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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勢歸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勢歸他

伊川程頤府。

院中一桌,桌上筆墨紙硯。

微胖長鬚老人揮毫畫着奔馬,這畫上兩匹馬,一匹鬃毛整齊倒伏,神態溫順,與李公麟筆下立馬十分類似。另一匹則是鬃毛飛舞,高身長腿,正狂奔飛跑,一股桀傲不羈,正是程頤模仿秦朝的奔馬圖所作。

“神哉妙哉!”一中年人走到程頤身旁,眼露亮光道,“老師的繪馬之技愈發精湛,作這李公麟的馬,已然掌握了神髓,若不是我看着老師您親自動手,還以爲會是李公麟親筆,而這秦仙傲的馬,老師也作得有了七分火候。”

“再好又如何,終究是學他人的。”程頤放下筆,面有疲容,“我們都是學前人的,偶有突破,也不過是小突破,很難脫出前人巢臼,可這秦仙傲不同……”

“秦仙傲畫馬,一切都超脫前人,繪畫技法如此,馬的氣勢、神態更是如此。他送的奔馬圖,無鞍無嚼,我那天只當是野馬,認爲秦仙傲此子桀傲不馴,僅此而已,再無他想,可現在看這天下局勢,頓時明白了,爲何他畫的是野馬。”程頤低聲道。

“老師又有何高見?”中年人⊥♂說道。

“這馬就和人一樣。”

“他畫的其實不是野馬,是王馬。”程頤聲音忽然沉重。

“王者,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不受任何約束,他這馬,無繮無繩,無嚼頭,亦無馬鞍,正是無所能拘束,爲何不受拘束?”

“看了天下近些日的變化。”

“看了秦仙傲組織起這場勢在推翻趙宋天下,他自己上去坐龍椅的倒皇運動。我終於明白,原來此子生就反骨,骨子裡是想當帝王,因爲只有帝王纔是不受任何約束的。”

“可惜看到這一點已經晚了,晚了呀!”程頤說到這裡唏籲沉默,中年人亦是不語。這時——

“老爺,剛剛市集貼出一張榜單。”一穿着僕人裝的老人小跑着衝入院子,“這榜上說大宋江山大半已經落入秦仙傲手中。”

“大半江山落入秦仙傲手中?”

程頤眉一皺,中年人也是一臉訝然:“這不可能,秦仙傲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一下取得半壁江山吧?榜文在哪?”

“我已經抄來了。”僕人連上前遞上手中的紙張。

程頤接過放在桌上,剛一展開,‘論聯邦政府’五個大字躍入眼簾,程頤再一看,後面‘作者:秦仙傲’五個字刺人眼目。“這人。還當真想當天子?”程頤冷哼一聲,連看了起來。

“神仙國度中的國家政體……”

“又可分爲議會制、總統制……”

“所謂君主立憲制指的是國王統而不治,沒有實權,議會是權力的中心……”

程頤臉刷的黑了。

“國王統而不治,何來權威?荒謬!”

程頤再一看,下面是對君主立憲制政府權力的介紹,講的是由人民來選出參政員。

“魔頭,真是魔頭!”程頤怒火再次竄起。

“老師。他這完全就是顛覆孔夫子的治國觀點呀。”中年人臉色也很難看,君主立憲制。不說剝奪皇權,最讓人能以接受的就是由天下百姓選舉組成議會這一條。

“這魔頭……”程頤手背青筋直冒,“他是要讓這天下從此無君無父?尊卑不分?自古刑不上士大夫,禮不下庶人,這魔頭倒好,一切權力都在那什麼議會上。議會制定法律,監督一切,他……他這是反天了,要完全顛覆過來,要打倒孔家店。要打倒我等儒門子弟!”

孔夫子的治國思想就是要有尊卑等級,通俗說法就是天下分士農工商,士大夫是人上人,身份最爲高貴,農民這一層次低人一等,而工人更低一等,商人最賤,至於後面的妓戶等等那就更不用說了。

而士大夫之間也同樣有尊卑高低,農、工、商同樣如此。

可是按君主立憲制。

“他這是要人人生而平等,真是魔鬼!”

雖然這介紹中秦朝並沒有講什麼現代政治體制的思想根源‘人人生而平等’,可程頤畢竟不是普通人,一眼便看出這種體制背後的理念根基,與孔夫子,與儒家提倡的人有高低貴賤是大不相同的。

“而且,他這樣的制度也是在追求以法治國!可惡!”

儒家治國講究教化第一,以情理動人,一個人即便犯了法,若是情有可原,都能免除部分懲罰,比如因孝敬父母而無奈去偷盜,父母官可能會酌情原諒這種犯罪,這使得天下很有人情味。

而君主立憲制中的各種安排,權力是受法的約束的,也就是說參政者,包括權利頂尖的那些人,不管你官多大,都得依照議會制度的法規來行事,即法大於權,與當今,與一直以來的國家制度,權大於法是相違背的。

“好一個一切依法辦事!”

“這是要把天下蒼生帶入嚴刑酷法的地獄中去!”

……

程頤手背青筋突起。

“老師。”中年人擔憂的叫了一聲,連說道,“其實依法治國我們也不用想得那麼可怕。”

“先秦教訓尤在眼前,不可怕?”程頤冷聲,微一沉默語氣軟了幾分,“你不懂,這依法治國是看起來光鮮漂亮,用起來就是災難,當年秦始皇就是依法治國,結果治得天下大亂,二世而亡,二世而亡這沒什麼好說的,可是他治政期間,多少蒼生因嚴苛厲法而受盡折磨生不如死?多少不該處死的人被處死?想想陳勝吳廣是因何而反的。”

“當然,以道德教化治國,也並非完美,可是對比漢秦,便會發現,我們現在的方式是雖然不是最好的。卻是相對較好的,至少比完全依法治國要強。”程頤道。

“可是秦仙傲學富五車,不可能……”中年人道。

“那是因爲他以爲秦法之所以不通,是法規定得過於嚴苛,他認爲只要這法是老百姓自己制定的,就一定不會出現秦朝那樣的局面。”

“難道不是麼?”中年人疑惑。

“是。也不是。”程頤沉聲,“你只要想想王介甫的變法條律,這些條律如何?看起來是不是格外光鮮亮眼,條文處處爲國家,爲蒼生着想,即便是老百姓自己來找,也找不到絲毫不妥之處,可真實實施又如何?”

中年人一顫,王安石的變法內容確實是連受害的老百姓自己事先看。也會覺得是善法,良法。

“紙上定的條律與實踐之間是有無數變數的,所以死板的條律當真實施,只會禍害蒼生,這也是爲何王介甫剛一頒佈變法內容,我便由支持他變法,變爲反對。”程頤嘆氣,目光再次往下看那些現代制度。越看臉上煩意便越盛。

“一個比一個不現實,這秦仙傲。當真是……”程頤看完七種制度。

“嗯?”

程頤目光落在接下來的文字上,微微一怔,隨即一笑:“這秦仙傲倒還有點明白,知道新生事物生存不易,不過他若當真這樣來組建朝廷,那是找死。”

“老師高見。”中年人也笑了笑。

“咦。用報社來組織?”

程頤臉色變了,極爲凝重,中年人臉色也凝重了。

“用報社組織,倒當真可以組織起一個政府,而且……”中年人聲音嘎然而止。呼吸都粗重了,程頤、中年人緩緩看着這後面的組建政府方法,而後再看後面一個個宣誓支持的團體,整個院子安靜得很,兩人看完後都沉默不語。

許久!

一片黃葉緩緩飄落紙上!

程頤擡起頭。

“完了,一切都完了!”程頤低低聲音響起。

“老師,這麼多軍隊宣佈支持秦仙傲,是不是……”中年人不敢置信的聲音響起。

程頤微微沉默,而緩緩的點了下頭。

“秦仙傲在這文中一開始講的神仙國朝廷運行方式,我不以爲然,因爲那根本是表面光鮮,秦仙傲倘若當真那樣做,纔是自找死路,即便成功,他的天子之位也坐不長。”

“可是,我忘了,忘了這人畢竟是憑着一己之力,攪得整個大宋風雲翻滾,更要奪取這天下的魔頭。”程頤彷彿很感慨似的低嘆,“我能想到,他的智慧又豈會想不到,他一開篇描繪的君主立憲制也罷,民主共和制也罷,七種制度都是在畫大餅。”

“大餅?”中年人看向程頤。

程頤目光望着天邊,聲音彷彿有些飄渺:“他畫下這個大餅,是暗示,我秦仙傲還是爲天下蒼生着想的,我要建的就是這樣一個神仙國,這是爭取民心,是哄住天下老百姓,並非他真的要建那樣一個朝廷。”

“厲害呀,用大餅哄住天下民心,接下卻說什麼新生兒,必須呵護,誰來呵護?當然是他秦仙傲!”

“他秦仙傲如何呵護得了,自然是得有無上的權力。這麼一來,他組建這什麼新華民國,便能堂而皇之的讓報社主持一切,權力歸於報社,便是歸於他秦仙傲,再加上定他爲國父,擁有無上權力,這是什麼?”

“這是披着以法治國外衣的威權朝廷。”

“我大宋以往的朝廷有區別,可實質區別又不是很大!”程頤聲音低沉。

“原來如此。”中年人低聲。

“所以,這大勢已歸他了,這天下已歸他了。”程頤聲音極度苦澀。

微微的沉靜。

“難道,真的就如此,不會有變數了麼?”中年人不死心道。

“怎麼會沒有?”程頤聲音彷彿來了一絲生氣,“連大宋如此鐵桶江山都能被秦仙傲一舉推翻,這裡怎麼可能沒有變數,不僅有,而且還很大,甚至秦仙傲已經迎來了最危險的時刻。”

“啊!”中年人眼睛瞪大。

“你看到這榜文中,似乎支持他的人不少,這大宋江山怕是大半以上都已經姓秦了,可是……”程頤聲音更加高昂,“那些剩下的,都是真正的硬骨頭,這些人就算不是擁護我大宋,也必然是軍閥,是想擁兵自立,和秦仙傲一樣的大逆不道,想要當皇帝的。”

“這些人既然有這樣的野心,秦仙傲報上發出《論聯邦政府》他們都不願就範,除了少數不靈光,或者雖然手中有人,卻不得人心的將領外,就必然有很強的實力,才能讓他們腦子犯渾。”

“我之所以嘆息完了,一切都完了,這嘆息,不是爲別的,是爲天下蒼生!”

“因爲秦仙傲要拿下那些人,就必須發動大軍。”

“戰禍終究要起?”中年人聲音異樣。

“除非秦仙傲是神,不然……避不了,避不了的!”程頤長嘆。

中年人微一沉默:“老師,你先前說的變數,是不是認爲秦仙傲會輸?幹不過那些真正帶兵起家的反王們?”

“秦仙傲會輸?”

程頤‘哧’的一聲,彷彿不屑解釋,他伸手拿起一旁長條墨塊研磨起來,很快他提筆在一張信紙上寫道:“司馬君實親啓:……”

而同時《告天下書》這張榜文也在汴梁城傳開,更是傳揚到司馬光、高滔滔、呂公著……等一個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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