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人高蘆葦的山坡一塊半人高的巨石後,白髮清瘦老者蹲着在地面用木枝畫着鏡面成像圖。
“劉琴原來是這樣做的!”
沈括暢快的笑了起來,手舞足蹈的,甚至這笑聲大得引起山遠處一道人影如箭矢般射來都沒察覺。
“笑甚,有什麼好笑的!”冰冷聲音響起,沈括一個寒顫,笑容在臉上僵硬住了,而後他緩緩轉過身看着張夫人,臉上露出怯意,“夫人,這個……我終於弄懂了劉琴的那個望遠鏡是怎麼做出來的。”
“真的?”張夫人眼睛亮了一下。
沈括頓時膽大了很多:“夫人,做這個東西必須得用到完全透明的水晶,夫人你能不能幫我……”
“沈存中,除了水晶就不能用別的?”張夫人臉色一沉。沈括頓時縮了縮脖子,唯唯喏喏說不出話。
張夫人臉色更難看:“瞧你這窩囊樣,還自稱博學多才,人家一個小女子讀了秦仙傲的光學都能製出千里鏡,你倒好,榆木腦袋,現在纔想通,爲什麼非要用水晶?”
“因爲光線通過水晶才能折射……”沈括連解釋,張夫人聽了幾句,眉頭更皺:“這些亂七八糟的原理本夫人沒心思關注,水晶可以給你弄來,反正我花間派這東西也應該有,可是弄來後,若是你弄錯了,可別怪老孃到時手下不留情。”
“絕不會錯的!”沈括眼睛閃着自信的光芒。
“這就好,對了秦公子給你的寶貝,你可弄熟了?”張夫人沉聲厲問。
“你是說那九本書?”沈括低下頭,上一次張夫人給沈括下一個新任務,讓沈括去求秦朝教他合長生訣的密訣,沈括心中是百般不樂意,可是張夫人淫威下,哪裡敢輪得到他做主?
張夫人發話了,他沈括就是千萬個不樂意也得做,因此沈括寫了一封極謙卑的信給秦朝。
結果秦朝很快就給了一封回信。沈括恍惚間腦中又浮現那一封信。
“龍丘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忽聞河東師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秦仙傲信中先是戲笑了沈括一番,說以我所知你沈大人的性格。必然是不會寫出這樣的信的,因此這事必然是你夫人嗦使之故。
這調戲話讓沈括又是汗顏,又是佩服,秦盛朝竟然連這種事都能猜到,而後信後面的內容。是秦仙傲對於合長生訣的一些看法,其中有一種看法就是將長生訣各種算法弄到滾瓜爛熟,對於合長生訣有大意義,並且寄出長生訣算法九冊,讓沈括不僅要讀,而且要弄到裡面的各種類型的題目,別人隨意出一道,你眨眼之間便能給出答案。
這些沈括本是不很相信的,可是沈括不信,耐不住張夫人信。因此沈括也沒得好日子過了。
可就在秦盛朝將九本書寄給沈括後不久,就爆發了太極社摘長生果狂潮。
“這狂潮是不是因爲這九本書?”沈括心中依然懷疑,此時張夫人詢問,自然不敢不答:“夫人,這九本書我……”沈括正斟酌用詞。
“咦?張娘子,沈大人,你們真在這兒,可讓我好找!”喝叫聲遠處響起。
沈括一下找到救星:“什麼事?”
“報紙,今天是新一期的報紙發行日,我這不買了後。急急忙忙送來,只是一時找不到沈大人,幸好剛纔沈大人大笑,才讓我……”青年飛奔過來。
“報紙?”張夫人也顧不得審問沈括了。連幾個小步來到青年身前,從他手中扯過一份報紙笑眯眯的下山去了。
“沈大人,您……沒事吧?”青年看了看沈括。
“能有什麼事?”沈括沉着臉一把接過青年遞上的報紙,連翻了開來,“咦,又有《天體運行論》了。”沈括眼睛一下亮了。
沈括曾擔任太子中允。提舉司天監,就是主管天文曆法的,他任職其間,改進各種天文儀器,對天象進行細緻入微的觀測,對曆法進行改革。
沈括在天文上取得的成就,即便放在後世也是讓人很驚訝,甚至覺得不可思議的。
因此終大宋一朝,沈括的天文學成就都可排名前面。
劉琴的《天體運行論》,整個學界都不看好,可是沈括心中卻隱約另有想法。
“蓋天說、渾天說,甚至‘宣夜說’都差錯很大,無法解釋很多現象,反倒是大地是圓球倒是極有可能,根據唐朝的僧一行的測量數據,甚至可以得知這個球形大地的大小是多少。”
“從天文學上看,劉琴的《天體運行論》觀點沒錯,可是從別的地方看,卻很多理無法通徹,所以這大地倒底是球,還是其他……”
沈括連迫不及待的看起這一期的《天體運行論》。
“天體的運行是均速的、永恆的和圓形的或是複合的圓周運動。”
“現在我想到,天體的運動是圓周運動,這是因爲適合於一個球體的運動乃是在圓圈上旋轉……”
這一次拋開了大地是球形的,開始講的是整個天體中其他的星體,像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是怎麼運動的,宇宙是如何運動的,文中認爲他們無時無刻不在作圓周運動等等,只是這圓周運動是勻速的,由此提出詢問大地是否也在做圓的運動?
“做圓周運動,這倒是……”
沈括眼睛閃着光,“這觀點沒錯,只是她這裡的推測是勻速運動……這值得推敲……”沈括繼續觀看,時間流逝,很快這一期的《天體運行論》看完,沈括陷入了沉思。
《天體運行論》第三次連載同樣引起了轟動,這一次轟動倒不是裡面的觀點如何讓人無法接受,而是裡面的論敘,讓一個又一個的大佬感覺到震驚。
“劉琴在這上面是真正下了苦功夫的……”
“做學問,做事,要重視細節,這裡面劉琴提出的一個又一個觀點,疑問,自相矛盾處,若在我們根本就是視而不見。可是在她書中卻成了真正揭開天體奧秘的一些必須研究的地方……”
“於簡單中看大道,於平凡中見偉大,好一個劉琴……”
武道界一個個學派真正的學問家都在思索,思索着《天體運行論》那一個個敘述帶來的震憾和疑惑。畢竟,這些一旦真的想通,就可能是一次新的革命,天體的革命,對整個武道界的益處。自己門派的好處都是顯而易見的。
以前沒多想,是因爲‘知見障’,那些一個個不對勁的地方大家都視而不見,覺得很正常,只要這一次《天體運行論》提出來,講出其中不對之處,一個個才恍然醒悟。
反倒是老百姓被《天體運行論》中的推論弄得頭昏腦漲的,沒多大興趣了。
很快第四期,第五期,第六期……《天體運行論》一期期連載。帶給武道界的震憾和思索也越來越多,終於這一期
“什麼,地球也在動?”
程頤狠狠按下報紙,胸口劇烈烈起伏。
“這劉琴是很厲害,只是她這推理出來的結論未免……”楊時也瞪着眼,驚聲叫道,“雖然我們都知道她是給秦仙傲、段海峰下套,可是這個套……地球圍繞着太陽轉動,這……這說出去誰信?”
“瘋了,瘋了!”
文彥博苦笑着放下報紙。“要不是我瘋了,就是劉琴瘋了,她要給秦段二人下套,也得弄一個能夠讓人稍微接受的觀點。這大地圍着太陽轉,這種荒唐至極的觀點,秦仙傲會信,段海峰會上當?”
玉清靜齋後院大樹下,一長髮婦女合起報紙。
“真是心疼我這弟子,這丫頭。爲了給秦仙傲、段海峰下套,費盡心機,這一期期連載,各種晦澀玄奧的推理,最就是要推出這一條‘大地圍繞太陽轉’的荒謬觀點,真是難爲她了。”駱輕晨低低嘆息。
“師父,劉琴師妹確實是煞費苦心,可若不這樣,秦段二人豈會上當?”駱輕晨身旁的美麗女子笑道。
“這倒是也。”駱輕晨點頭。
宰相府中司馬光微微笑着搖頭。
“劉琴今天給出的答案‘大地圍繞太陽轉動’雖然顛覆常理,可正該這樣的東西才能將秦仙傲、段海峰這樣才高氣傲之輩引入彀中,不過她也不輕鬆,爲了推理出‘大地繞日’的觀點,真是……她前些日子用的各種數據,邏輯推理,可謂是窮盡巧思……”
……
因爲時代的侷限,《天體運行論》不可能在論證上面面俱到,完全讓人信服,可是這一本用數學研究,用純粹的邏輯運算來推衍天體的書,裡面提到大量大量的現象和數字,用‘渾天說’、‘蓋天說’無法解釋,而後推出了書中的‘大地是球,大地繞日行’等各種讓人覺得荒涎不經的觀點。
這種推理論證方式卻是真正的震憾住了每一個武道界的大佬。
“夠狠!”
“爲了拉秦仙傲、段海峰入水,劉琴也真是夠拼的!”
“這本書有理有節,理據十分充份,雖然還無法解釋很多怪現象,可是比起以往任何一本講‘天文’的書,都要在道理上來得更嚴實,若這都是給秦仙傲、段海峰下套,那我們……我們這些真正做學問的,寫的那些論著又算什麼?”
一個用來給秦仙傲、段海峰下套,鑽牛角尖,將錯講成對的書籍裡面的論證比起正規的學術論證都要嚴密嚴謹,一些儒家大佬醒悟過來後,對着報紙眼中都閃着怪異的光芒。
“這玉清齋主這一次算是讓老夫真的服氣了!她應該一早就走文路,不該進玉清靜齋走武路的!”
“不愧是玉清齋主,這手筆,難怪她自創紅梅書院,或許,我們儒家的人才中,她能夠與秦仙傲、段海峰比!”一些人雖然不贊同《天體運行論》中觀點,可對劉琴本人卻是發出由衷的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