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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長老白鬚直跳,嘴脣動了又動,他這一次之所以大義凜然插手罷黜喬峰最大的理由就是喬峰是契丹人。
“各位叔叔伯伯,請聽小女子一言。”悽悽切切聲音響起,“先夫及各位千百代之前的祖宗是否胡人,此事無關緊要,然而此時宋遼交戰,喬幫若是如我等一般,即便祖上可能是胡人,然則久居漢地,早已經胡漢不分,便是宋人,可喬幫主既非九代之前的胡人,而是父母即契丹人,此事則是大大不妙。”
“沒錯,新降之兵不可重用,喬峰賊子與我等不同。”全冠清也接過馬伕人的話連大聲道,“他父母是契丹人,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恐怕都還在契丹爲民,我等豈能相信?”馬伕人、全冠清此話一出,很多丐幫弟子臉上露出釋然神色。
確實,即便是祖宗是胡人,他們如今也是地地道道的漢人了,與喬峰這種胡人是大不相同的。
“喬幫主。”徐長老也緩緩道,“老夫也是考慮幫主是契丹人一節,幫中知者已衆,變亂已生,隱瞞也自無益,這才說出此事。”
喬峰仰天長噓一口長氣,心中疑團此時纔算揭破。
“哈哈哈!”秦朝笑聲又起,“我本待是不想說的,可實在是看不過去了,徐長老,你先前說之所以反喬峰,是因他庇護胡人,我已經忍住了不說。”
“忍住了不說?”衆人怪異。
只聽秦朝道:“你現在又說是因爲幫中知者已衆,變亂已生,隱瞞也自無益。我就奇了,您老人家早己退居幕後,不問世事已達三十年之久,是何以知道喬峰庇護胡人,何以知道幫中變亂已生,知者已衆?我大哥庇護胡人是剛剛纔發生的事,至於變亂也今日才發生,連我大哥這一幫之主自己也是才知曉。”
轟!
秦朝這話一出。整個杏子林所有人都看向徐長老。
確實,無論是喬峰爲慕容復辯論,還是丐幫變亂,都是剛剛發生。徐長老千裡迢迢趕來,難道早就預料到了此事?
“你……你……”徐長老顫抖着手指向秦朝,一張老臉脹得通紅。
馬伕人微低着頭眼裡卻射出毒辣的目光。“這樹上年輕公子倒底是何人,爲何總能挑出刺來?我到了這裡後他和那喬峰一樣半眼也沒瞧我,當真可惡……”
“丐幫英雄。人人光明磊落。”秦朝朗聲笑道,“偶爾有兩個齷齪之人也屬正常,徐長老你可知爲何你只能靠年齡活得長才當上長老之位?幫主之位與你無緣?這便是原因,心思不純,品德有誤,偏偏滿嘴仁義道德,說着自己都不信的話,衆英雄不過敬你是長輩而已。”這幾句無疑是狠狠抽徐長老的臉。徐長老是丐幫數代元老,若是往日秦朝有半個字對他不恭,丐幫弟子早已叫囂喧天。可此時卻無一人說話。
“全冠清,你知道我是契丹後裔,是以反我,是也不是?”喬峰看向全冠清。
“不錯。”
“宋奚陳吳四大長老聽信你言而欲殺我,也是爲此?”
“不錯。只是他們將信將疑,拿不定主意,事到臨頭,又生畏縮。”
“我的身世端倪,你從何處得知?”
“此事牽連旁人,恕在下難以奉告。”全冠清說道。“牽連別人?”喬峰嘴角冷笑。目光瞟了馬伕人一眼,衆人雖然疑惑卻也不在意。只聽全冠清道:“須知紙包不住火,任你再隱秘之事,終究會天下知聞。執法長老便早已知道。”
喬峰不再說話。杏林一片寂靜。
人人心思混亂,喬峰是契丹人,衆人本是將信將疑,偏偏連喬峰自己似乎也信了。
可是——
喬峰素來於屬下極有恩義,才德武功,人人欽佩。這樣的人是仇敵,要知遼國和大宋仇恨糾結極深,丐幫弟子死於遼人之手的,歷年來不計其數,由一個仇人做丐幫幫主,太不可思議了。
“嗖!”
一道人影從樹上飄然飛下,極瀟灑的落於羣雄間。
一雙雙目光看向秦朝,不知這公子哥突然跳到場中央是要幹什麼。
秦朝腳下一墊,整個人都有些模糊起來。
“這是……”
段譽眼睛一亮,秦朝一動,身子瞻之在前,忽之在後,完全讓人捉摸不透落點,乍一看起來和凌波微步十分相似,可段譽認識,這絕非凌波微步。
“想不到三弟還有如此了得的身手,我這三弟……”段譽微張着嘴,他是知道秦朝是走文的路線的人。“果然是奇人。”段譽眼裡發光。
秦朝在人羣轉了一圈,等站穩後全冠清、陳孤雁、白世鏡、馬伕人、徐長老……一些丐幫弟子,幾個首腦已萎頓於地。
“賊子!”
“敢爾!”
一聲聲怒斥聲響起,一個個丐幫弟子,幾個丐幫長老牙齜目裂的撲向秦朝,智光大師、譚公譚婆、泰山五雄瞪着秦朝。
“這少年是什麼人,那陳長老、白長老可是丐幫六大長老,一身功夫到了頂尖級別,居然都沒反應過來便被這少年給點住了……”智光大師、單正對視一眼,都對這變故很是詫異。
丐幫衆豪撲向秦朝。
秦朝腳一動,身形再變幻,這些瘋狂撲打向他的刀劍棍棒各種武器竟然無一不落空。
“全都住手!”喬峰一聲暴喝,頓時一些丐幫弟子停住了手。宋長老跳到陳孤雁身旁,手按上陳孤雁腕上,片刻後道:“陳長老只是被點了穴,並無受傷,只是……”他接連在陳孤雁身上拍打着,陳孤雁卻是動也不動。宋長老搖着頭站了起來:“他這穴位點得頗有名堂,我解不了。”
“住手吧!”奚長老也一聲怒喝,頓時剩下的人也看向秦朝。
“還請閣下給我們一個解釋。”奚長老衝秦朝喝叫道。
秦朝微微一笑:“各位長老可還記得我和大哥在這杏子林結拜後曾給予大哥一本冊子?”
“沒錯。”宋長老沉喝。
“大哥,你把那冊子給大夥兒看看吧。”秦朝向喬峰叫道。喬峰淡然點頭,從懷中掏出秦朝的冊子恭恭敬敬遞向宋長老。宋長老接過冊子連看了起來,只看了幾眼,臉色便是微變。
“原來這一切都是馬伕人策劃?”
“他這冊子中說的一切,若是先拿給我看絕不相信,可是……”
“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如冊中所言,而且接下來馬伕人還會繼續攀咬喬幫主殺死馬大元……”
“陳孤雁被全冠清嗦使,前往偷喬峰的扇子,用以嫁禍喬峰。是不是真的,等會就看馬伕人會不會繼續攀咬喬峰……”
宋長老一口氣看完,胸口劇烈起伏,板着臉凝重的將冊子遞給了奚長老……吳長風,蔣舵主……一個個丐幫首腦看完冊子默默將冊子遞給下一人。許久,所有識字的人都看完了。
“怪不得喬峰一開始便拿住全冠清。”
“怪不是那公子總是插嘴,對着陳長老、徐長老冷嘲熱諷的,他若不事先寫這冊子,我根本不會信……”
“接下來馬伕人還會攀咬喬幫主殺了馬大元,真的會麼?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子,會那麼心機深沉,惡毒?”
……
整個杏子林一片寂靜。
“幾位英雄,可否?”單正開口。
宋長老皺起眉:“此乃我丐幫醜事……”
“我不看,既是丐幫家事。我還是不看好。”單正連道,人卻沒離開。
“此事關係我丐幫聲譽,而且不可憑藉一面之詞就此定論,大夥看完後記在心裡,待日後悄悄查明即可。”宋長老沉聲。“自該如此。”衆丐允諾,宋長老這纔看向一衆被點倒的丐幫首腦及弟子,微微皺眉:“秦公子,你這冊中只說到陳長老、徐長老、全冠清,馬伕人,何以這些人……”他一指另外被昏閉六識。彷彿睡過去的白世鏡等衆丐幫弟子。
秦朝一笑:“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明裡不見人頭落,暗地使君骨髓枯。你們不要小看了那個女子。誰知道她睡過的人有沒有超過雙掌之數,我這也是爲了保險。”
“可白世鏡長老?”
衆人疑惑看着秦朝。“白世鏡長老的人品,我丐幫誰不知道,難道他也參與,這絕不可能,他若參與就不會先前……”宋長老、奚長老等一個個疑惑看着秦朝。
“白長老義氣我信得過。但是某個上面我有些懷疑,不得不如此。”秦朝目光在白世鏡和馬伕人身上掃了兩眼,衆人看過冊子自然明白秦朝所說。
“還請公子解了他們的穴位。”
“可以。”秦朝看向郭媛媛、王夫人。“帶着賈老伯先藏起來,接下來我們暗中看戲。”很快郭媛媛、王夫人、賈阿公藏到了遠處茂密杏花叢中,而後秦朝身形展動,一恍而過後消失在遠方。全冠清、白世鏡、馬伕人等緩緩醒來。
“剛纔是……他已離開,我們繼續吧……”宋長老等人編了個理由。
馬伕人、全冠清等人心思全在掰倒喬峰之上,對此也沒多想。
“各位伯伯叔叔,先夫不幸亡故,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此時自是難加斷言。”馬伕人清脆的聲音響起,“但想先夫平生誠穩篤實,拙於言詞,江湖上並無仇家,妾身實在想不出,爲何有人要取他性命。然而常言道得好:‘慢藏誨盜’,是不是因爲先夫手中握有什麼重要物事,別人想得之而甘心?別人是不是怕他泄漏機密,壞了大事,因而要殺他滅口?”這幾句話的用意再也明白不過,直指殺害馬大元的兇手便是喬峰,而其行兇的主旨,在於掩沒他是契丹人的證據。
天龍八部原著中馬伕人這話影響是很大的,可這時——
衆丐眼色怪異的看着馬伕人,腦中迴響着剛剛冊中所言。
喬峰緩緩轉頭,瞧着這個全身縞素,嬌怯怯、俏生生、小巧玲瓏的女子,說道:“你疑心是我害死了馬副幫主?”
馬伕人一直背轉身子,雙眼向地,這時突然擡起頭來,瞧向喬峰。但見她一對眸子晶亮如寶石,黑夜中發出閃閃光采。喬峰微微一凜,聽她說道:“妾身是無知無識的女流之輩,出外拋頭露面,已是不該。何敢亂加罪名於人?只是先夫死得冤枉,哀懇衆位伯伯叔叔念着故舊之情,查明真相,替先夫報仇雪恨。”說着盈盈拜倒,竟對喬峰磕起頭來。
沒一句說喬峰是兇手。但每一句話都是指向他的頭上。喬峰眼見她向自己跪拜,心下恚怒,卻又不便發作,只得跪倒還禮,道:“嫂子請起。”
“馬伕人,我心中有一個疑團,能不能請問你一句話?”聲音響起,衆人連看去,見是個穿淡紅衫子的少女,正是阿朱。
“姑娘有什麼話要查問我?”馬伕人道。
“查問是不敢。我聽夫人言道。馬前輩這封遺書,乃是用火漆密密固封,而徐長老開拆之時,漆印仍屬完好。那麼在徐長老開拆之前,誰也沒看過信中的內文了?”
“不錯。”
“各位丐幫英雄,小女子也能拆看一封信後,不破壞火漆固封,不知可否拿一封信小女子相試。”阿朱笑吟吟道,這話自然是秦朝先前秘密讓阿朱所說的。真正讓喬峰百口莫辯還有一個關鍵證據就是那封信,徐長老說火漆密封。馬伕人根本沒看過,可事實上馬伕人看過,只是又將火漆復原。
馬伕人臉色大變,她微低着頭:“你是說我騙了徐長老?”
“我可沒這麼說。我只是敘述一個事實,而且拆信不破壞火漆固封,不僅我會,阿碧也是會的。好了,不說這事。”阿朱說道,“然則那位帶頭大俠的書信和汪幫主的遺令。除了馬前輩之外,本來誰都不知。慢藏誨盜、殺人滅口的話,便說不上。”“姑娘是誰?卻來干預我幫中的大事?”馬伕人淡淡道。阿朱道:“貴幫大事,我一個小小女子,豈敢幹預?只是你們要誣陷我們公子爺,我非據理分辨不可。”馬伕人又問:“姑娘的公子爺是誰?是喬峰主麼?”阿朱搖頭微笑,道:“不是。是慕容公子。”
馬伕人道:“嗯,原來如此。”她不再理會阿朱,轉頭向執法長老道:“白長老,本幫幫規如山,若是長老犯了幫規,那便如何?”執法長老白世鏡臉上肌肉微微一動,凜然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馬伕人道:“若是比你白長老品位更高之人呢?”白世鏡知她意中所指,不自禁的向喬峰瞧了一眼,說道:“本幫幫規乃祖宗所定,不分輩份尊卑,品位高低,須當一體凜遵。同功同賞,同罪同罰。”
馬伕人道:“那位姑娘疑心得甚是,初時我也是一般的想法。但在我接到先夫噩耗之前的一日晚間,忽然有人摸到我家中偷盜。”
衆丐眼睛瞪大。
“真如冊中所說麼,她居然……居然真的盜了喬峰的扇子……”
衆丐雖然明白,一個三十左右背五個布袋的弟子卻冷着臉配合馬伕詢問道:“偷盜?偷去了什麼?傷人沒有?”
馬伕人道:“並沒傷人。賊子用了下三濫的薰香,將我及兩名婢僕薰倒了,翻箱倒篋的大搜一輪,偷去了十來兩銀子。次日我便接到先夫不幸遭難的噩耗,那裡還有心思去理會賊子盜銀之事?幸好先地人將這封遺書藏在極隱秘之處,纔沒給賊子搜去毀滅。”
這幾句話再也明白不過,顯是指證喬峰自己或是派人趙馬大元家中盜書,他既去盜書,自是早知遺書中的內容,殺人滅口一節。可說是昭然若揭。至於他何以會知遺書內容,則或許是那位帶頭大俠、汪幫主、馬副幫主無意中泄漏的,那也不是奇事。
阿朱笑說道:“小毛賊來偷盜十幾兩銀子,那也事屬尋常,只不過時機巧合而已。”
“姑娘之言甚是,初時我也這麼想。”馬伕人道,“但後來在那小賊進屋出屋的窗口牆腳之下,拾到了一件物事,原來是那小毛賊匆忙來去之際掉下的。我一見那件物事,心下驚惶,方知這件事非同小可。”
宋長老忍着心中的惡寒和心寒,看着馬伕人,演戲道:“那是什麼物事?爲什麼非同小可?”只是他心中激動,腔調難免走調,變得不倫不類。
馬伕人自然不會注意到這怪異之處,她緩緩從背後包袱中取出一條**寸長的物事,遞向徐長老,說道:“請衆位伯伯叔叔作主。”待徐長老接過那物事,她撲倒在地,大放悲聲。
衆人怪異看向徐長老。
徐長老將那物事展了開來,原來是一柄摺扇。徐長老沉着聲音,念着扇面上的一首詩道:
“朔雪飄飄開雁門,平沙歷亂卷蓬根;功名恥計擒生數,直斬樓蘭報國恩。”
一個個丐幫弟子看向喬峰。
徐長老翻過扇子,看了看那幅圖畫,正是自己親手所繪,嘆了口長氣,喃喃的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汪幫主啊汪幫主,你這件事可大大的做錯了。”
喬峰向徐長老道:“徐長老,這柄摺扇是我的。”
很多丐幫弟子面面相覷。
“如果……”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看了這扇子……”衆丐心裡滋味莫名,很多人感覺到一陣陣發寒,目光在馬伕人、全冠清、陳孤雁、徐長老身上打轉。
徐長老臉上似乎感觸甚深,喃喃說道:“汪幫主總算將我當我心腹,可是密留遺令這件大事,卻不讓我知曉。”
馬伕人站起身來,說道:“徐長老,汪幫主不跟你說,是爲你好。”徐長老臉現不解,問道:“什麼?”馬伕人悽然道:“丐幫中只大元知道此事,便慘遭不幸,你……你……若是事先得知,未必能逃過此劫。”
這話無疑是指若徐長老知道密信,喬峰會暗殺了徐長老。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呀……”徐長老喃喃而言,臉色極爲痛心。
馬伕人嘴角一絲冷笑一閃而逝,她目光冷瞟向喬峰,無意中掃過衆丐,心中微微一怔,很多丐幫弟子看她的眼神彷彿看耍猴一樣,不是同情,不是義憤,不是……。
馬伕人收回目光:“定是我看錯了。”
“諸位,喬某身世來歷。”喬峰高聲道,“我自己未能確知,但既有這許多前輩指證,喬某須當盡力查明真相,這丐幫幫主職位,自當退位讓賢。”
……
遠處杏花叢中。
“好了,戲的**過了,我們也該走了。”秦朝大手拍在王夫人肩頭。王夫人微蹙眉:“這還沒結束,還沒哩,我不走。”郭媛媛也嗔瞪了秦朝一眼:“能有什麼危險?”繼續雙眼透過樹葉花叢看着場中央。
喬峰要辭丐幫幫主之位,宋長老、奚長老、吳長老……等很多丐幫弟子都拒絕,可是徐長老卻一力認爲喬峰不適合了,而後宋長老讓衆丐站隊。這站隊衆丐大都支持喬峰繼續當幫主,可是也有一部份屬於陳孤雁、全冠清、大智、大勇、傳功長老等則是不願喬峰繼續當。而後全冠清言語蠱惑騸動,原書中他這騸動,很多支持喬峰的丐幫弟子都加入反對派,可這一次,卻是一絲效果也沒有,很多人看全冠清眼神滿是冷笑。
可喬峰卻一意要辭去丐幫幫主之位。
馬伕人再次指使喬峰殺馬大元,不過她威力絕倫的表演只是讓衆丐覺得心寒。
“呼!”
打狗棒飛插入地,喬峰飛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