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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昏暗。
蘇州城小客棧一間客房內,點着油燈,清秀少年正給牀上玉人探脈。
“青兒……”和藹聲音響起。秦朝連笑看向內屋,內屋中郭媛媛給王夫人整理着髮髻:“這家客棧的夜宵最好吃了,等到了戌時,我便讓他們送上來,包你嚐了以後便愛不釋口。”郭媛媛聲音很寵溺。
“媛媛這入戲……”秦朝心中好笑,郭媛媛得秦朝密授訣竅,神情是半信半疑,可和王夫人正式結拜後,生生疏疏的叫了幾聲女兒,沒一會便入戲了,沒一個時辰左右便‘青兒’長,‘青兒’短叫得極親密,晚飯桌上那種彷彿寵妹妹一樣的神態語氣,秦朝只有一種感覺,這女子後世定能得奧斯卡影后獎。
“嗒!”
門推開,郭媛媛微笑着走了進來:“盛朝,柔妹子怎麼樣?”
“宇文娘子她……”秦朝眉微微蹙緊。郭媛媛心一跳。“怎麼?先前不是還好好的?”郭媛媛臉色沉凝道。“逗你的。”秦朝哈哈一笑。“就你搞怪。”郭媛媛臉色一鬆,狠狠挖了秦朝一眼。秦朝鬆開落在宇文柔娘腕上的手指:“柔娘如今脈博已經極接近正常人,呼吸也是快恢復了,想來再不用幾天,便能恢復到正常狀況,只是要她醒來……”
郭媛媛這時微蹙眉:“喝了這麼多蔘湯,她現在已經不屬於龜息狀態,按理說早該醒來,可偏偏……”在三天前,宇文柔娘呼吸節奏頻率便接近普通病人,這應該是能夠醒來的,可是卻一直沉眠。
“盛朝,我看她若是不醒來,喝再多蔘湯也是沒用。”“我知道。”秦朝收回手,宇文柔娘現在的情況很複雜,有點像前世的‘植物人’,可又不是完全的植物人。甚至秦朝都沒辦法確定宇文柔娘心脈有沒有續上。“柔妹子的事,不宜拖下去,你得想個辦法。”郭媛媛道。“辦法麼?”秦朝眯着眼,腦中閃過一人——天龍八部第一神醫‘薛慕華’薛神醫。“過了明天。我們去聚賢莊。”秦朝沉聲道。
“聚賢莊?”郭媛媛看着秦朝。
“按天龍八部的劇情,段譽小子這個時候怕是回到了阿朱的住所‘聽香小榭’。”秦朝眯着眼,段譽回到聽香小榭後,因阿朱、阿碧、王語嫣開口閉口嘴裡說的都慕容公子,一氣之下離開了聽香小榭。劃了一夜船,在第二天便遇到了喬峰。
“段譽和喬峰松鶴樓拼酒,而後拜完把子就是杏子林大會,而杏子林之後沒多久,喬峰便身敗名裂,薛慕華因此大發英雄帖,在聚賢莊聚集羣雄討伐喬峰,而這一段時間,其實很短。”
“媛媛。”秦朝沉聲,“薛慕華很可能就在聚賢莊。”
“哦?”郭媛媛眉一挑。她當然知道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薛神醫名號,又和秦朝上過擂鼓山更是知道薛神醫就是聾啞老人蘇星河的弟子,醫術得了蘇星河真傳。
“若是薛慕華,倒還真有可能救醒柔妹子。”郭媛媛低聲,疑惑看着秦朝,“盛朝,薛神醫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江湖人最難找到他的所在,你難道知道他在聚賢莊?”
秦朝一笑:“我也不能肯定,只是感覺他應該會去那裡。”
“感覺?”
“嗯。明天我們不是要去杏子林麼,我感覺那裡將會有一件大事,發生了那件大事後,可能會引薛慕華前往聚賢莊……。”秦朝沉聲。郭媛媛疑惑看着秦朝半晌。忽然一笑:“也罷,我倒要看看你說的準不準,嗯?”郭媛媛看向一旁。
“這是什麼?”只見王夫人抱着一個大包袱撞開門衝了進來,幾步便到了兩人面前。
“你呀。”郭媛媛連走上前,一伸手,“啪!”的一聲拍打在王夫人手背。呵斥道:“快放桌上,這可不能拿。”“怎麼不能?”王夫人瞪着郭媛媛。“不能就是不能。”郭媛媛虎着臉。“你很不講理。”王夫人氣鼓鼓的,郭媛媛一笑,抱着王夫人道:“好了,這東西是你父親的工作。”“工作?”王夫人疑惑。
郭媛媛轉頭看向秦朝:“這是大師昨晚送來的,今天你一直忙,所我纔沒……”
“哦。”秦朝連走上前,先笑着用手碰了碰王夫人臉頰,“青兒,你有沒有偷看?”王夫人眯着眼笑得很甜:“我看了一下,看不懂,便拿過來了。”
“看得懂纔怪。”秦朝收回碰她臉的手,翻開眼前包袱,裡面一封封黃皮信封堆得山一樣,秦朝目光一眼便落在信堆裡一張灰色的報紙上。“上一次寫完《駁與嶽侍仙書論》後,我便上路了,爲了宇文柔娘我和媛媛一直在趕路,忙着購買人蔘。”
算日期,《武林風》在秦朝上一次回信後應該發行了至少三刊,可是秦朝一路奔波時而這,時而那,行蹤飄忽不定,因此一直沒有會和上來回‘送信’的枯海大師。
“這一次的報紙應該還是上次回信後的第一期。”秦朝直接拿出信封中的報紙,羅欽順詭辯威力秦朝是知道的,那篇文章一出,這一期《武林風》上會出現什麼?是像歷史上那樣讚譽聲一片,還是仍舊反對居多?秦朝很是期待。
翻開報紙,秦朝一目十行,只掃了幾眼,臉上便笑了起來。
“人爲死人,而不足以爲萬物之靈;理爲死理,而不足以爲萬化之源……,段海峰一文,掃盡污穢,餘亦不得不五體投地而贊哉……”
“陳思遠雄文一出,萬馬齊喑,衆雄伏首,然則段海峰出手,卻一洗六朝脂粉之氣,字字如金戈鐵馬……”
“且不說理氣二分,亦或渾一,餘之意,此文於洛學之理,所敘之透,亙古未有,程師雖仙逝已久,吾思之,他若有緣見到此文,興許會欣然還陽。與段海峰論道松下……”
“《武林風》雄文迭出,一期比一期文章質量高,然則諸文之中,老朽最爲佩服的便是上一期段海峰的那一篇《駁與嶽侍仙書論》……”
“渾一或是二分?孰優孰劣。我意以爲,二分或許更恰當,可是段海峰說服我了,我現在開始懷疑二分是不是真理……”
……
《武林風》上古文看起來文縐縐,可翻譯成白話。裡面有很多都是贊同,讚美秦朝《駁與嶽侍仙書論》的話,這些讚美言詞,秦朝看起來都覺得誇張。而且第一個版面,凡是涉及到‘理氣’之說的都是清一色的對秦朝上一期文章的讚揚。
“不愧是超級宗師羅欽順。”秦朝眯着眼,雖然贊聲滿版很誇張,可是想想明朝思想家中羅欽順的超然地位,便一切合理了。
“盛朝。”
郭媛媛一旁微笑:“如何?說實話昨晚我看了,都感覺這些文人呀,真是夠厲害的。罵起人來嘴裡不吐半個髒字,可能將人罵得皮骨無存,可贊起人來,那個也能……將人捧上天。”
“這便是才華,是才氣。”秦朝笑道。
“那倒也是,拍馬屁的才氣。”郭媛媛抱着王夫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馬屁?”王夫人看向郭媛媛,低問道:“你剛纔說,誰拍誰的馬屁?是不是爹的?”“嗯,青兒很聰明,就是別人拍你父親的馬屁。”“真的?”王夫人眼睛發亮。郭媛媛、王夫人一旁說話。秦朝則是翻到第二版。這一版倒是出現了一個反對聲音,是陳思遠的。
“讀罷《駁與嶽侍仙書論》,我不得不讚一聲,段海峰其人。鬼才也。”
“無疑,段海峰對洛學之精研,是極富功底的。”
“我承認,讀此文,某些至理確實讓我矛塞頓開,讓我拍案稱奇……”
“可是……”
“十言九真。終歸是假。此文雖然真理奇峰迭起,然則便如九真一假,九真便是爲一假而作掩護……”
……
一路看罷。
秦朝嘴角翹了起來,陳思遠顯然還沒找到秦朝文章中的漏洞,這一封反擊文,言詞稍顯空洞,就像一個明明輸了,卻不服氣的人叫嚷一樣。
陳思遠反對聲音外,其餘的也都是附和秦朝的理氣渾一的聲音。
第三版,第四版……反對聲音便多了,可極有份量的根本就沒有。
秦朝一口氣看完整張報紙。
“父親,這是什麼?”王夫人伸手來搶秦朝手中報紙。“啪!”郭媛媛拍掉她的手,“青兒,這是報紙,這東西的出世,你父親可是出了大力。”
“父親出了大力弄出來的……”王夫人眼睛發亮。“父親,我要看,我要看……”王夫人叫嚷着。秦朝將報紙往包袱中一放,笑眯眯看了王夫人一眼:“你要看找你義母,別找我。”王夫人連搖着郭媛媛手。“好了,給你看就是。”郭媛媛笑道。王夫人這才笑眯眯的伸手拿起報紙,認真看起來,作爲無涯子、李秋水這兩大宗師的女兒,王夫人豈能不識字,而且繼承了無涯子、李秋水的基因,王夫人天資聰穎,可是……王夫人終究是沒認真習過文,只看了一眼,眉便一皺,而後沒兩三分鐘,眉皺得都成疙瘩了,她又看了兩分鐘,臉色痛苦的將報紙一扔:“不看了,不看了,一點趣都沒有。”
郭媛媛笑着拿起報紙。
王夫人看向翻看信件的秦朝。
“我母親說我親生父親百藝俱通,是個通古知今的大學問人。”王夫人目光落在秦朝信件上,這些信件,她先前翻看過一兩封,都是看着有些頭痛。“父親這個叫‘報紙’的東西,裡面說的我雖然看不懂,可應該是高深的學問,看來我這個義父也是個真正的大學問人,嗯?”王夫人看向郭媛媛,郭媛媛正捧着報紙,眼睛發亮的讀着。
“郭母,你也讀得懂?”王夫人眼睛瞪得大大的連問。
郭媛媛怪異的瞟了王夫人一眼:“這是自然,有什麼不對嘛?”
“沒什麼不對?”王夫人嘴角一動,下一瞬間看着郭媛媛的眼中也發出亮光:“我這義母,也不是普通人呀。”這時社會最重讀書人,人是社會性的動物,往往受大環境影響,王夫人雖然脾氣乖戾,也深受此風影響,對讀書的,對真正有學問的高人,她還是很尊敬佩服的,反而是對純粹武夫不怎麼看得起。
這一期的《武林風》沒有重量級的反對理氣渾一論文章,秦朝自然不會去寫信自己挑毛病,略微回了一些信件後,便收拾好包袱。
“青兒。”秦朝看向剛洗完澡出來的王夫人,“今晚可要跟爲父一起睡?”“啊?”王夫人臉蛋浮起緋紅一片,偷偷瞟了一眼郭媛媛,輕笑道:“你不怕義母打你板子,就儘管來我牀上,不過,就算你來了,我也不會讓你上牀的。”一轉身進了她自己的客房,將門關得嚴嚴實實的。
“看來這王夫人還是有分寸的。”秦朝摸了摸鼻子,走到窗前,看向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矗立着一棟酒樓——松鶴樓。
“明天上午,《天龍八部》中最熱血的一幕,段譽、喬峰松鶴樓拼酒便要開始了吧!”秦朝收回目光,走向自己睡房。“劇飲千杯男兒事,杏子林中,商略平生義……真期待呀!”秦朝很快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