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耳聽著這麼一句。
王珺不由自主得便蹙起了眉尖,身側連枝更是忍不住輕叫出聲:「什,什麼?」
萊茵閣的那位有身孕了,這怎麼可能?
容歸看著連枝煞白的小臉,忍不住又嘆了口氣,而後是同王珺說起這樁事來:「早間起來說是身體不舒服,她如今身份不一樣了,底下的人生怕她真得出了什麼事也不敢耽擱……」
說到這。
她是稍稍停了一瞬,而後才同人繼續說道:「哪裡想到,這一檢查便檢查出她有身孕的事了。」
容歸這話說完。
這裡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不管她們再討厭林雅,可林雅肚子裡的孩子是魏王的,關乎天家的事,自然是不好隨意說道的。
「檢查的是家裡的大夫,還是?」
這是王珺在知道這樁事後,問得第一句話。
或許是因爲她的語氣太過平靜,又或許是沒想到王珺會問這樣的問題,容歸聽到的時候,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忙恭聲回道:「是家裡的大夫,那大夫也是個聰明的,知道這樣的事不好對外說,囑咐了萊茵閣的幾個丫頭便來同老夫人說了。」
「不過——」
容歸語氣微頓,看了一眼身後的布簾,跟著是又壓低了嗓音說了一句:「五姑娘不知道打哪裡聽到了消息,先前急匆匆得跑了過來,這會還在裡頭同老夫人說話。」
王珍從哪裡得到消息,自然是從萊茵閣。
自打知曉林雅要同她一道嫁給蕭無玨後,她那位五姐可沒少做什麼,萊茵閣的那些人只怕都被她收攏了。
如今林雅出了這樣大的事,王珍的那些探子怎麼敢瞞下?順著容歸的目光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錦緞布簾,伸手掖了掖身上的斗篷,同人淡淡說了一句:「既然祖母和五姐有事要談,那我就不去打擾了。」
「過會你同祖母說一聲,榮安侯的身子沒什麼大礙了。」
這話說完,眼見容歸點了頭,她也沒再多說,轉身往外頭走去。
連枝就跟在她的身邊,跟著她的步子一道往外走去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輕聲說了一句:「這要是那位真得有了身孕,只怕以後有得她折騰了。」
耳聽著這話,王珺卻只是笑了笑。
雙手揣在兔毛手兜裡,目光看著前方的路,語氣平平得說道:「那也得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去折騰。」林雅那個孩子,能不能保得下來,如今可還不知道呢。
……
屋子裡。
庾老夫人手肘撐在一側的引枕上,指腹便壓著眉心處,耳聽著王珍哭哭啼啼的聲音,有些不勝其煩得揉起了眉。
「您允她嫁給魏王,孫女也沒說什麼,可如今,如今……」王珍坐在椅子上,眼裡的淚就跟斷了線的珍珠似得就沒停過,抽抽噎噎了好一會功夫。
想著先前萊茵閣的人稟來的消息,手裡握著的帕子都快被她撕碎了,嘴裡的話更是沒個間斷:「要是真把那個孩子留下,等她嫁到魏王府,那以後哪裡還有孫女的容身之地?」
王珍是真得沒想到林雅竟然會懷有身孕。
這陣子,她好不容易接受林雅同她一道嫁給魏王了,就如哥哥所說,林雅再如何也只是一個妾,何況她讓魏王丟了這麼大的臉面,縱然進了魏王府也不過是惹人厭棄。
可如今,她懷孕了。
有了身孕就不一樣了,更何況如今魏王還沒有孩子。倘若真讓林雅一舉得男,那等她三年後再進王府,哪裡還有她說話的地方?
越想。
王珍心裡的恨意便越深。
往日那張矜貴的面容也因爲那恨意變得扭曲起來,死咬著銀牙扯著手裡的帕子,眼見端坐在羅漢牀上的庾老夫人一直沒有開口,她又抽噎了幾聲,說道:「祖母,這回您一定要幫我!」
耳聽著這話。
庾老夫人終於擡了頭。
她的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神色看起來也有些陰沉。
看著王珍的時候,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笑容,嗓音也冷清得很:「幫你?你說說,我該怎麼幫你?」
「我——」
王珍張口便想說「把林雅肚子裡的孩子打掉」,只是看著庾老夫人的那雙威嚴而又冷漠的眼睛,心裡的這句話一時也有些不敢說出。盯著庾老夫人的注視,她咬了咬脣,終於還是低下了頭,過了好一會才輕輕說道:「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庾老夫人看著她冷嗤一聲:「你怎麼會不知道?李大夫剛從我這出去,你就得了消息過來了……」口中的話到這停了下,緊跟著的一句,語氣卻更爲嚴厲了許多:「五丫頭,我看你如今是越來越有能耐了!」
「誰教得你,讓你在自家姐妹身邊安插耳目?」
驟然聽到這麼一句。
王珍的臉色立時就變得慘白了起來,先前得了這樣的消息,她哪裡還顧得上去想什麼?急匆匆跑了過來,就是想讓祖母給她解決這事。
可她卻忘記了祖母的忌諱。
其實在萊茵閣安插耳目的事,她並不是第一次做,可這些都是背地裡的事,弄到明面上來,總歸不好。想到這,她也不敢再坐,立刻起身跪了下去,等到膝蓋觸到地上鋪著的厚實毛氈時才同人說道:「祖母,我……」
張口想說許多話,只是話到嘴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臨來也只能低低說了一句:「祖母,我錯了。」
從小到大。
王珍鮮少有這麼委屈的時候。
可想著自己這些日子承受的事,王珍再也忍不住哭道:「可孫女,孫女實在是受不了了!」
倘若先前哭,還有幾分是想博取庾老夫人的同情,想讓人替她出頭,那麼如今的眼淚卻是真真得。
王珍也顧不得自己如今有多麼難堪,只是仰著頭看著庾老夫人,泣不成聲得說道:「我知道如果沒有林雅這回事,我是不可能嫁給魏王的。」
「我也知道您不滿意這樁婚事。」
「可是祖母——」眼淚順著臉頰滑落,王珍淚眼朦朧得樣子,卻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可憐模樣:「我喜歡魏王,我想嫁給他,即便他不喜歡我,我也心甘情願。」
「孫女知道妒是大忌。」
「若是其他人,孫女半句話也不會多說,可是林雅算什麼?她敢在寺廟和魏王做出這樣的事來,丟盡了咱們家的臉面,若是如今傳得出去她有身孕,敗壞得可不止是魏王的名聲。」
「孫女……」
「孫女也是爲了咱們王家著想啊。」
屋子裡只有王珍的聲音,耳聽著她這一字一句,庾老夫人也沒有開口,不過臉上的神色較起先前卻好了許多。撐在眉心處的手被她收了回來搭在膝上,看著人的目光也少了幾分嚴厲。
到底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
眼看著從小到大都驕傲的孫女如今變成這幅樣子,庾老夫人心下也有些不忍,軟了語氣同人說道:「好了,你先起來吧。」
等到王珍起來後,她才又看著人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心裡不高興,可是珍兒,安插耳目這種事是大忌。」
「她同你一樣,來日都是要嫁給魏王的。」
「如今在家裡,她拿你沒有辦法,可來日要是嫁進王府,她同魏王說上幾句,你覺得魏王會怎麼看你?」
耳聽著這一番話。
王珍停下了抽噎的動作,手中握著的帕子還停在眼角處,目光卻一瞬不瞬地看著庾老夫人的方向。
「你是天家親封的魏王妃,以後要統管得是魏王府上下一應事務,因爲心懷嫉妒而在自家姐妹身邊安插耳目,若讓魏王知曉,你覺得日後他還會放心把家中事物交給你?」
庾老夫人這話說完,王珍的臉頓時就變得慘白了起來。
「祖母……」王珍喃喃喊了人一聲。
她是真得沒想過這些。
這些日子,她被林雅的事衝昏了頭腦,因爲林雅,她每回出門都要被不少人問起這樁事,偏偏她還不能說出寺裡的事,只能笑著說「這些都是陛下的安排,我也不知」。
她收買萊茵閣的人,就是想知道林雅每日做什麼、說什麼。
有時候她還會去萊茵閣,把人關起門來好生折騰一番,自然沒有以前那麼厲害,可讓她捧書在旁邊站幾個時辰,或是讓她倒茶,倒到她滿意爲止。
這些事,她卻是沒少做的。
想到這。
王珍的臉色免不得是又煞白了幾分。
若是因爲逞一時之快,而毀了在魏王心中的印象,那她實在是太得不償失了。
庾老夫人看著王珍這幅樣子,倒是鬆了口氣,能聽得進去,總算是還有些救,便又軟了些語氣與人說道:「之前的事也就罷了,我會尋個機會去同她說得,只是以後你得記著。」
「你是咱們王家的嫡出女兒,這些失體面的醃髒事,你不該碰。」
王珍這會早已六神無主,聽著這話自是忙點了點頭。只不過想起林雅的孩子,紅脣緊咬著,還是忍不住輕聲說道:「祖母,那她的孩子?」
耳聽著這一句。
庾老夫人一時卻沒有說話。
林雅會懷孕,王珍沒想到,她也沒想到。
想到如今的林雅,她就忍不住想起以前的周慧,想起周慧做得那些事,庾老夫人這心裡就跟吃了蒼蠅似得。雙眉緊擰著,撐在引枕上的手也忍不住收緊了些,好一會她才語氣平平得說道:「這事我會尋個時機和德妃說。」
畢竟這是天家的孩子。
倘若德妃和魏王要,她自然得好生顧著。
倘若他們不要……
她也得想法子做好安排。
只不過在此之前,萊茵閣的那位得好生顧著,想到這,庾老夫人又看了一眼王珍,沉聲同人說道:「這陣子,你好生待在屋子裡,萊茵閣那處,你別再去了,明白了嗎?」
王珍縱然心裡再不高興,這個時候也不敢再說什麼。
點了點頭,算是應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