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林姑娘說得便是林雅。
因爲林雅一直沒記入王家族譜的緣故,家裡人便還是以「林」這個姓去稱呼她。
外間稟話的丫頭說完這句後便沒再開口,恭恭敬敬得等著裡間的吩咐。
而裡間的三人在聽到這句話後,卻各自停下了步子。
王慎走在最前頭,這會便擰著眉,沉吟不語。
而他身後的王珺姐弟神色也各異。
王禎抿著薄脣,神色淡淡得看著那扇布簾,他一直都不喜歡林雅,如果不是因爲林雅母女,家中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的情況,也是如今他變得沉穩了不少,若不然這會就要打簾把人轟出去了。
只不過再沉穩,他到底還是個少年郎,比不過旁人會僞裝,因此這會他那張臉陰沉沉得,黑得就像能滴下墨水。
王珺的臉上倒是沒什麼變化,心中卻是覺得有些奇怪。
自從周慧死後,林雅就沒再踏入過二房,應該說,自從出了那些事,林雅便日日待在萊茵閣,平日就連她那個院落都很少出。
所以今日林雅會過來,她還真是覺得有些稀奇,不過稀奇歸稀奇,她也沒說什麼,只是等著父親的安排。
「讓她進來吧。」王慎說完這句話後便又重新回到了座位,王珺姐弟兩人自然也是跟著他一道入了座。
沒過一會。
布簾被人掀起,林雅低著頭打外頭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新衣,顏色不算鮮豔,仍是以前她習慣的那副素雅打扮,身上也沒戴多少珠釵華翠,只是用了幾根水滴形狀的珠釵斜插在髻上。
王珺坐在椅子上看過去的時候,能夠瞧見她雪白的臉,脣色也很淡,看起來倒是比以前還要讓人覺得羸弱可憐。
想起這些日子萊茵閣下人來稟的那些話。
她也沒說什麼。
只是握過一側的茶盞,輕輕啜了一口。
林雅如今遭受的這些,不過是自作自受,沒什麼值得可憐的。
王禎也沒說話,甚至連眼風都沒掃過去一眼,好似生怕看了便會讓自己覺得難受,他也握著一盞茶,倒是沒喝,只是握在手心裡。
似是取暖。
同時,卻也是在平復自己的情緒。
「女兒給父親請安。」林雅規規矩矩得給王慎行了禮,而後又面向王珺和王禎,行了半禮,跟著很輕的一句:「七姐、九弟。」
說完。
恐幾人不高興,便又同王慎說道:「今兒個是初一,女兒平日躲在院子很少走動,今日卻不敢偷懶。」
對於林雅。
王慎起初是懷有愧疚和憐惜的。
可這些情感也早就被林雅一次又一次的造作中,消磨得乾淨了,如今他也只希望這個女兒嫁人後能夠安份些,好好過她的日子。
只是想著蕭無玨做得那事,他忍不住便又皺起了眉,爲了自己的前程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肯放過,這樣的人,真得會是良配?
不過王慎到底也沒說什麼。
這條路既然是林雅自己選的,那麼以後是福是禍也只能由她自己承受了。
握著茶盞,看了她一眼。
目光在覷到她蒼白的面容以及羸弱的身形時,心下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淡淡道:「你身子不好,即便不來也沒人會說你……」這話說完眼見林雅擡起來的眼,淚盈盈得,摻著數不盡的委屈和可憐。
養不教,父之過。
如今林雅變得這樣,說到底與他也不能算是完全沒有關係,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茶盞,同人說道:「罷了,既然來了,你便同我們一道去給你祖母請安吧。」
這話說完。
他是又看向王珺姐弟:「好了,我們走吧。」
姐弟兩人點了點頭,各自放下手中的茶盞便跟著王慎的步子往外走了,林雅便不遠不近得跟著他們的步子,一路倒是也乖巧得沒說什麼。
……
等王慎一行人到正院的時候。
王家其他主子都已經到的差不多了,侍候在廊下的丫頭見他們過來,一面是朝他們福身行禮,一面是往裡頭通稟了一聲。
而後簾子掀起,裡頭的歡聲笑語便也沒個遮掩傳了出來。
王恂就坐在右邊的位置,眼見王慎進來便起身,拱手笑道:「二哥今日來得遲,先前母親還說起你了。」
「二叔。」
「二伯。」
屋子裡的其餘小輩也都起身同他見了禮。
等到要跟王珺姐弟說話的時候,便瞧見了站在他們身後的林雅,似是沒想到林雅會出現在這,一時間,屋子裡的聲音也都跟著停了下來。
有人往林雅那處看去,也有人朝王珍看去。
王珍原本還掛著笑的臉,此時已有些僵硬,抿著脣看著林雅,袖下的手不由自主得緊握著,沒看到林雅的時候,她也以爲自己可以過去這個坎。
祖母和她說的那些道理,她不是不懂。
她以後是魏王府的王妃,是蕭無玨明媒正娶的正妻,林雅頂了天也只是一個侍妾,就算生下一兒半女,那也是庶出,怎麼樣也越不過她去。
就連徐嬤嬤私下也和她說過。
魏王不喜歡這個孩子,尤其因爲林雅如今的緣故致使名聲受損,日後縱然生下一兒半女也絕對不會多看林雅一眼。
所以這些日子,她也試著放下這些煩擾,好好修身養性,等到守孝結束便能嫁給她心心念唸的人了。
到那個時候。
她再替蕭無玨生下一兒半女,日後必定會圓滿幸福。
可真得看到林雅。
王珍卻還是發現自己過不去這個坎。
只要看到林雅這張臉,她就忍不住想起當日華安寺中,這個女人同蕭無玨在一起時的身影,那副景象,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忘掉。
越想,緊握著的手忍不住便又多用了幾分力道,就連雙肩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屋子裡靜悄悄的,誰也沒有說話。
庾老夫人高坐在羅漢牀上,看到林雅的時候,心中也覺得有些詫異,不過她到底也沒說什麼,只是朝幾人點了點頭後便又重新撚起了佛珠,同王慎說道:「老二既然來了,等喝完茶,你們便去祭祖吧。」
說完。
她是又看向王珺姐弟,跟著一句:「等過會祭祀完,你們兩人記得去崔家給你們母親拜個年。」
即便崔柔和她沒了婆媳緣,卻也是她疼惜過的晚輩,想她一個人在崔家,肯定也惦記著這雙兒女。
何況,她也不忍這兩個孩子惦記。
王珺姐弟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笑果然深了許多,彎了眉看著庾老夫人,笑著應了「是」。
屋子裡經由這個打岔,便又恢復了原本的面貌。
丫鬟上了茶點,衆人吃用起來,原本的歡聲笑語也重新響了起來,只有坐在最末的林雅手握著茶盞,一直低著頭不曾說話。
只有餘光不動聲色得朝坐在不遠處的明豔少女看去,眼中的神色,有誰都未曾察覺到的詭異。
……
王家年裡走動得並不多。
族裡的人都不住在長安,外祖母家又遠在金陵,能夠走動得也就只有以前來往親密的世家門戶,陪著祖母走動了幾日,這年也就差不多算是過完了。
王禎過完初四就去了朱先生那。
王珺便仍舊待在家裡,每日不是整理王家事務便是操持自己的婚事,離她要出嫁也沒幾個月了,雖說婚服、被子這些不必她動手,可一些貼身的衣物,她還是得添上幾針的。
索性便在家裡安安靜靜繡了幾日花。
等到杜若給她遞信,邀她出去的時候,已是正月初十了。
今年的雪來得遲,下得也久。
前幾日路上積雪嚴重到連車馬都不好過,如今雪倒是停了,路上積著的雪也由人清掃出一條道,供人行走。這會一輛烏木製的馬車正在路上行走著,王珺和杜若靠著車璧,對坐著,正各自握著暖爐說著話。
兩人的腳邊已經堆砌了不少東西。
連枝奉過來一盞茶。
王珺接過後抿了一口,便同杜若笑說道:「等過會把你送回去,我也下車去同杜伯母請個安,上回來得時候也沒見到,我若再不去,只怕伯母都該怪我了。」
「母親纔不會怪你。」
杜若也接過連枝遞來的茶,致了一聲謝後便又同王珺笑著說道:「不過她也的確是想你了,早些時候還一直同我問起過你,索性今日你便留在家裡用了午膳再走。」
「前幾日我同母親去外祖家的時候,帶來了不少吃的,你回頭瞧瞧有什麼喜歡的便帶些回去。」
王珺午後也沒什麼事,倒也沒有多想,笑著點頭應了。
等馬車到杜家的時候。
兩人有說有笑得,由各自的丫鬟扶著走下馬車。
剛想往正院去給杜夫人請個安,只是還沒走幾步就瞧見門房那處有丫頭捧著東西過來,許是瞧見丫頭手裡握著的拜帖同以前的不同。
杜若停下腳步,問道:「誰送來的?」
王珺見人停下步子,便也跟著一道停下了,順著她的目光朝丫頭手裡捧著的帖子看去,眼見那邊緣鑲嵌的金色花貼,忍不住皺了皺眉。
那丫頭瞧見她們,立時便走了過來,待同兩人福身行禮後,便與杜若恭聲說道:「姑娘,是宮裡的帖子,永壽公主邀您正月十五去宮裡參加元宵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