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小解的功夫能有多久?
葉芽根本沒有時間去想薛柏是不是聽到了昨晚的動靜,幾乎他一出門,她就立即鑽出被窩,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穿上外衣,然後匆匆疊好被縟下了地。剛剛站穩,門簾忽的一動,葉芽嚇了一跳,待薛鬆走進來,她才鬆了口氣,狠狠瞪他一眼,快步走到櫃子前綰髮。
「怎麼不多睡會兒?」薛鬆走到她身後,伸手扶住她的腰,低頭親她高擡的手背,「昨晚是我不好,累到你了。」
葉芽扭開頭,迅速綰好髮髻,繃著臉不理他,現在知道錯了,昨晚爲何非要……
「牙牙……」薛鬆將人轉了過來,額頭抵上她的,看著她低垂的眼睫道:「別生氣了,我這不是想你想的厲害嗎,好了,今晚我一定輕點……」
葉芽原本已經因他溫柔的動作情話軟了心,可聽到最後一句,被薛柏引起來的羞澀懊惱頓時全都化成了怒火,她使勁兒推開他,瞪著他的眼睛道:「大哥,你要是再這樣,一會兒我就回家去,以後再也不來了!」她是想他,可她不想再經歷一次那樣的折磨,薛柏就睡在她旁邊啊,他怎麼能那樣對她?萬一被薛柏聽到半點動靜,她還有什麼臉面見他?
委屈後怕讓她眼裡浮上了盈盈淚水,她抿了抿脣,背過身去擦眼淚。
薛鬆真沒想到她會如此生氣,頓時慌了,連忙將人拽到懷裡捧著她的臉替她抹淚,「別哭別哭,我以後再也不那樣了,今晚一定老老實實的,我要是再做不到,你,隨你怎麼罰我都行!牙牙,別哭了,你這樣,三弟見了會怎麼想?」
三弟會怎麼想,還不都是他害的!
葉芽真的很氣薛鬆,她恨恨地捶了他一下,未料他的胸膛太硬,他疼不疼她不知道,她的拳頭倒是被震得發麻,呆愣之際,頭頂忽然傳來強忍著的笑聲,肩膀抵著的胸口更是隨著男人的笑震動著。葉芽又羞又惱,掐住他的腰想狠狠擰上一圈,然他的腰上沒有半點贅肉,衣衫下的觸感緊繃有力,她連續抓了三下都沒有成功,正咬牙想換處位置,薛鬆笑著把一隻袖子擼到肘彎送到她眼前,寵溺地道:「掐這裡吧,這裡肉多。」
滿肚子火生生被憋了回去,葉芽「啪」的一聲拍在薛鬆胳膊上,推開他朝門口跑去。
薛柏已在門口立了一會兒,聽到葉芽朝這邊走來,心念瞬間轉了一個來回,最終選擇後退幾步,裝作剛走進來的模樣。其實,如果他擋在門口,她一定會「意外」撞上他的,他很容易就能溫香軟玉抱滿懷,但他不想這麼快就佔她的便宜,她臉皮那麼薄,逼她太緊,反而會嚇到她。如今已近十月中旬,再有半個多月學堂就要放假了,到明年正月半纔開館,他有的是時間。
門簾響動,她氣沖沖地走了出來。
「二嫂,你起來了啊。」他咳了咳,頗爲意外地問道。
葉芽有些心虛地應了聲,聽他又咳了,趕緊叮囑他:「外面冷,你快進屋去吧,別再折騰嚴重了。」
薛柏點點頭,目光在她泛紅的眼圈掠過,一邊朝裡走一邊側對著她道:「二嫂,昨天你走了那麼遠的山路,到了這邊又是買菜做飯又是縫被子,臨睡前還要勞煩你替我端藥喂藥,一定累到了吧?其實你可以多睡會兒的,左右咱們這裡沒人來,沒有那麼多顧慮。」
原來三弟之前說她昨晚累到了,是這個意思啊?
高高懸著的心穩穩落回胸口,葉芽朝薛柏笑了笑,等他進去了,她轉身去鍋裡舀水洗臉。騰騰白霧從鍋裡冒出來,有些熱,很快又化作溼氣落在臉上,在清冽的秋意中變涼。葉芽拿起舀子,剛要俯身舀水,那邊門簾掀動,有人邁了出來,她瞥了一眼那雙她親手做的鞋子,撇撇嘴。既然三弟沒有察覺昨晚的荒唐,那她就看在他早早起來替她燒好熱水的份上,再原諒他這一次吧,不過,要是今晚他還敢胡來,她就真的不來看他了。
薛鬆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裡,不得不佩服薛柏的細心。單憑薛柏出門時看他的眼神,他就知道他昨晚是醒著的,可這個傢伙,先故意逗弄了她一番,害他白白受了埋怨,這回看她哭了,他又輕飄飄幾句話打消了她的擔心,怪不得他不用他這個大哥幫忙……
吃過飯,薛鬆出去幹活了,葉芽盤腿坐在炕上替他縫補一件衣服,薛柏就靠著牆壁看書,偶爾開口跟她說幾句話。漸漸的,葉芽覺得薛柏在看她,可當她擡頭望過去,他依然維持著挺直的坐姿,神色淡然地看書呢,柔和的晨光透過窗紗照到他身上,俊秀儒雅好看。
她疑惑地眨眨眼睛,低頭繼續忙自已的。
很快,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她再次擡頭,卻意外地對上了薛柏溫和含笑的目光。
「二嫂,你今天怎麼總是偷看我?你這樣,我都看不進去書了。」薛柏脣角微微上揚,很隨意地道。
葉芽的臉騰地燒了起來,震驚錯愕間愣愣地辯解:「我沒有偷看你……」
「是嗎?」薛柏輕輕問了一句,隨即歉然一笑:「好吧,是我想太多了。」說完垂眸,但無論是他那短短的問句,還是後面平靜的話語,都充滿了明顯的懷疑味道。
他不相信,他還是認爲她在偷看他。葉芽怎麼能讓他有這種錯覺,開口就要解釋清楚,可就在她看著他發呆,絞盡腦汁琢磨如何措辭時,薛柏又擡起頭,眼中笑意越發濃,「二嫂,你看,你果然是在偷看我吧?」
葉芽漲紅了臉,迅速低下頭,「不是,我剛剛只是在想……」
「二嫂,沒關係的,我不介意你看我。」薛柏放下書,大有一番準備與她長談的意思。
他的目光太火熱,對上一眼,葉芽就不敢再看,努力幾次都無法開口,更不用說理直氣壯地解釋了。沉默在繼續,她怕極了這種突然變得曖昧的氣氛,快速穿鞋下地,「我出去一下,三弟你好好看書吧,我,我真沒有偷看你。」丟下這蚊吶般的話,她逃也似的出門了。
東屋她是不敢待了,西屋,西屋冷森森的,她更不敢待。前院,薛鬆在做活,因爲大門敞開,葉芽怕突然有人進來,不好意思去他跟前待著。竈房正對著門口,來人也會瞧見她,她怕有人進來跟薛鬆打聽她是誰,乾脆擡腳去了後院。
難得是個好天氣,天藍藍的,陽光溫暖明媚,清新的空氣裡沒有一絲風。
可葉芽心裡很亂,完全體會不到這秋高氣爽的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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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柏看她的眼神,讓她心裡慌得很,似乎這回來鎮子後,他的言語舉動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或者,更準確的說,薛柏與她相處時的態度一直在變化。
最開始的時候,他親暱自然,衣服破了會大大方方地請她幫忙,出門回家時會笑著跟她打招呼,可是,自從,自從大哥出事後,他忽然就客氣起來,有時候甚至顯得冷漠疏離,與她說話,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看著她的眼睛。若不是他沒有反對她和薛鬆的事,還「好心」地幫薛鬆拖住薛樹一晚,葉芽都快要懷疑自已做了什麼惹他不高興了!再然後,就是這回,他又變了,他跟她撒嬌跟她打趣,用那雙本就容易引人遐思的多情眸子看著她,看得她的心跳總會漏一下。
是因爲她留下來照顧他,薛柏覺得跟她這個二嫂更親近了,所以流露出本性?還是,還是……
葉芽搖搖頭,揮去突如其來的荒唐念想,三弟,三弟怎麼會喜歡她?
想著想著,人已經走到了牆角那顆光禿禿的香椿樹下,葉芽看看四周這座陌生的小院,突然好想回家。回了家,她就不用再面對白日沉穩半夜荒唐索求的薛鬆,也不用面對言語眼神曖昧的薛柏。家裡只有傻乎乎的薛樹,薛樹聽她的話,在他面前,她大多時候都是心安的,就算他偶爾做些親暱的動作,她也能比較坦然地接受了。
「大哥,媳婦呢?」恍惚間,她聽到了熟悉的男人聲音。
葉芽心中一跳,正要懷疑是不是她聽錯了,春杏的解釋就跟著傳了過來:「大哥,我們本來打算明天再來的,誰知道二哥昨天回家後,自已把兩棵樹的果子都摘了,然後今天一大早就推著果子去我們家,催我們快點出發。你瞧,他連果子都挑好了,一片樹葉一個梗子都沒有,我看他昨晚根本沒睡覺,光點蠟燭忙活這個了……」
這個大傻蛋,不就是兩個晚上嗎,他就那麼想她?
心裡又酸又甜,葉芽趕緊往回走,還沒走到一半,薛樹就跑了過來,「媳婦,我把山裡紅都送來了,今天你就跟我回家,一個人睡覺太冷,我睡不著!」
身子被他緊緊抱住,他身上還帶了深秋的涼意,現在才什麼時候,他們一定是早早就出發了。
「好,今天咱們就回家。」葉芽心疼地回抱他一下,然後把人推開,笑著看滿眼委屈的傻男人:「行了,咱們進屋去吧,跟大哥三弟再說會兒話,一會兒就去糕點鋪子,到時候給你買好吃的,隨你挑。」
薛樹看著自已媳婦柔柔的笑容,心裡暖暖的,踏實又滿足。他低頭把臉湊了過去:「我不要好吃的,媳婦你親我一下。」
剛說完,北門口就傳來撲哧的笑聲,兩人同時回頭,遠處那個捂嘴偷笑的小姑娘,不是春杏是誰?
葉芽尷尬得不行,小聲訓了薛樹一句,催他一起進屋了。
雖然薛柏口上說身體不舒服,可他的氣色騙不了人,葉芽很放心地和薛樹春杏離開了。
薛鬆和薛柏並肩站在門口,望著三人遠去的背影,神色複雜。
待三人轉了彎,薛柏走到薛鬆身前,幸災樂禍道:「大哥,看來她更喜歡二哥啊,只在這兒住了一晚,就著急回去了。」
薛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笑什麼,她走了你很高興嗎?」
「還好吧,有點不捨。」薛柏坦誠地承認,隨即補充道:「不過,很快學堂就要放假了,好可惜,大哥,你要一個人住在這邊了。哦,我勸你有空就回家幾趟吧,要不,二嫂心裡就只剩下我和二哥了……」
他朝薛松露出一個自信燦爛的笑容,轉身回了院子。
薛鬆目光深沉地盯著他挺拔的背影,這個三弟,他好想打他一頓。
可是,三弟回家了,她會不會真的不再來了啊?
葉芽當然不知道他們哥倆的心思,因爲熬山楂的火候不好把握,她在糕點鋪子忙碌了近兩個時辰,那裡的夥計纔算是學會了。接過十兩多碎銀和胡掌櫃白送的兩樣小點心,她又帶著春杏去綢緞鋪子挑布料,小姑娘聰明懂事,她說過要好好獎賞她的,況她明年就及笙了,她要給她做兩件漂亮的裙子。
兩個女人在鋪面上挑挑選選,薛樹拎著點心站在一旁看著她們,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
一輛青氈馬車從街上轆轆而過,裡面傳來男童清脆的抱怨聲,有修長白皙的手挑起側邊的車窗簾子,露出男子清俊淡然的臉龐。男子隨意掃過街上的行人小攤,目光忽的一頓,落在不遠處的鋪子裡,那裡,一個姑娘欣喜地選出一塊兒海棠色的尺頭,正笑眼盈盈地跟旁邊婦人打扮的女子說著什麼。
明眸皓齒,笑靨如花,那些在書中看到過的美好詞句,一一在他腦海裡閃過。
車行漸遠,窗外的景色也變了。
林宜修放下車簾,重新坐正,在阿軒的小聲嘀咕中閉上眼睛。
這是第三次見她,他不相信緣分,但不可否認,胸口向來平穩的心,微微悸動了。他要想的事情太多,卻從來不包括過兒女私事,但,如果,如果還能再遇上,那他就承認真的有緣分這種玄奇的東西,屆時,她,就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