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你們還查到了什麼!”延平帝看着汪中直。
汪中直連忙回道:“啓稟陛下,除了市舶司與海寇有關係外,我們還發現江南很多大戶都與海寇有聯繫!”
“而且我們發現這些海寇可能跟星月門有關係!”
延平帝眉頭一皺,“星月門?”
汪中直道:“沒錯,就是星月門。我們在海州府發現了星月門開陽星堂堂主牛犇。”
“這兩年尚武寺不是一直都在通緝星月門的武者嗎?”延平帝臉色有些難看。
這三年的時間,尚武寺可沒有閒着.
在將大榮內所有江湖勢力理清楚之後,尚武寺就開始清理那些大榮外部勢力在大榮境內設立的據點。
重點清理對象就是星月門的七星堂,三年的時間,七星堂的駐地已經全部被找出來了,並且全部被摧毀了。
不過七星堂還有不少餘孽逃過了尚武寺的追殺,或逃回了星月島,或隱藏身份潛伏在鬧市之中。
其中原開陽星堂的堂主牛犇就是一個。
“陛下,此事也不能怪尚武寺,星月門高手衆多,想要將他們的人全部抓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汪中直輕聲說道。
延平帝微微頷首,他倒不是在怪罪尚武寺,他只是在氣惱這個星月門。
“可知道他們爲何要襲擊鬱州城?”
汪中直稍微遲疑了一下,才說道:“可能織造局有關!”
“怎麼又扯上了織造局?”延平帝問道。
旁邊的陳中術雙眸微眯,露出了一抹危險的精芒。
織造局原本是內廷的機構,設在司禮監之下,專門爲宮廷製造所需的絲織品,同時也會爲朝貢貿易提供各類絲織品。
現在織造局雖然歸皇商司管轄,但實際上還是由內廷的太監們監管。
換湯不換藥,織造局依然掌握在司禮監之下,而陳中術可是司禮監掌印。
若是織造局除了問題,那他這個司禮監掌印難辭其咎。
汪中直說道:“海州織造局在鬱州有四座織坊,而這四座織坊一夜之間全部化爲了灰燼。”
鬱州城城破之夜,整座城池火光沖天,被燒燬的房舍很多,連知州衙門都被燒燬了。雖然看起來四座織坊一起燒燬了很合理,可是問題是鬱州城內的四座織坊並不是在一起的。
鬱州城是從南門被破城的,被燒燬的地方也大多以城池的南城爲主,而四座織坊中卻又一座在北城,北城被燒燬的地方不多,但恰恰包含織坊在內。
故而秘武衛的密探才覺得此事可能跟織造局有關。
延平帝揉了揉眉心,他感覺這事越來越複雜了。
織造局算是內廷的機構,市舶司則是外廷的衙門,江南的大戶成分比較複雜,有富商,有官宦家族,還有武道家族。
而星月門和海寇有屬於外部勢力。
如果說星月門跟海寇有關係,這並不難理解。
東海海域有很多海寇,而星月門又居於東南海域,他們本來就控制一些海寇。若是他們驅使海寇襲擊鬱州城,這也好解釋。
這兩年尚武寺一直都在打擊七星堂,他們想要報復大榮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爲何又牽扯到市舶司和織造局?
“市舶司的人你們抓了嗎?”延平帝問道
“沒有,爲了避免打草驚蛇,我們並沒有動手!”汪中直回道。
延平帝微微頷首,“那就繼續查,必須查個水落石出!朕會讓尚武寺配合你!”
秘武衛查案是專業的,不過秘武衛負責的事情有很多,不可能調集太多的力量放在江南。
秘武衛當前最重要的任務還是搜尋神陽教的蹤跡,這三年來,神陽教就好像真的不存在一般,無論是秘武衛還是尚武寺都沒有找到神陽教的蹤跡。
現在秘武衛已經將目光放在大榮之外了,派遣了大量的人手去了東南海域以及大榮南方的諸多王朝。
所以現在秘武衛不能抽調太多的人手,不過尚武寺下轄江南尚武司有着足夠多的人手。
“臣遵旨!”汪中直領旨。
得到旨意之後,汪中直先去尚武寺找到了張欒,向張欒借了一些人手後這才前往江南。
江南是大榮最富庶的地區,江南不但糧食產量豐沛,且還有發達的絲織業和棉紡業,除此之外,還有茶業、製陶業、酒釀業、藥業、造船業等等各種行業,江南都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再加上江南水源豐富,大江大河、湖泊大海貫通,水運及其便利,這才讓江南成爲了大榮最富庶的地區。
而鬱州乃是江南省的九府四州之一,其位於江南的東北角,是江南最重要的生絲產地之一。
此時鬱州的情況比林展預料的還要嚴重,當他來到鬱州之後發現被海寇襲擊的不僅僅只有鬱州城,還有很多村鎮遭到了海寇的洗劫。
並且在海寇襲擊鬱州城之後,依然有小規模的海寇在鬱州境內流竄。
自鬱州北部入境,所過之處,不少村落都遭到了洗劫,死難的百姓不知幾何。
一座村落內,林展看着冒着濃煙的房屋以及遍地的屍體,臉色難看至極。
“四爺!只有一個孩子還活着!”一名護衛抱着一個哇哇直哭的襁褓來到林展面前。
這護衛是楊家的護衛,由於林展在楊家長大,又是楊正山的徒弟,年齡在明誠、明志和明浩之下,所以楊家的僕人和護衛就將他稱爲四爺。
看着懷中的孩子,林展的眼眶刷的一下紅了,他想起了自己,也想起了王明哲,那時候王明哲也就這麼大。
若是楊正山收留了他們,或許他可能早就餓死了,而王明哲肯定會餓死,那時候只靠王雲巧肯定無法養活王明哲。
“照顧好他,以後他就是我的徒弟!”
“是!”護衛小心翼翼的接過襁褓來。
林展看着滿地的屍體,眼眸閃着陰寒的精芒。
“走,我們先去州城!”
他沒有時間掩埋這些遇難的百姓,當務之急是他要儘快趕到州城,然後組織兵丁和青壯清剿那些還在流竄的海寇。
一行二十多人飛馳在官道上,臨近中午時抵達鬱州城。
鬱州城四方城門緊閉,城牆上有不少士卒在值守。
林展騎馬來到城門下,昂頭看着城牆上守城的士卒。
“城下是何人?”守城的士卒高聲喊道。
“本官是新任鬱州知州林展。”林展高聲喊道。
城牆上的士卒聞言先是議論了一番,爾後說道:“還請林大人稍等,容小的先去稟報!”
林展點點頭,並沒有感到不滿,反而心來稍微鬆了一口氣。
有守城的士卒,這說明鬱州城還沒有徹底失控,這對眼前的局面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大約過了一刻鐘,一個身穿棉甲的中年男子來到城門樓前,他先是看了看林展一行人,爾後喊道:“還請林大人將升任公文放在筐裡!”
說着,城牆上就放下一個籮筐,林展取出吏部給他的公文讓一護衛放在了籮筐中。
又過了半刻鐘,緊閉的城門打開,身穿棉甲的中年男子領着十幾名士卒從城門出來。
“下官海州衛左千戶李博然拜見林大人,剛纔多有不敬之處,還請林大人見諒!”李博然上前拜道。
林展下馬扶起李博然,“李千戶無需多禮。”
李博然起身打量了一下林展,不過當他看清林展那年輕的面容時,不由的微微一愣,同時心裡忍不住生出一抹苦澀。
太年輕了,朝堂怎麼派來這麼一個年輕的官員。
林展確實年輕,如今他也不過才二十六歲,哪怕他已經蓄鬚了,但他依然顯得很年輕。
眼前鬱州的局面,李博然更期望朝堂能派來一位老成持重的知州主持大局。
顯然林展不符合他老成持重的預想。
“林大人,我們先進城吧!”李博然道。
林展微微頷首,隨即翻身上馬進入城內。
城內的情況還算不錯,雖然可以看到很多被燒燬的地方,但是街道上還算乾淨,只是家家戶戶掛上了白綾。
“林大人,知州衙門被燒燬了,我們暫時找了一處客棧作爲辦公地點!”
李博然領着林展來到了一座客棧,客棧內自然沒有客人,只有一些兵丁和官吏,看起來幾位雜亂。
“情況比較複雜,條件簡陋了些,還請林大人見諒!”李博然輕聲說道,同時還觀察着林展的臉色。
林展只是微微頷首,面色平靜的說道:“還請李千戶幫我這些兄弟安排一個住處休息一下吧。”
李博然見林展沒有嫌棄這裡,稍微鬆了一口氣,不過他隨即說道:“這裡的房間都住滿了,後面還有幾間廂房倒是能騰出來!”
“沒事,有個睡覺的地方就行,大家擠擠湊合一下!”林展不在意的擺擺手。
李博然連忙讓人安排去了,很快他就給林展一行人騰出了三間房,肯定是沒有牀榻睡,大家只能打地鋪,好在現在鬱州不冷,怎麼也能湊合着睡覺。
等住的地方安排妥當,林展等人將行李放下後,立即又來到了客棧的大堂。
此時大堂中多了十幾人,李博然介紹道:“這位便是新任知州林林大人!”
林展配合的將自己的公文拿了出來,遞給衆人傳閱。
“下官海州衛副千戶王瑞華拜見林大人!”
“下官鬱州同知章瑜拜見知州大人!”
幾人紛紛拜道。
林展聽完衆人的自我介紹後,目光落在了鬱州同知章瑜身上。
“章大人,你先說說知州衙門的事情吧!”
知州衙門被燒燬,前任知州一家老小包含衙門內很多官吏兵丁和民壯都被殺害了。
目前鬱州城內官職最高章瑜這個從六品同知。
章瑜臉色有些蒼白的說道:“回大人話,知州衙門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被殺的官吏有十八人,兵丁衙役有三十多人,除了幾個吏目和書吏外,只剩下下官和寧大人了!”
他所說的寧大人就是鬱州判官寧遠河,一個頭發花白的小老頭。
“現在我們能調用的兵丁有多少?”林展又問道。
章瑜說道:“除了李千戶帶來的五百兵丁外,城內還有六百巡檢司的兵丁,另外還有衙役捕快一百多人,以及下官剛剛招募的民壯八百多人!”
林展聞言,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李博然這個千戶屬於海州衛,他這個知州可無權調動海州衛,這個時候海州衛能安排一個千戶過來負責城防已經算是負責任了。
至於巡檢司,巡檢司的職責稽查無路引外出之人,緝拿逃犯,打擊走私,維護正常的商旅往來等,但說實話巡檢司的兵丁根本不堪大用。
剩下的就是捕快和民壯了,民壯就算了,都是些普通人,連兵丁都不算。
倒是捕快中有不少可堪一用的武者。
各級衙門的衙役和捕快中有不少都是武者,甚至不乏後天武者,雖然沒有太強的武者,但他們負責偵破案件,追捕罪犯,很多時候要面對武者罪犯,所以實力還是有一些的。
“尚武司呢?城內可有尚武司?”林展又問道。
章瑜搖搖頭,“我們鬱州還沒有設立尚武司,倒是海州府在去年設置了尚武司!”
林展沒有感到意外,目前尚武寺已經開始在各府增設尚武司了,不過州城還沒有全部增設,有些州城已經設立了,有些則沒有。
“錢糧呢?我們現在還有多少錢糧!”
“衙門的祿米倉和稅銀都被海寇洗劫了,不過城內官倉還在,官倉內有稻米兩萬石!”
林展點點頭,手裡有糧心裡不慌,兩萬石不算多,但也足夠用一段時間。
隨後他又詢問了一下城內的情況,目前城內剩餘的百姓還有三萬多人,不過百姓都是人心惶惶,一個個躲在家中不敢出門。
而鬱州下轄有三個縣城,這三個縣城倒是沒有遭到海寇的襲擊,但是三個縣城如今也是城門緊閉,由於還有海寇在流竄的緣故,他們根本不敢開城門。
瞭解了大體情況之後,林展又問道:“都司衙門沒有派遣軍隊前來清剿流竄的海寇?”
章瑜和李博然相視一眼,說道:“應該有,不過軍隊似乎還沒有過來!”
林展眉頭一皺,“沒有過來是什麼意思?”
“鬱州附近只有海州衛和桑州衛可用,不過桑州衛是水師,據說他們已經去追擊海寇了,至於海州衛!”章瑜看向李博然。
李博然苦笑了一下,“海州衛的職責主要是守衛海州府,自鬱州海寇出現之後,海州衛就把兵力放在了海州府,指揮使大人只派了下官來鬱州城。”
林展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並沒有多說什麼。
雖然李博然說的不清不楚,但他還是聽明白了。
海州衛指揮使估計是個怕死的主,不敢來鬱州清剿海寇,便躲在了海州府境內,其實他這樣做也不算錯,比起鬱州來,海州府無疑更加重要。
在鬱州遭到海寇襲擊時,守衛海州府不被海寇襲擊,也算是合情合理。
而李博然被派到鬱州來,這顯然是遭到了上官的排擠,否則海州衛完全可以不派人來鬱州。
不過林展倒是對李博然的印象很好,鬱州城內還處在可控的狀態,這便是李博然的功勞。
若是沒有李博然在,這鬱州城怕是會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