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李龍覺得錢主任可能就決定不打了，畢竟吉普車就能裝這麼多。
“小李啊，你看哪些黃羊的肉不好吃？”錢主任突然問李龍。
“大公羊啊。”李龍順嘴說道，“大公羊的肉羶的很，還帶着騷味兒，弄出來沒母羊肉好吃。”
“那行，把最大那頭公羊留着，扔掉一頭公羊。我算了算，這黃羊角還不夠，咱們得繼續往前，至少再打一頭。”錢主任打算狠狠的過癮之後再走。
李龍還有些猶豫，這有些太浪費了吧？
那邊小司已經行動了，最大那頭公羊被他留了下來，兩頭公羊直接被他提着扔到了路邊。
“好了小李，我知道你捨不得，你放心，到最後，除了那頭最大的公羊我要帶走做標本，其他打到的母羊都留給你怎麼樣？”錢主任笑着說道。
李龍其實也明白，像錢主任，甚至包括李向前都不缺肉吃。對於他們而言，吃野味只算嚐鮮，肯定是沒養的牛羊肉好吃的。
這時候不像後世，後世野味難尋，大家偷摸着吃點野味兒，還很新奇嚮往。
這時候的北疆，這樣的野物真的是非常多，冬天在這裡打黃羊都不算啥，有資源的人會開着吉普車，帶着卡車去北面的沙窩子裡，拿着衝鋒槍打黃羊。
北疆的沙漠和南疆不一樣，基本上都是固化沙丘，沙漠裡有許多的植物，汽車在其中開只需要避開灌木等障礙就行。
據說最開始兵團在這裡駐紮開墾的時候，糧食不夠，那是真的開車去打獵，一趟回來，卡車裡是能裝滿黃羊的。
那時候的黃羊羣是幾十只上百隻的聚集。
哪怕再過二十年，哈薩克斯坦和蒙方那邊，都會有大羣大羣的黃羊往咱們這邊跑，因爲咱們這邊沙漠和草場的治理不一樣。
既然錢主任發話了，李龍便也沒啥意見，只是可惜了那兩頭黃羊了。
當然，它們也不可能浪費，或者被路過的司機撿走，或者就是直接被食肉動物給吃了。
吉普車繼續往前，這時候纔到安集海的範圍，但距離人活動的區域還挺遠的，李龍坐在駕駛位後面，扭頭往南邊看，李向前在他邊上往北面看。
李龍視力好，突然就看到遠處大約在一百多米的地方，大團的雪花激起，有動物向這方向衝了過來！
因爲雪粉和灌木的遮擋，李龍一時看不出來是啥，但能看出來動靜不小！
“南面有東西！”李龍忍不住喊了一聲。
小司立刻踩了剎車，把車子穩穩的停在了路邊。
車裡的人都往南邊看，李龍乾脆提着槍下了車。
一百多米開外，一大片方圓有三四十米的範圍，雪花飛揚，因爲正在南方，映的光芒還挺刺眼的。
錢主任看不出來有啥，但能看到那裡肯定有東西，他從坐位邊上取出個望遠鏡來，舉起來觀察着。
李向前羨慕的說道：
“主任還是厲害啊，還有望遠鏡這樣的好裝備！”
“問市武裝部借的。”
李龍知道這時候武裝部轉隸地方，有這麼一段時間不是現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現在。
他的視力極好，終於看清楚了。
那是七頭狼，正在以U形位置，從南往北，圍攻着一羣十幾只的黃羊！
狼羣在後面趕，黃羊在前面跑。按理說黃羊的速度原本是遠超灰狼的，只是眼下戈壁灘的雪深，黃羊腿細，跑動的時候就容易陷下去。
這樣速度就不得不慢下來。
有一頭跑的慢的黃羊直接被附近的一頭灰狼給瞅準機會，猛的撲過來摁倒在地，一口咬在了脖子處，然後大口品嚐起鮮血來！
那黃羊拼命掙扎，奈何本身體形就小，根本不是狼的對手！
“一羣狼在捕食黃羊！”李龍小聲喊了出來。
“小李視力很好啊！”錢主任也看出來了，他把望遠鏡放回去，看着黃羊奔跑的方向就在吉普車西面二三十米的地方，便拿起獵槍說道：
“來，這回咱們自由射擊，打狼也行打黃羊也行，打完咱們就收工回去了！”
能看到羣狼捕食黃羊，也算不虛此行了。
回去至少能吹個半年的。
李龍是準備打狼的，當然，如果能一舉兩得就更好了。
大家都舉槍各自尋找目標，在確定目標的時候還是會互相通報一下，免得打重了浪費子彈。
“我打最後面的狼，它正在咬一頭黃羊。”李龍最先說。那狼距離這裡有差不多一百米，正常人看一百米的靶子也就是個小點。這灰狼在雪地裡咬着黃羊，露出來的部位並不大。
不過李龍視力比一般人強不少，他往路邊走過去幾米，半蹲下來端槍瞄準了那頭狼。
這頭狼還在咬着黃羊，這黃羊還在掙扎，只是掙扎的動靜已經很弱了。
大量失血已經讓它的力氣流失了大半，眼看是活不了了。
狼羣感受到了這邊人類的威脅，開始調整位置，準備把黃羊趕到西面去，遠離公路上的汽車和人。
靠近吉普車這邊的幾頭狼加快了速度，像是趕羊一樣衝擊着黃羊的東北側，驅使黃羊不得不改變方向。
“這狼還真特麼的狡猾！”錢主任原本瞄準了一頭大公羊，這時候那頭羊卻被狼趕着往灌木叢裡奔去。
他罵了一句，重新調整目標。
李龍已經瞄好，不過他並沒有開槍。
這頭灰狼距離遠，且並沒有在意人類的威脅，它勝券在握，絲毫不慌。
獵物就在嘴裡，它只需要靜靜等着這頭黃羊把血流乾，然後死掉，他就可以享受美味的黃羊內臟了。
李龍選的目標在其他人看來並不好，主要是距離遠，狼撲在雪裡露出的部位並不大，和黃羊在一起，真不容易打。
他選了個難的，其他人自然就樂得選靠近的目標了。
雖然都是移動目標，但因爲是斜向着這個方向過來的，只需要略微調整提前量，很容易打到。
這和那種四散奔逃的還不一樣，畢竟對來向的東西還不好打，那就別打獵了。
這時候又有一頭狼將一隻黃羊撲倒，黃羊羣炸開，有三四頭直接衝往吉普車這個方向過來！
“砰！”
率先開槍的還是錢主任，他的獵槍獨頭彈，一槍將一頭跟過來的灰狼給放倒了。
最終他還是打了狼，主要是那狼給出來的位置太好了，剛好從他視野裡經過，原本他是略微提前瞄準着一頭大公黃羊的。
“砰！”
“砰！”
“砰！”
錢主任的槍一響，其他三個人的槍緊跟着也響了起來，隨後“砰”又有一聲槍響。
這是錢主任給那頭灰狼補了一槍，剛纔他打了一槍，那灰狼一下子撲在雪地裡，原以爲打死了，沒想到灰狼又爬了起來掙扎着往南跑，好在速度極慢，錢主任便補了槍。
李龍看着被槍聲驚散的狼和黃羊羣，沒再打。
反正打了也帶不回去。
“自己拿自己的啊。”錢主任很開心，“我看都打中了，大家槍法都不錯啊。”
都不是矯情的人，就算讓着領導，也是有限度的，不會像後世無底限那種。
既然領導說了，李龍便提着槍衝了過去，跑向了自己打的灰狼，順便看看那隻小黃羊還有救沒救。
他之所以提着槍就是怕狼沒死反撲一下。其實說實話以他的實力，就算狼反撲一下，結結實實的來一腳，那狼也掛了。
但手裡有槍，何必呢？
跑到跟前，發現狼已經死透了，那黃羊倒還一抽一抽的，每抽一下，脖子上被狼嘴咬穿的窟窿那裡還有血溢出來。
顯然也是不活了。
李龍便把槍背起來，一手提狼一手提黃羊往吉普車開過去。
錢主任自己也是拖着灰狼往回走，小司要幫忙他還不讓。
“一頭狼嘛，四五十公斤，我扛得起。”錢主任興致很高，“這頭狼拿回去，我要找人做個好看的標本——不錯不錯！”
然後他扭頭看了一下李龍提着的狼，順嘴問了一句：
“小李，你這狼……子彈打到哪裡了？”
“脖子。”
“脖子？”錢主任聽着一愣，急忙過來：
“我看看我看看？”
然後就看看，果然，脖子上一個洞。
李龍當時是有耐心的，一直在等，一方面在等錢主任開槍，一方面也是在等那頭狼擡頭。
狼一擡頭，他摳動扳機，就把狼脖子打穿了。
“嘿！槍法不錯啊！”錢主任看了看李龍手裡的狼，又看了看自己的狼，“換換？”
“那肯定沒問題。”李龍心想這多大的事情兒，說着就把狼給遞了過去，剛遞過去又收了回來。
錢主任以爲李龍不願意了，便問道：
“小李，有啥條件？”
旁邊跟回來的小司臉色就不好看了，扭頭看了一眼李向前，心說看看你介紹的啥人。
李向前卻一點也不急，李龍從來都不是沒分寸的人，他既然收回來，那自然是有用意的。
“這一路太冷了。主任你是要做標本的話，我想最好先給狼一刀子，把內臟掏掉。我記得做標本反正是裡面要填東西，所以把內臟去掉不影響啥，還能防止臭掉。”
“好好好，考慮的周到！小司，你們兩個趕緊把這幾頭狼肚子裡的東西都掏掉！”
錢主任越發開心了。
李龍動作快，先掏刀子把狼肚子上劃一道，然後把肚子腸子什麼的都掏出來扔到路邊，會有人或動物來收拾的。
兩頭狼處理掉，他又把小黃羊給處理了一下，這樣擠一擠，吉普車應該能裝下。
李向前打的是頭公羊，他沒要羊身子，直接讓李龍幫他把羊腦袋從脖子那裡割下來，帶角拿回去，準備做個掛件。
這樣吉普車裡勉強能擠下。
“唉，可惜是狼，如果是豹子，熊或者老虎就好了！”錢主任看着狼被處理了塞進了吉普車的後備箱，感嘆着。
“咱們這裡雪豹有我知道，熊有我也知道，老虎不可能有吧？”李向前搖頭說道，“那玩意兒不是東北纔有嗎？”
“咱們這裡也有，就是太少了。說是一百年前南疆挺多的，有少部分翻過天山在咱們這邊出沒，有人見過，但沒人弄到皮子。”錢主任說道。
“那豹子皮也不好弄吧。”李向前扭頭看了一眼李龍，他知道李龍弄到了熊皮，所以沒說熊。
“雪豹啊，天山上野獸，很少見，幾乎都在高海拔的地方出現。”錢主任坐上車，李龍和李向前急忙也上了車，小司發動車子，調頭往回走。
“我的牧民朋友打到過一隻雪豹，皮子託我給賣了。”李龍順嘴說了一句，反正這事陳紅軍知道，也瞞不住。陳紅軍本身和李向前關係就不錯。
“賣了多少？”錢主任扭頭看着李龍認真的問道。
“一千多。”
“這麼便宜？要是有話，我三千收也行啊！”錢主任感嘆着又帶着遺憾，“那玩意兒太不好碰到了，世面上能看到的皮子特別的少。”
李龍也沒想到雪豹皮那麼貴。
他倒是不會去想陳紅軍騙他。這應該是官方牌價和私人收購價的區別。官方牌價本身就不會很高，也不能定很高。
從這一刻起，李龍就知道，以後普通的皮子可以賣給收購站，珍貴的皮子，還是找私人的收購者比較好。
“小李啊，”錢主任語氣變得熱切起來，“我知道你在山裡有好朋友，他們有槍，能打着好東西。你看這樣好不好，有好皮子了，你讓你們向前股長聯繫我，你放心，我絕對給高價，而且不會讓你吃虧！”
李龍點點頭應了下來。
錢主任感嘆着說道：
“好東西難找啊。我們在城裡，就只能打問，你們經常進山，見的機會多……對了小李，你見過老虎沒有？”
“他怎麼可能看到老虎？”李向前笑着接過話來，“咱們這山裡怎麼會有那東西？”他扭頭看向李龍，“對吧？”
李龍猶豫了一下。
錢主任多敏銳啊，他立刻盯着李龍問道：
“小李，你是不是見過？在哪裡見過？”
李龍看了一眼李向前，猶豫着說還是不說。
“你看我幹啥？你還難不成真見過？”李向前也是一臉的意外。
“我……好像是見過。”李龍如實說。
車子突然扭了扭，錢主任扭頭看向小司：
“小司，開穩點兒。”
小司應了一聲，臉紅了紅。
他也是聽了這話有些意外，放今天早上之前，他會覺得李龍是吹牛。
但李龍的槍法讓他知道，對方手底下的確是有兩把刷子的。
所以可能還就是真的。
所以他也震驚：難道北疆真有老虎？
“還沒到夏天的時候吧，反正大差不差就是那個時候。”李龍說道：
“我在山裡有個木屋，那天早上我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一頭特別像老虎的東西，叼着一頭狍鹿子往林子裡跑去，動作很快。”
“啥樣？”錢主任問道。
“黑條紋，黃皮毛。”李龍說道。
“你看到不會是猞猁吧？”小司忍不住在旁邊說了一句，“這山裡是有猞猁的，可能你沒見過……”
錢主任也有些懷疑李龍是看錯了。
李向前不願意了，李龍還沒說話他就替李龍辯解了：
“小李不可能連老虎和猞猁分不清，他還打到一頭猞猁呢，皮子都賣了，我還得了幾塊骨頭，據說那玩意兒和老虎是一類的，骨頭泡酒也有作用。”
“嘿！小李，真沒想到你還真是老獵手啊！”錢主任這回是真相信李龍看到的應該是老虎了。
他想了想說道：
“老虎這種動物呢，有自己的勢力範圍。如果在一個地方出沒，通常不會挪太多的窩，方圓幾十裡都有可能碰到……明年夏天我有空的話，小李，你願意不願意給我當個嚮導？”
“那肯定是沒問題的。”李龍點頭。
“老虎皮啊……”錢主任坐了回去，嘴裡唸叨着，“咱們這北疆的老虎皮可貴了，能搞到一張，想要的人，海了去了。”
李龍忍不住問道：
“主任，按理說不是東北那老虎更大更珍貴嗎？那裡老虎多，應該更容易找到啊？北疆虎個頭又不大，應該比東北虎小不少的……”
“那能一樣嗎？東北虎每年都能打着好幾只，咱們北疆虎，這幾十年了，就沒聽誰打到過啊。物以稀爲貴嘛。”
李龍不說話了。
他在盤算着，如果這麼算的話，自己手裡的這張虎皮的價值，可能超乎自己的想像。
他想着如果完整皮的話，賣個八千一萬應該沒問題。
但這皮子槍眼有點多，賣個五千應該就到頂了吧？
錢主任這麼一說，看來這虎皮，還真就是很值錢了。
李龍愣神的功夫，錢主任扭頭過來看了一眼，他看出來點什麼。
李龍擡起頭的時候，正好對上錢主任的眼睛，錢主任開口了：
“小李啊，我給你說，你要真能弄到老虎皮，你一定給我，什麼價錢到時你開口！我肯定不會講價！”
李龍沒說話，李向前笑着說道：
“主任你說啥呢，咱們都是自己人嘛，小李要真有，肯定是給你啊！”
錢主任卻搖了搖頭說道：
“向前啊，我說的是真心話。小李要是真搞到虎皮，能賣給我那就真是給了我天大的面子了。你知道不知道咱們州，包括烏城，有多少人想要這樣的皮子？”
他又扭頭看向李龍：
“小李我給你說，你真要能搞到那個皮子，這吉普車你不是喜歡嗎？我都能送給你！只要你能把皮子賣給我……我給你說，就這樣，你也是幫了我的大忙，我還欠你的大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