一個俊俏的小和尚了。
姜管事一掀簾子愣了愣,笑:“像我這樣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您不是和尚,身上味道不一樣。”
對扈輕使眼色。
扈輕隨着他們父子到一邊遠遠的。
姜管事看着小兒子心疼不已,他是真愛啊,走了心的,對兒子也是真正疼愛的,捨不得。可,不能不捨。
“幼兒,爹沒本事,以後,你好好的,就當沒有我這個爹吧。”
姜管事說這話當真是心頭滴血。
扈輕嚇一跳,何至於就沒有這個爹?老薑這架勢可不吉利啊。
彷彿印證她的話,姜管事拉了孩子的手,劃破,放血,也劃破自己的手放血。
“天地起誓,今日我二人斬斷父子血脈。”
小孩子呆住,擡起小臉怔怔望着他的父親,劉海滑到一旁,露出他的眼睛來,分明的雙眼皮,大眼睛,迎着光的眸子黑漆漆泛着藍。
這雙眼睛,確實不好藏啊。
小孩子呆呆的,彷彿沒有聽懂,又彷彿無法接受。
扈輕忙過去:“老薑,何至於。”
姜管事虛脫一樣:“我和他已經沒有干係了,扈輕,他以後就拜託你了。能活着就行。”
扈輕聽懂了,不出頭,不被人發現,平平淡淡的,性命無虞的。
姜管事跑向馬車,駕起馬獸,奔逃似的走了。
埋頭縮肩,不敢回頭。
淚,從下巴上滴下,小男孩一臉水。
扈輕一把抱起,一條胳膊託着,拍拍他的小屁股,故意笑起來:“你跟你爹真像,別看他跑得快,肯定哭成狗了,不想讓你瞧見呢。”
小男孩還是哭,不出聲的哭。
扈輕嘆口氣:“別怪你爹。你爹也要依附別人活,要是主家發話,他不交出你死的就是全家,保不住你的。你爹給你找了最好的路子,跟着我吧,跟着我你就當在我這學習了。”
這時春冽和扈琢過來,眼神詢問是怎麼回事。
扈輕:“這孩子,以後跟着咱了。”
兩人都看見了小男孩的眼睛,淚水溼透,藍意更明顯了。
知趣的沒多問。
有人來接他們,一路上扈輕都抱着小男孩,心裡尋思着他的事,便沒有第一時間發現玉留涯臉上的猶豫和糾結。
一見面,她熱情的先聲奪人:“宗主啊,我惦記着你沒有徒弟陪身邊好不淒涼,你看,我給你找了個伴。”
玉留涯沒想好怎麼說呢,被她這神來一筆懵住,看看和尚似的春冽,再看看靦腆的扈琢,再看她懷裡的小童。
不可置信:“你送我個孩子?”
“咳,說得我送子娘娘似的,多不好意思。這不是大家難得在一起,你身邊冷清,給你添個湊趣的嘛。等我忙過來,自領回去。”
這會兒小孩子低着頭蓋着眼,玉留涯一時沒發現問題,只是問她何時收了個孩子,莫不是當徒弟養的?
扈輕隨口:“孩子還小,不知道以後怎樣呢。先讓他認認字再說吧。”
玉留涯心裡也有事,便沒多想,隨口應下:“行,讓他到蒙學上課。我找個弟子帶他。”
接着道:“你們就在採秀峰上安頓吧。喬渝雖然還沒回來,但他肯定同意。”揶揄了句:“採秀峰到底還是扈暖說了算。”
扈輕卻道:“他們馬上回來對吧。我去狄原那吧,我跟他商量。”
說完,拿出十二鏡來當場聯繫狄原,借住,同時借煉器室。狄原同意,說好回來切磋,就被人搶了十二鏡去。
蕭謳喊着:“嬸子,你直接去扈暖洞府住就行,那裡挺大的,住十幾個人都沒問題。”
又被搶走:“媽,我馬上回來了,你可不能再亂跑。”
再被搶走:“嬸子,機關器,機關器還在嗎?”
嘰嘰喳喳。
扈輕一一應了,等應付完一羣孩子,外頭也來了狄原峰頭的人,說是等着帶人去安頓。可見一羣孩子有多能說。
春冽扈琢抱着孩子去安頓,扈輕被玉留涯留下來。
玉留涯說:“人家找來了,正兒八經的投了拜帖。”
扈輕先是一愣,反應過來,一慌:“那羣鷹?那麼快?”
玉留涯:“人家直接找來的朝華宗。給我的拜帖,說的可客氣了。”
說着,遞給她一個盒子。
扈輕詫異:“還專門有個盒子——”
戛然而止。盒子從中間裂開,漂浮在她面前,向兩邊伸開,一張厚實的足足有半釐米厚的紙張開,上頭書寫着一列列字。字不多,但大,老花眼都不會看錯。上頭內容很簡單,表達的意思是:他們對兩族之爭沒興趣,來此只爲私事,希望大家坐下來友好禮貌的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