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報房華平眉飛色舞的:“東家,這些人的稿信可真誇張,把您都比喻成孔聖人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如孔聖人?”
“哪能。”華平嘻嘻笑道,“孔子的書我自小讀着長大,但他寫的倫理學方面,還真不如東家您的書,只是……東家您知道的。”
“知道甚麼!”秦朝笑道,心中很是感慨,孔夫子在中國人心目中的地位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極高,這種高,有時無關乎能力和道德,畢竟真較真起來孔夫子也有缺點。
現代社會孔子地位高,而這古代,因爲信息不暢,而且底層人們大都迷信,不是真正學富五車的人很多都信鬼神,對孔夫子這萬世師表,不僅是尊重,更是一種畏——敬畏,這種敬畏,就像後世朝鮮百姓對金家領袖一樣。
因此大部分人稱讚一個人及得上孔夫人,其實是誇這人的才華已經高於孔聖人,這是至高的讚譽。
“東家,這麼多人想拜你爲師,詢問你在哪裡講學,你是不是也該……”
“講學?”
秦朝眉微微一挑,這個時代給人講學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講的,凡是被人普遍認可開壇講學的都是真正的學問宗師。北宋真正的能人,後世聞名遐爾的幾乎沒有不在書院中講過學,甚至擔任過一方山長的。
“能力麼,倒是完全足夠了。”秦朝說道,秦朝的名聲,倒皇運動前便完全足夠了,而這一次發行《倫理學原理》。
中國古代,倫理學是最爲重要的。
很多人做學問,就是圍繞這一方面展開的。
倒皇前,秦朝詩詞也罷,寫三國、重讀歷史、《工具論》、《神仙國遊記》、《幾何原本》這些雖然都很驚豔,可還不夠,不夠讓他有資格去講學。
但《論語正義》一出。資格便有了。
而這一次《倫理學原理》又出世,按某些人講的,書中的倫理學本源探索上已經遠遠高於孔夫子了,這都沒資格。誰有資格?
“講學能力夠,但是慈航靜齋態度怪異。”秦朝沉聲道,“仙玉婷不知有沒有放棄擊殺我,我看是沒有的,不然。司馬光等人就會有消息傳來,因此,恐怕不能如他們的意了。”
華平臉色一黯:“太可惜了,對了,這些來稿……”
“這些稿件,統統都不用刊登在報上。”
“不刊?”華平瞪大眼。
“這裡面可是有很多寫得非常漂亮,水平我看完全夠上報的。”
“不是水平的事。”秦朝淡淡說道,“是不想對他們趕盡殺絕。我這一次,有《倫理學原理》出世,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殺招,再趕盡殺絕,沒必要,儒家學說,諸子百家,其實是很不錯的,有很多優點……,給它一條路,給那些人一條路吧!”秦朝很有些感慨,本來《倫理學原理》就不打算拋出來。可是司馬光等人逼人太甚,這才拋出。
而後來又發生了倒皇事件,仙玉婷又把秦朝惹火了,才拋出這個版本。
“這個版本還不是真正的完全版。還有五十萬最複雜,也是最有價值的我沒有讓他們印發出來。”秦朝眯着眼,只要司馬光、程頤識趣,不亂來,剩下的五十萬字秦朝不準備這時候拿出來,而司馬光、程頤等人是道德君子。不是小人,他們做事都要顧及生前身後名,又怎麼可能完全亂來。
“對了,外面的普通百姓如何看?”秦朝看向華平。
“百姓們……”華平眼睛發亮——
《倫理學原理》本就是司馬光、程頤一夥與秦仙傲爭議的真正的焦點,此刻《倫理學原理》刊出來了,普通百姓最想看到的就是司馬光、程頤、孫固這次有什麼話說?
可是一天兩天,十多天過去。
一個個大佬彷彿忘記了此事一樣。新青年報不說話,司馬光、程頤不開口,真理報也彷彿突然停刊了,這本身就不尋常。
更何況。
汴梁、洛陽一帶不少人還知道很多大佬都病倒了,甚至有傳聞是閱讀《倫理學原理》而病倒的。
因此老百姓一個個興奮得很。
鄭州醉仙樓一間包廂,幾個喝酒的書生臉色極爲難看,他們都是身懷高深武功的,這酒樓一些人的談話自然能聽到。
此時酒樓大堂東邊角落。
“這本《倫理學原理》當真是驚世駭俗,它雖然與四書五經一樣,也是闡述真善美,講善惡由來,可是比孔夫子講得通透得多了,我看了後真是受益匪淺,受益匪淺呀!”
“康叔,你就別吹了,就你那能力,能看得懂《倫理學原理》?”
“我怎麼就看不懂?我年輕時不讀書,是不喜讀,不是不會讀,不喜讀,自然讀得少,自然文化不如你們,這本《倫理學原理》我雖然沒讀完,可是讀了的,我敢擔保都讀懂了,倒是你,你真的都讀完了?”
“反正比你懂得多。我覺得這本《倫理學原理》雖然是用老百姓都能看得懂的大白話寫的,可是裡面的內容一點也不粗淺,反而極高深,可比某些被吹捧到天上的好多了。”
“是啊,那些人在《倫理學原理》沒出來之前,那個囂張,可現在……”
“現在書都出了這麼多天,他們沒一個出來吭聲的,沒吭聲本身就是一種表態,他們都知道這一次自己輸了,輸得很慘。”
“丟臉呀,若是相差不大還好說,偏偏……天壤之別!”
“其實我總覺得我們老百姓一直被某些稱之爲‘鴻學大儒’的人給騙了,而秦公子這一次就是揭掉了他們的遮羞布,所以……”
“嗯,如今想想當時真是感覺自己幼稚。”
“是啊,我記得韓相公以死明志,來表明自己是正確的,表明秦公子是大奸雄,《工具論》是垃圾,無法‘治’道德,可現在……他是死得早。若是沒死,看了這書,也得氣死!”
“姓韓的是死了,可是沒死的。更混蛋的多着呢,這些人一個個衣冠楚楚,佔據高位,滿嘴仁義道德教訓人。”
“那又如何,這社會本就如此。”
“現在不同了。以前我們就算知道他們的真面目也無能爲力,何況那時出不了秦公子這樣喊說真話,敢摸虎屁股的人,他們的真相根本無人得知。可現在不同……”
“你的意思是……”
“神仙國之所以是神仙國,就在於民智的覺醒,在於他們的思想與我們不同,如今我華夏子民要想崛起,必須從思想上改造,舊的,那些虛僞的。欺騙人的要統統清除,用神仙國來的先進的思想代替。”
“你是說要爲這事發動遊行,可是爲這種事遊行,來參加的恐怕……”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而且我們可以慢慢準備,等一切妥當再發起……”
……
七八個食客喝着酒,說着如何策劃新的遊行事宜,包廂中一個書生臉色鐵青,刷的站起。“一派胡言!”這書生一轉身,便要往外衝。
“智升。坐下!”旁邊一人連拉住韓智升,而後——
“我們是讀書人,爲了這事和幾個賤民鬧傳出去不好聽。”“智升,別忘了你的身份。那些人可以滿嘴胡言,可是你跟他們計較,有意思麼?”“如今這些賤民不好惹,弄個不好,他們又有由頭搞遊行示威,還是不用理他們。”一個個連勸道。
“這些人污辱老師他們也罷。可是連孔聖人都被他們……”韓智升低吼着。
“那又怎樣?秦仙傲辦了報紙後,如今這片天,早已不是當年的天,民風不古,世風日下,他們連官家都敢拉下馬,還有什麼做不出?”
“可……”韓智升雙眼通紅。
衆人心中嘆息,韓智升是韓絳的再傳弟子,向來以韓絳自豪,偏偏這一次……
“如果你想做點事,我倒是覺得,我們可以也來個遊行。”
“也來個遊行?”韓智升看向那高個書生賀勝。
“我們回各自門派,召集同學好好研究一下這《倫理學原理》,找一些書中的錯誤。”
“錯誤?書中找錯誤可不容易。”一人連道。
“秦仙傲不是神,書中總會有錯誤的,就算沒大錯誤,可是遺漏不足總有吧,而且我們說有錯,老百姓也未必分辯得了。一旦找到足夠的錯漏,我們便組織各自書院的學子游行,公佈這些成果。”
“這……”
“可以,就這麼辦!”韓智升低沉道。
很快韓智升、賀勝一個個回到各自書院行動開來,這事自然不可能瞞得過他們的老師,書院的負責人。嵩陽書院範祖禹看着興致沖沖的學子們。
“你們要遊行?”
“我們不遊行,老百姓也會遊行,既然這樣,不如先下手爲強……”
“爲了《倫理學原理》?”範祖禹臉色極爲難看。他身前的弟子沒注意到範祖禹拉長的臉色,猶自興奮道:“沒錯,這本書我們已經找出不少錯誤!”
“找出錯誤?還不少?”範祖禹雙眼銅鈴般瞪着眼前的弟子。
這時這弟子也注意到了範祖禹的不對,不由一怔,小心翼翼道:“老師覺得不妥?”
“胡鬧!”範祖禹喝道。
“淳甫!”一道聲音響起,“我倒是覺得他們沒有胡鬧,而且我與華陽、開然他們都已經同意了此事。”
“你們也同意了?”範祖禹臉色一下凝重,他微一沉思,“既然你們都同意了,那要做就做到最好,先暫且拖一拖,我去……”
“你是要去請相爺……”
“嗯。”
沒多久範祖禹連夜離開嵩陽書院,直奔東京,次日一大早司馬光府邸。
“範爺,您來得正好,相爺他又一夜沒睡,徹夜看書,我也勸不動他,您給替我勸勸。”老充頭嘮嘮叨叨的。
“徹夜看書?還是那本《倫理學原理》?”
“可不是麼,那本書可是有邪氣,相爺偏偏不聽我勸告,看起書來三兩天不睡都是正常,就算睡也是眯一下眼便起牀,相爺雖然正氣凜然,不怕邪氣,可這樣下去……”老充頭聲音裡有一絲自豪,畢竟司馬光那一輩的別的相公都已經受過傷了,也就司馬光一人,還身體好得很。
“老師身體硬朗就好,多虧充叔了。”
範祖禹快步來到司馬光書房前,輕輕推開門,目光便是一凝,此刻書房中,書桌前兩道人影讀着書,其中司馬光依舊精瘦,看眼眶的深陷度,比《倫理學原理》刊行前又要消瘦了幾分,可是臉上紅光泛發,雙眼神光很足,顯然精神頭極好。
“別人看《倫理學原理》傷得傷,死的死,我原本以爲老師也……沒想到……”範祖禹感慨。
這時司馬光臉上露出洋溢的笑。
“好,太巧妙了,真不知秦仙傲這腦袋瓜子是怎麼想出來的!”
……
範祖禹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