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璟踏雪而歸,回到綠柳山莊時,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時間已經到了亥時。山莊中燈火通明,在漫天飛雪中暖意十足。
蕭璟一路直朝趙敏閨房走去,一路上也沒有哪個不開眼的敢過來攔他。到了房間外面,見房門虛掩,屋中燈火搖曳,明亮通透。蕭璟跨步而入,只見一個身穿嫩綠綢衫的少女左手持杯,右手執書,坐着飲茶看書,正是趙敏。
她此時已經換下了先前穿着的狐裘,房中升着一盆炭火,溫暖如春。她聽得腳步之聲,擡起頭來,見是蕭璟,頓時笑靨如花,放下書,起身迎上來,道:“終於捨得回來了?還以爲你跟那位張大教主難捨難分呢?”
蕭璟道;:“我若真的跟他難捨難分,你現在怕是笑不出來了。”
趙敏哼道:“你跟他都說了些什麼?”
蕭璟道:“也沒什麼,就是商量着怎麼去大都救人。”
趙敏驚訝道:“跟他商量救人?難道這位魔教教主打算從良,帶領魔教歸於正道一脈?否則聽到各派高手被捉,他應該十分高興纔對,怎麼會跟你商量救人之事?”
蕭璟道:“這位張兄弟有意化解明教和正道各派的仇怨,這次救人是一個好機會。而且被你捉走的人中還有武當派的人,他自然不會放任不管。”
趙敏眼珠轉了轉,道:“你相信他?說不定魔教衆人又在耍弄陰謀詭計呢!別到時候吃了他們的虧。你想想,現在各派高手深陷囹圄,武林正道正是空虛無比之時,魔教若能先誅少林,再滅武當,到時自然就是唯他明教,武林稱王。如此一來,你和丐幫可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他們假意與你合作,可能就是想趁機暗算你。”
蕭璟心中一樂,面色怪異道:“你是這麼認爲的?”
趙敏點頭道:“魔教之人陰險詭詐,心狠手辣,可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的。別以爲張無忌出身武當派,他就不會對武當派下手,以我觀之,那張無忌十足是個僞君子,爲了他明教大業和他個人的無上江湖權勢,這麼做一點也不奇怪。”
蕭璟拉着趙敏坐到她剛纔坐的椅子上,然後不顧趙敏的掙扎,將她抱起來放在腿上。趙敏欲拒還迎的扭動一陣,便也不反抗了,小臉紅撲撲的靠在他懷中,膩聲道:“不要覺得我是危言聳聽,本姑娘閱人無數,一個人的成色如何,只需一眼,便能看得七七八八。張無忌跟一幫魔頭混在一起,能是什麼好人?偏偏你將他當做至誠君子,等以後吃了虧,別說我沒提醒你。”
蕭璟懷中抱着溫香軟玉,耳邊又有佳人吐氣如蘭,陣陣馥香傳入鼻端,熱乎乎的氣息拂在臉上,讓他一時間有些心猿意馬。前世他對風流陣仗自是毫不陌生,只是這一世活了二十餘年,卻是一次經歷也無。血氣方剛之年,自然受不得刺激,儘管他極力收束心神,不讓自己胡思亂想,但身體自然反應還是忠實的出賣了他。
趙敏原本說的起勁,忽然間身體一僵,臉上霎時間紅到了耳根,澄澈的眸子中更是暗香浮動,水汪汪一片,片刻之後,嬌軀一軟,伏倒在蕭璟肩膀上。
蕭璟也是十分尷尬,老臉微紅。但他畢竟久經沙場,不是趙敏這個雛兒能比的,心知再這樣下去,今晚怕是要出事。
房中氣氛變得旖旎,趙敏此刻全身酥軟,提不起絲毫力氣,只得雙手摟住蕭璟的脖子,在他耳邊喃喃道:“壞蛋,就知道撩我!”
果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尤其是在夜晚,更是考驗一個人的定力。蕭璟一面心裡吐槽,一面想辦法轉移話題:“這恐怕不是張兄弟的想法,而是敏敏你的想法吧?”
趙敏一驚,心中綺念消散幾分,但身軀還是軟軟的,勉強擡起頭來,道:“你什麼意思?”
蕭璟道:“你雖然抓了各大派高手,但江湖上最強大,底蘊最深厚的武當、少林兩派仍然不可小覷,難道你不想竟全功嗎?”
趙敏嬌聲道;“這少林派三大神僧都被我抓了,還有什麼值得忌憚的?武當派張老道還不知道能活幾年,這麼一個老頭子,我幹嘛非要對他們出手。”
蕭璟道;“我幫你分析分析,你攻入少林山門,將那幫和尚殺得殺,趕的趕,然後再在佛像背後刻上你剛纔說的‘先誅少林,再滅武當,唯我明教,武林稱王’十六個字,嫁禍給明教,一來能進一步引起正道各派和明教的仇殺,二來還可以借少林寺的名義暗算武當,引起武當、少林的仇恨。”
趙敏心中更驚,感覺力氣恢復幾分,不禁坐直身子,道:“你可真會瞎說,我要怎麼用少林派暗算武當?”
蕭璟暗笑,接着道;“嗯,就用少林寺危急之事做文章,派一個金剛門弟子,唔,我看那個剛相就很合適,可以僞裝成空字輩的高僧空相,到武當山面見張真人。他練得武功和少林派同出一源,張真人必不會懷疑,等到張真人放鬆警惕,再以大般若掌暗算張真人,然後你再帶領屬下僞裝成明教高手上山,以領教武當派武功的名義,輪番對張真人出手,等到老人家打不動了,自然就落入你手了。武林中人只會以爲是明教中人乾的,明教便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趙敏這下簡直驚呆了,雙手託着蕭璟臉頰,上下打量一番,最後嘆道:“真不愧是人家的心肝,什麼心思也瞞不過你。”
蕭璟此時不敢在玩火,見趙敏眸光漸漸恢復清明,不禁伸手拍了拍她的小香臀,示意她起身。趙敏臉色一紅,忙脫離蕭璟懷抱,站起身來。
蕭璟也站起來,接着道:“我建議你最好放棄這個計劃。”
趙敏道;“怎麼?難道你又要來破壞?”
蕭璟笑着道:“放心,這次我絕不出手,我只看戲,看某人是如何在武當山灰頭土臉的。”
趙敏瞪眼道;“你不相信我的手段?”
蕭璟道;“不是不信你的手段,而是你將張真人想的過於簡單了。武當派還有俞蓮舟和俞岱巖二位高手坐鎮,那剛相怕是見不到張真人的面。退一步說就算那剛相在出其不意之下,全力一擊傷到了張真人,但就算是受傷的張真人,也不是你那些屬下能比的,除非你請出百損道人,纔有那麼一絲可能。”
趙敏道:“這風燭殘年的老道有那麼厲害嗎?”
蕭璟正容道:“張真人是震古爍今的武學大宗師,數十年不出手,誰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到了何等境界,但肯定比我厲害。”
蕭璟頓了頓,接着道:“還有一點,明教衆人已經星夜兼程趕往武當派,你這計劃再好,也根本沒有一絲的可能。”
趙敏貝齒輕咬下脣,臉露不甘之色,半晌,忽又嫣然一笑,道:“不對付他就不對付他,反正抓了這麼多高手,完全不虛此行。等我將他們押到京城,自然有人監管,門人弟子被抓,看這老道還坐不坐得住?”
第二天,蕭璟陪着趙敏在山莊外踏雪尋梅,銀色的狐裘、雪白的衣衫、雪白的雪,山莊四周到處踏滿了二人的足跡。風雪雖大,天地雖寒,卻總有春意的氣息在萌動。
第三天,蕭璟和趙敏再一次站在山莊之外,蕭璟手中牽着一匹白馬。在山莊待了數天,他終於要離開了,還有許多的人等着他去見,許多的事等着他去做。儘管不捨,但溫柔鄉是英雄冢,不管是蕭璟還是趙敏,此時都還沒做好拋棄一切,一生相守的準備,所以離別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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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卻沒有上一次那麼傷感,雖然心頭的不捨一點也不少,但畢竟不像十幾年前那樣對未來充滿不確定。短暫的離別,要不了多久便會再見,趙敏沒有做小女兒之態,一路笑着將蕭璟送到綠柳之下,道:“你走之後,我也要回去了,不過這個山莊卻不能毀了,我要一直保存着它直到海枯石爛,等以後咱們有時間了,再來這裡住一段時間。或者等咱們老了,就長住在這裡,始於此,終於此。”
蕭璟點頭道:“你喜歡就好。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回去吧!”說完,跨上白馬,轉過身準備離去。
“等等!”趙敏忽然喊道。蕭璟一帶馬繮,轉過頭來。
趙敏跑上幾步,握着他的手,雙目對視片刻,大聲道:“記住,不許不想我!不許想別人!”
蕭璟莞爾一笑,在她手心輕輕摩挲一會,策馬遠去。
大雪仍止不住的紛飛,飛雪遮住視線,使前方的人兒變得模糊,只有雪地上一排清晰的馬蹄印十分醒目。趙敏追上幾步,再看時,連模糊的人兒也看不到了,只有漫天風雪和孤零零的遠遠延伸出去的踏過的痕跡。
就這麼凝望一會,在天地一色無纖塵的雪地中,智者觀的是白,聰者看的是雪,而她既智且聰,找的卻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