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何人可殺,何人不可殺?什麼時候能夠殺人,什麼時候不能夠殺人,楚天情自然是一切都知曉的。
楚天情不是一個嗜殺的人,但是他絕對不是一個不殺人的人,而且他也不是什麼正道大俠,對於什麼老弱婦孺不出手。楚天情夠狠心,因此他才能夠站在江湖的絕頂上,他纔不會有弱點,不然楚天情早已經死在了各種暗算和陷阱之下。七天組織設計了二十多種刺殺楚天情的方案,可是能夠實施的卻沒有幾個,且都失敗了,這一切不是偶然,這是必然。
解軍,楚天情是知道的,但是楚天情會不會對解軍出手現在還不知道,因爲他不是楚天情,猜不透楚天情的想法。
楚天情深深地看了解軍一眼,然後緩緩轉身,那樣的一個背影,楚天情至始至終都沒有看周智代一眼,且不說周智代的美貌如何。單憑楚天情這一份輕視已經讓周智代心中甚爲不悅,楚天情的行爲對她來說是一種侮辱,她還沒有受到過這樣的侮辱,這簡直讓她不能夠忍受。
楚天情的人已經緩步走出了大廳,蘇蕭逸等人自然也是跟了上去。周智代一下子不知道如何發泄心中的鬱悶,她本來想將解軍大罵一頓,但是解軍對於她還有着利用的價值,所以周智代只是想自己心中不悅表現在臉上。解軍雖然不想看到周智代不高興的樣子,可是他絕對不能夠讓周智代和楚天情發生衝突,因爲楚天情絕對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及時自己和楚天情有過一面之交,也是沒有用的。
周智代等楚天情完全走出周府之後,很不甘心道:“此恨不消,我絕對不是周智代。”
解軍皺眉道:“智代,你還是不要打楚天情的主意,楚天情那種人不是你能夠惹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不要和君傲堂合作了。”
周智代的眉頭皺了起來,嘴角最然不悅,但是卻還是快步走入了內堂,而丁健等人則正在內堂,他們正在慶幸着楚天情沒有進來搜查。
丁健對周智代臉有愧意道:“看來我們應該離開周府了,不能夠給周府帶來麻煩了,不然君傲堂過意不去。”
周智代冷笑道:“一個楚天情就將你們給嚇成了那個樣子,你們還算什麼男人?”
丁健和解軍都是一陣啞口無言,要打敗楚天情談何容易,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丁健反問周智代道:“不知道周家有什麼辦法對付楚天情?”
周智代道:“楚天情他們總共才五個人來長安,其中有點實力的只有楚天情和蘇蕭逸,更何況他們之中還有一個女人,蘇蕭逸好色,我們爲什麼不能夠利用這一點,還有那個不會武功的女人,只要我們將這兩個人抓住,然後藉此威脅楚天情,那麼一切便是手到擒來。更何況我們高手也有很多,十個打一個,我還不信,你們打不過。”
丁健沉吟道:“君傲堂的高手加上週府的高手,挑出二十個人,先抓住蘇蕭逸和那個叫陳菲的女人,逼迫楚天情就範。”
解軍長嘆一口氣道:“你們太小看楚天情了,楚天情不是你們所能夠威脅的,如果他能夠被人威脅,他就不叫楚天情了。”
周智代道:“一個是他的兄弟,一個是他的女人,他難道連兄弟女人都不救麼?”
解軍反問一句道:“你憑什麼認爲他會救?楚天情不是平常人,你們若是用平常人的心態去想辦法對付楚天情,你們必敗無疑。”
解軍這一瓢冷水當頭淋在周智代的頭上,讓周智代有點惱怒,於是道:“那你爲什麼又不和楚天情單打獨鬥?”
解軍被周智代這一問問得啞口無言,不知道應該如何作答。
解軍知道周智代在鬧情緒,於是他隱忍,不能夠在這個當頭去激怒周智代,不然她可是真的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衆人散去之後,解軍對着周智代道:“智代,你就和君傲堂斷絕聯繫吧,在這樣子下去,恐怕是越陷越深。”
周智代看了解軍一眼,過了許久道:“我爲什麼要聽你的?”
解軍面帶鬱色道:“智代,你不要執迷不悟了。”
周智代怒道道:“如果你愛我,你拿着楚天情人頭來見我,不然不要來勸我。”
解軍整個人呼吸一窒,他沒有想到他眼中那個溫柔的周智代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句話深深地傷了他的心。解軍閉上眼,拳頭都在發抖,牽動了傷口,血又流了出來,再睜開眼的時候,周智代已經不在室內。
解軍在思考,究竟是什麼讓周智代變了,一切是爲了什麼?以前他沒有想過周智代爲什麼要幫君傲堂,如今他不得不懷疑起來,這一切到底是爲了什麼?時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自然也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幫助,其中必定有着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東西。
瘋俠並不瘋,他僅僅是表面上看上去行事比較瘋癲而已,瘋俠顛聖都是極爲聰明的人,他們只是難得糊塗而已。一旦他們要清醒起來,恐怕很少有人能夠比他們情形,他們是大智若愚。
瘋俠開始前後仔細地思索着李傲放當初來周家,和周智代所談論的那些事情。回想着一切的一切,他終於發現了不對勁之處,周智代幫助君傲堂這一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君傲堂所給予周家的好處和風險完全是不對稱的。如果說在少劍山莊發現之前,也許還是物有所值,可是經過楚天情那一番話之後,周家就應該和君傲堂斷絕任何的聯繫,因爲這樣子絕對是會導致周家走向毀滅。
解軍開始思索着,周智代不是一個笨女人,也不是一個利慾薰心的人,更何況周家並沒有稱霸天下的實力,根本無謂於爭雄。解軍知道從周智代的身上根本找不出來任何的線索,於是他將目光轉向了丁健,這個一直作爲李傲放的手下和周智代聯繫的人。
於此同時,周智代也收到了李傲放從少劍山莊身份被揭發的事情,他立刻將丁健叫來了周府。解軍本是想去找周智代,可是卻剛好碰見了行色匆匆的丁健,丁健看見了解軍,神色很自然,甚至還有着一分微微的嘲弄。
解軍的眉頭微皺了一下,周智代竟然還聯繫君傲堂的人,她難道真的不考慮後果嗎?解軍出於關心之下,於是悄悄地跟上了丁健。丁健雖然感覺有異樣,可是他始終沒有發現瘋俠解軍,於是解軍一路跟着到了周智代的書房。
解軍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疑惑也更大了,周智代究竟要和丁健說什麼,竟然如此隱秘,連自己都不能夠知道。解軍小心翼翼地偷聽着,他只聽見了一句話:“傲放,他在少劍山莊假扮楚天情被發現了。”
只是這一句話,就讓解軍整個人如同雷擊一般,那句話,清清楚楚地出自周智代之口。周智代稱呼李傲放爲傲放,這代表了什麼,解軍再明瞭不過了,他一下子終於明白一向聰明無比的周智代爲什麼會這麼堅定地幫助君傲堂。
解軍一下子只想哈哈大笑,解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周智代的書房的,他走遠了纔敢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淚。真是可笑,自己真的是個傻子,自己真的是天下第一號大笨蛋,一直做着一廂情願的夢。原來,對方並不喜歡自己,對方只是利用自己,她喜歡的人是李傲放。
解軍笑着笑着就笑不出來了,因爲他的心中充滿了悲傷,這一瞬間,他開始思念他的死黨復幾餅起來。復幾餅無疑比他幸運多了,至少復幾餅還能夠找到他的嬈嬈,而他呢,他什麼都沒有,本以爲會收起一顆浪子的心,付出了真心,結果卻是這個樣子。
解軍現在也終於明白了楚天情離開周府的時候,給自己的那一個深深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了,他更加懂得了剛纔丁健那帶有嘲弄意味的眼神是什麼了。
解軍覺得周府不再應該是他待的地方,他應該離開,去找他的狐朋狗友復幾餅,兩個人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解軍向周府外走去,可是走着走着,他想起了自己留在周府這一年多的時光,本來已經踏出了周府的腳,又提了回來。他心中的確是有點捨不得,他還深愛着周智代,也許周智代不值得他愛,但是他卻仍是愛着的。
愛又怎麼能夠突然就不愛了,除非一開始就沒有愛。解軍返回了,他回到了自己和周智代第一次相見的那個地方,那時候的周智代看起來那麼美,美得讓人心動。可是如今,一切都好像是一種譏笑一般。
解軍一個人靜靜地發愣着,整個人陷入了沉思,臉上有着一副哀傷的表情。就在解軍思考之際,來了個年輕的青年,他就坐在解軍的旁邊,臉上有着掩飾不住的欣喜。看着解軍在思考,自己又有點百無聊賴的樣子,於是找上了解軍。
年輕人道:“你在這裡幹什麼,等人麼?”
解軍並沒有回答他的話,但是那個年輕人卻滿不在乎,因爲他很開心。
他笑着露出潔白的牙齒道:“我在等智代小姐,我求了她整整三個月,她終於答應給我機會了,我叫夜羽。”
這句話讓解軍整個人的身體又是一震,然後解軍臉上有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好似有着無盡的痛苦一般。解軍原地轉了一圈,亭子還是原來的那個亭子,佳人的身影似乎猶在。
解軍突然就哈哈大笑起來,伸出手指在亭柱上龍飛鳳舞地筆走龍蛇。原本解軍要寫的是去年今日此亭中,人面桃花相映紅。可是突然指鋒一轉,就寫了另外的一番話。解軍謝安便大笑離開了周府,什麼都不帶,孤身來,孤身去,天大地大獨身闖,這纔是瘋俠本色。
解軍走後,夜羽整個人都呆住了,他剛纔竟然和一個瘋子自言自語了半天,不僅僅是自報家門,還將自己的哥哥夜神月的名號都擡出來了,沒想到對方竟然無動於衷。
周智代過了一會來到了小亭,笑靨如花,夜羽無比高興道:“智代,你來啦,剛纔有一個瘋子在這裡又笑又哭的,還在柱子上亂劃些什麼。”
周智代順着夜羽的手看去,只見亭柱上面龍飛鳳舞地寫着:“舊雨樓上觀海雪,墨天灰地迷如紗。忽夢羽化乘風去,三山五嶽任萍蹤。”
周智代看着這一句詩,她認得出這是解軍的筆跡,她沒想到解軍竟然有如此的功力,竟然能夠用手指在石柱上寫字。但是更讓她震驚的是字裡行間的內容,她是看懂了那些字的意思,雖然周智代不在乎一個解軍,可是她的心中卻有着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好像丟失了什麼,整個人呆愣愣地站在柱前,不知道在想着些什麼,表情有點落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