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三日後。
王珍穿著一身素服,領著幾個丫頭、婆子來到了萊茵閣。
她來得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如今天氣越漸寒冷,這處的丫頭都是懶怠的,這會也只有一個剛剛從廚房取來晚膳的小丫頭……她比王珍一行人只是要早幾步進門,這還沒走到廊下,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轉身看去便瞧見一行人打外頭進來。
驟然瞧見這麼多人,小丫頭先是一愣,等瞧見走在最前頭的王珍便更是驚訝無比,好在她還記得規矩,忙避讓一側給人請了安。
王珍以前還從沒來過這個地方,眼瞧著這裡的冷清模樣便皺了皺眉,腳下的步子卻沒停。她也沒有搭理那個小丫頭,只是邁步朝裡頭走去,等走到長廊下,或許是因爲外頭的動靜太大,別處躲懶的幾個丫頭也都出來了。
那幾個丫頭看著這麼一副陣仗,還當出了什麼大事,紛紛白了臉跪了下來,齊聲喊道:「五姑娘。」
王珍聽到這些聲音,倒是止了步子,她垂眸朝她們看去,口中是問道:「林雅呢?」
幾個丫頭見人問起,一時也不知發生了什麼,自然也不敢多說什麼,互相張望了一眼,其中一個丫頭想著王珍以前的爲人,輕聲問道:「五,五姑娘,您要做什麼?」
這話剛落。
王珍身後的一個婆子便上前幾步,狠狠打了人一巴掌,口中還跟著厲聲一句:「不知禮數的賤蹄子,主子問你話就老實回答,什麼時候起,咱們王家有丫頭可以質問主子的規矩了?」
那丫頭猛地被人一打還沒回過神來,倒是其餘幾個丫頭白了臉不敢吱聲。
王珍看著她們這幅模樣也懶得再理會她們,剛想讓身後的丫頭去喊林雅出來,其中一扇屋門便被人從裡頭推開了。
林雅裹著一身斗篷打裡頭走了出來。
眼看著外頭這幅模樣,又見站在最前頭的王珍,心下一驚,步子卻還是忙朝人迎了過去,等走到人前,她邊朝人福身一禮,邊是柔聲同人說道:「這大冷天的,王姐姐怎麼過來了?」
口中是同以前那樣與人寒暄著,心中卻在猜測王珍的來意,思來想去,王珍這個時候過來也只可能是因爲馮氏了。
不過這個事,王珍自然不可能當場拿出來說。
想到這——
林雅還在想著該說些什麼話,可還不等她張口,王珍卻已高擡了手衝她的臉上揮來。
這一巴掌用盡了王珍所有的力氣。
林雅原本福身站著,未曾察覺到她的動作,等臉上泛起疼意的時候,她已經整個身子躺在地上了。
昨兒夜裡才落了一場雨,這會地上還有些溼潤,她這麼倒下去,月白色的斗篷便被地上的污泥沾染著,甚至因爲動作太大的緣故,那地上的泥濘四濺起來,有不少還濺到了她的臉上。
其餘一衆丫頭早就見識到了王珍的厲害。
這會別說過來扶她了,連聲音都不敢吱,冬盞倒是想過來,可還不等她動身便被幾個婆子拿住了。
臉上泛著的疼,卻還抵不住心裡的震驚。
林雅和王珍相處這麼久,自然也早就摸透了她的性子,王珍慣來就會裝模作樣,縱然再生氣的時候也會顧忌自己的身份。
可今日,她竟然當衆打她?
心下的震驚還沒消散,察覺到臉上的疼意,林雅伸出指尖朝臉上探去,輕輕一觸便疼得痛呼出聲。
她慣來最寶貝這張臉,從小到大,還沒被人打過。
如今大庭廣衆被人這麼一打,心裡對王珍有著無盡的恨意,可她哪裡敢說什麼?只能咬著牙,忍著那股子疼,露出一副可憐模樣朝王珍看去,口中是囁嚅道:「王姐姐今日是怎麼了?可是我哪裡做得不對?」
王珍看著她這副模樣,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脣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她甚至沒有拿個原由,只是居高臨下得望著她,冷聲說道:「給我打。」
她發了話。
身後的那幾個婆子齊齊應了「是」。
兩個婆子按著林雅的背,而一個年長的婆子便走到林雅跟前,拿著一塊木板朝人的臉上的打去,那木板看著輕巧,打起人來卻疼得很,偏偏打在臉上的時候還不易留下傷痕。
這東西是內宅私刑時用的,爲得就是讓你受了疼還狀告無門。
林雅起初被幾個婆子押著的時候還沒回過神來,等到那木板落在臉上,卻是疼得尖叫出聲。這若是放在別處,只怕早就有不少人過來圍觀了,可這萊茵閣實在太過偏僻,即便林雅喊得再響,也只是在這一方天地徘徊,根本不會有其他人知曉。
而王珍也不擔心林雅這幾個丫鬟敢去外頭通風報信。
別說如今她們被她找人看著。
縱然沒人,她們也不敢。
她就這樣居高臨下得望著林雅,那木板一下下打在人的臉上,不知已經打了多少下了,只能聽到林雅起初尖銳無比的聲音越來越輕,若不是還被人押著,只怕這會林雅就要疼得暈倒過去了。
可即便如此,她那張臉除了看起來紅了些,竟是半點傷痕也沒有留下。
等到林雅支撐不住暈倒的時候,那個行刑的婆子也終於收起了木板,轉身同王珍恭聲說道:「姑娘,您看……」
「今日就到這了,以後……」
王珍一邊說著話,一邊是朝那個婆子看去,這婆子是當初跟著馮氏進府的,瞧著不怎麼樣,可對於處罰下人這一塊卻頗有手段。想到這,她是望了一眼暈倒在地的林雅,口中是跟著淡淡一句:「你每天抽半個時辰過來給這位表小姐,補補規矩。」
「到底是養在咱們王家的人,以後出閣也跟咱們家扯著關係,可別讓她丟了咱們王家的臉面。」
那婆子哪裡會不明白林雅的意思?
耳聽著這話,便輕笑出聲:「您放心吧,老奴一定會好生教表小姐『規矩』,斷然不會讓她以後有機會丟咱們王家的臉。」
王珍耳聽著這話也未再說道什麼,只是淡淡望了一眼還跪在一側的幾個丫頭。
那幾個丫頭或許也是頭一回碰到這樣的事,這會都蒼白著一張臉,顫顫巍巍得跪在那處。眼看著她們這幅模樣,王珍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收回視線,往外走去。
……
等到消息傳到王珺這處的時候,她正在瞧庾老夫人給她送來的頭面。
她的及笈就在三日後了,雖然不能大辦,可祖母還是給她送來了不少好物。這會她一邊看著那些頭面,一邊是聽著連枝同她說道:「去了好多人,聽說一進門就給了個下馬威,還把三房那位張婆子都帶去了。」
連枝本就不喜歡林雅,又想著這些事都同她有著扯不開的關係,心裡更是恨透了她。
如今想起林雅受得那些罪,臉上也忍不住帶了些笑,就讓五姑娘同萊茵閣的那位狗咬狗去,省得這兩人一得空就把這些主意打到郡主頭上來。
王珺聽得這句,卻只是淡淡笑了笑。
她也沒有擡頭,只是把幾幅頭面翻看一回,而後才問道:「這兩幅頭面,哪副更好?」
連枝見人突然熱衷起這些倒是一愣,不過想著先前打外頭送來的信,便知道郡主如今這幅模樣,應該是因爲齊王的緣故……想到這,她也就未再說道那些事,仔細替人挑選起來:「這幅血玉瞧起來金貴,不過您那日穿得衣裳,倒是更配這一副東珠。」
王珺原先也是中意這幅東珠。
因此聽得這話,便點了點頭,同人說道:「那就這幅東珠吧。」
「是。」
等把這兩幅頭面收拾好,連枝看著王珺,忍不住輕聲問道:「可消息已經傳出去了,那日齊王真得能來嗎?」
前幾日——
老夫人已同那些原本邀請的世家都說清楚了,等到及笈那日,除了幾個要好的,王家卻是一個都沒請,這樣的情況下,那位齊王真得能來嗎?
王珺耳聽著這話,卻是想也沒想就說道:「他會來的。」
他既然答應過她,便一定會想法子來的。
他們相處這麼久,他還從來沒有騙過她,既然他應允了,那麼那日,他肯定會來。
或許是因爲得知蕭無珩那日也會過來,王珺心裡倒是對三日後的及笈禮也充滿了期待,連帶著嗓音也帶了些愉悅:「你把母親給我準備的衣裳拿出來,我再試試。」
連枝見她高興,自然也不再多言,笑著應了一聲「是」。
……
而此時城郊,一間民宅。
穿著一身灰色長衫的李正雍正坐在書房,他的手裡握著一副畫像,那畫像看起來已經有些年歲了,紙張邊緣都已經有些泛黃了,可畫中的女子卻仍是被人保護得很好。
那畫中的女子看起來只有十八歲,穿著一身紅衣坐在鞦韆上,面容明豔而又嬌俏,尤其是那雙眼睛望著你的時候,彷彿能勾住你的心魂一樣。
李正雍低著頭,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那畫中的女子,修長的指尖往那雙不同常人的鳳目探去,只是在要觸及的時候卻又收了回來。
「主子,齊王來了。」
外間傳來小廝的聲音。
耳聽著這話,李正雍的臉色一變,他忙把手中的畫像捲起來放置到身後書架的夾層裡,眼瞧著沒有異樣,這才重新端坐回太師椅,朝門外說道:「讓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