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留下
走不走,葉芽心裡矛盾的很。
走,她身無分文,也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形,會不會被孫府的人發現抓回去?回家嗎?不,爹孃只會拿她賣錢,若是知道表少爺對她有意,說不定會主動把她送過去……不回家,她一個孤弱女子能去哪裡?
可是不走,難道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留下來?
「媳婦……」葉芽許久沒有說話,薛樹的心就像她秀麗的眉一般,緊緊地蹙著。
被他撒嬌似的軟語喚醒,葉芽咬咬脣,強迫自已直視面前這個傻男人:「我,不走也可以,那你以後不許再碰我!」她真的不知道該去哪兒,她都已經是他的人了……
薛樹眉頭皺了起來,昨晚他真是舒服死了,要是不能碰媳婦,豈不是?
葉芽猜出他的想法,登時威脅道:「你要是不答應,那我就走了!」人就是這樣,假若薛樹上來就憑藉蠻力強迫她,她就是哭死疼死也沒有辦法,可薛樹低聲軟語地求她,她反而有了底氣。
「那我答應你就是了!」薛樹氣呼呼地吼道,轉身背對著葉芽。與媳婦離開相比,他寧可不碰媳婦也要她留在家中,但他是被迫答應下來的,他不高興!
這麼孩子氣的動作,葉芽心裡的防備稍稍鬆動,語氣不自覺地放柔了:「你叫什麼名兒?」既然要留下來,就得試著與他相處。
聽出她態度的變化,薛樹馬上忘了剛剛的不快,喜滋滋地轉身,漂亮的鳳眼望著她,脣齒清晰:「媳婦,我叫薛樹!」
「薛樹……」葉芽輕輕喚了一聲,想繼續打聽他家裡的情況,肚子突然不爭氣地叫了起來,她尷尬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聽薛樹道:「媳婦你餓了吧,我給你盛飯去!」
等她擡起頭,他已經掀開門簾出去了,外面傳來掀鍋蓋的聲響,沒過一會兒,薛樹就搬著一方矮桌走了進來,放在炕上,然後又把飯菜端了上來。
一盆黏度適宜的小米粥,一道水靈靈的拍黃瓜,一盤烤得焦黃的兔肉。
葉芽再次環視一週,黃泥土牆,茅草屋頂,屋裡沒有一件像樣的傢俱。剛剛她也趁他掀門簾的時候看過外面了,竈房很簡陋,一看薛家就很窮。
她不由指著桌上的兔肉問:「這肉是你們買的?」這麼窮,怎麼吃得起肉?
薛樹一邊給她盛粥,一邊搖頭:「不是,是大哥前幾天從山上打來的,以前都是攢多了一起拿到鎮子上賣,可大哥說你身子弱,應該吃肉補一補,今早他就把兔子宰了,媳婦,快上來吃飯吧!」
葉芽是窮人家的孩子,她知道一隻兔子能賣五六十文錢。薛家這麼窮,他大哥卻爲了她把賣錢的兔子殺了,再看盤子裡的兔肉,那麼多,足見他們兄弟兩個沒有吃多少,都給她留著呢……
她心裡有些酸,之前還埋怨薛樹大哥不該安排弟弟照顧她一個姑娘,可現在,她對那個未曾謀面的人沒有那麼反感了。
「媳婦,快上來啊!」薛樹見她愣愣的,伸手就要來拉她。
葉芽本能地避開,紅著臉坐在薛樹對面,「你別叫我媳婦……」
薛樹不依:「媳婦就是媳婦,不叫媳婦叫什麼!」
葉芽怔了怔,她出身農家,從小就知道,女人的身子只能讓相公一人看,否則就不是好女人。薛樹佔了她的身子,除非死,她就只能跟他過了……現在他口口聲聲喊自已媳婦,是他的意思,還是他大哥的意思?他是要娶她嗎?
「媳婦,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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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樹見葉芽一直盯著自己,不動筷子,忍不住催促道。
葉芽猛地回過神來,她在想什麼啊?她還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萬一孫家追過來了……
心不在焉地喝了兩口粥,她試探著問:「這裡是什麼村子啊?」
薛樹一口白牙將黃瓜嚼的脆響,頭也不擡:「葫蘆村。」
葫蘆村?葉芽沒有聽說過,繼續問:「那你知道平陽鎮嗎?或是臨陽城?」她家住在平陽鎮,孫府位於臨陽城。
薛樹將一塊兒兔肉夾到她碗裡,依然搖頭:「不知道,我只去過東橋鎮。」
葉芽心中稍安,薛樹連臨陽城都沒聽過,那這裡應該離臨陽城挺遠的,短時間內她不用擔心被孫府的人發現……可是,看著渾身冒著傻氣的薛樹,她又不確定起來,或許他是因爲腦子笨纔不知道這些?不行,她得找別人問問。
心裡裝著事,雖然葉芽很餓,卻吃不下東西,喝了一碗粥便撂下筷子,「我吃飽了,你多吃點肉吧,記得給你大哥留點。」天雖熱,兔肉卻是烤的,應該能留到晌午。
薛樹覺得他一人就能把兔肉都吃了,不過想到辛苦打獵去的大哥和清瘦的三弟,他就專門夾黃瓜吃。
吃完飯,薛樹讓葉芽在炕上歇著,主動去收拾碗筷。
葉芽下面有些疼,她也不想動彈,反正現在這裡就只有傻薛樹,她不用在意什麼,索性耍懶坐在炕頭,默默整理腦袋裡一堆亂七八糟的念頭。
照薛樹的意思,她是從天而降的,真是太奇怪了,她明明跳到湖裡的,最多也就是被湖水沖走,怎麼可能會跑到天上去?天上,難道是她過奈何橋時沒有站穩,不小心掉下來了?而這裡則是輪迴中的另一方世道?
假如這是真的,葉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高興的是,她不用擔心被孫府抓回去了,難過的是,她再也見不到爹孃了,雖說他們將她賣了,畢竟還是她的骨血親人。
「媳婦,咱們去村長家吧?大哥說了,你要是願意留下來給我當媳婦,咱們的事就得跟村長說一聲,那樣別人就知道你是我媳婦了。」薛樹突然邁了進來,朝她嘿嘿笑道,聲音低啞淳厚,很是好聽。
葉芽怔怔地望著薛樹,原來薛家願意給她名分,她不是白白被薛樹佔了身子,那麼,要去見村長嗎?去了,她就是他的媳婦了,再也不能後悔……
她的眼神空洞洞的,好像沒有依靠的小貓,薛樹莫名地難受。
他走過去,試探著將葉芽的腦袋按在他胸膛上,見她沒有躲,他高興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剛剛媳婦還說不許他碰她的,看來碰了也沒有關係。高興過後,他想起媳婦好像很難過,便笨拙地輕拍她後背:「媳婦怎麼了?村長人很好,妳不用怕的。大哥說了,只要咱們不說,就沒人知道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他的胸膛結實寬闊,衣衫上有陌生卻好聞的氣息,葉芽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是可以依賴的。她慢慢擡頭,看著這個高大好看的男人:「我給你當媳婦,那你一輩子都別欺負我,行嗎?」
她聽管事婆子們說過,男人發誓就像豬放屁,根本做不得數,可此時此刻,只有這樣問一句,只有得到他的保證,她才能說服自已嫁給他,安心地跟他過日子。
薛樹緊緊抿著脣,沒有說話。
葉芽胸口一緊,原來哪怕是個傻子,也不會輕易許諾的。
就在她想抽身離開時,卻聽薛樹結結巴巴的說:「媳婦,什麼叫欺負?你是說……昨晚……趴在你身上嗎?可是我好喜歡,除了這個,其他的我都聽你的好不好?」他還記得,媳婦說做那事就是欺負她,想到那令他渾身顫抖的舒服滋味,他就無法應承下來,他想,他想每晚都抱著媳婦那樣。
葉芽的臉頓時變得通紅,薛樹果然是個傻子……
既然決定給他做媳婦,那種事情肯定免不了的……
她垂下頭,看著自已攥著袖口的手,聲音低低的:「那個,那個不算,只是,你以後要是……再想……摸我,得先問我同意才行。」昨晚她是在昏睡中被他得逞的,現在她醒了,一下子就要跟他那樣,想想就覺得彆扭羞人。
薛樹似懂非懂,見媳婦臉紅紅的特別好看,心裡喜歡的不得了,傻乎乎就答應了。
「媳婦說什麼就是什麼。」
葉芽心下大定,沒有任何理由,她就是相信薛樹能說到做到。
「我叫葉芽,你不要叫我媳婦了,叫我葉芽。」她在孫府有個丫鬟名兒,可她再也不想用那個了。
薛樹不樂意,挨著葉芽扭了扭,像纏著孃親要吃糖的娃子,「媳婦就是媳婦,我就要叫你媳婦。」
葉芽最受不了他這個樣子,忙道:「好了好了,那你在外人面前叫我葉芽,只有咱們兩個的時候再叫我媳婦罷!」
薛樹還想繼續耍賴,葉芽冷聲道:「剛剛你還說什麼都要聽我的,難道是在騙我?」
薛樹連忙搖頭加擺手:「不騙你,絕對不騙你!」
葉芽被他的傻樣子逗笑了,黑亮的眼像天邊的月牙:「那你先叫一聲聽聽?」
薛樹看得癡了,眨巴眨巴眼睛:「牙牙!」
低沉的聲音如雨落玉盤,那聲牙牙叫的葉芽整個人都軟了……
薛樹很喜歡這個新稱呼,抱著葉芽不停地喚著:「牙牙,媳婦,牙牙,牙牙……」
從來沒有人如此親暱地喚她,葉芽臉熱的厲害,連忙打斷他:「好了好了,咱們去村長家。」既然決定留下,就要早點把事情辦好,否則無名無分的,肯定會被別人詬病。
薛樹嘿嘿笑著,媳婦要去村長家,那就是徹底答應給他當媳婦了!他終於也有媳婦了,還是個好看的媳婦,比村裡最漂亮的夏花都要好看!
見他傻乎乎地瞧著自已,葉芽很不自在,率先一步走了出去。
出了門,但見藍天青山,連綿的山丘將一片村落圍了起來。
葉芽回頭,後面薛樹鎖好門,朝她露出一口白牙,漂亮的鳳眼彎成一條弧線。
她不自覺地笑了。
他雖然傻,卻很好說話,讓她安心。長這麼大,她求的不多,能安心的過日子,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