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戰爭的殘酷
當錦歲和顧長蕭一起來到還在燃燒的邊城旁時,兩人的心情都是沉重又悲傷。
將士們的屍體排成數排,屯田營將士的親屬在一旁哭泣着給他們擦身,黑羽軍的將士則是由同胞擦身。
錦歲拐着柺杖,一個一個地看過去,有燒的面目全非的拿麻布蓋着臉,旁邊的將士死活不願意揭開給錦歲看。
哭着說:“王爺,不要看。”
錦歲淚流不止:“不,我要看,他們每一個人,我都認識的。”
她認識黑羽營最小的將士,比郝多金年紀還小,才十四歲,假裝自己十六歲,生怕被趕出軍營。
錦歲讓他專職看馬,他把戾王的大黑馬洗的鬢毛閃亮,後來他自己請求進了斥候軍。
錦歲許諾他,這一戰之後,送他一把和黃隊長一樣的望遠鏡。
她還清楚地記得這孩子歡喜的笑容,現在,他的屍體就躺在自己面前。
錦歲轉頭對顧長蕭道:“他本來叫沈二狗,曾經求我給他改名,我給他改成‘澤陽’。”
“沈澤陽,他新的兵牌還沒制好呢。”
下一具屍體是在錦歲和寒星之間送信的小兵,他的臉還很完好,但前軀變成血肉模糊的大洞。
錦歲認得這種武器,就是帶鐵鏈的流星錘,韃子軍中不止一個人用這樣的武器。
當錦歲聽到一個婦人撕心裂肺的哭聲時,心臟驟然一緊,她記得這個聲音。
扭頭看去,霍子安跪在地上,他身邊有三個孩子在嚎哭,還一個哭的幾乎昏厥的婦人。
但那婦人手沒有停,一邊哭,一邊細心地擦洗着屍體。
那是牛大的屍體。
我們瘋狂的戴夫,從此再也聽不到他那獨有的嘰裡呱啦的聲音,還有每一次必拿媳婦做比喻的種植秘訣。
霍子安看到真假戾王一起過來,他的神情緊張了一下,但很快變成認命。
經歷了這場大戰,不管他最終會迎來什麼樣的審判,他都不害怕了。
萬蟻噬心的滋味固然讓人恐懼,可看着牛大的面目全非的屍體,卻讓他更加痛苦。
他低聲對兩人道:“我的軍功,都給牛大,他有三個孩子要養。”
錦歲沒有回答他,繼續去看下一具屍體。
她問顧長蕭:“你在河西時,看過這樣的戰場嗎?”
顧長蕭沉聲回答:“經常。”
錦歲沉默,戰爭,真殘酷啊!
韃子的屍體成堆地堆在一旁,程榆帶人清點人數,準備晚些再推回城裡焚燒。
天還熱,屍體不能久放,必須儘快處置。比起埋了,焚燒是最穩妥的。
青鋒的屍體也在,聽錦歲說了他的身份,顧長蕭問:“若他真能活下來,你真會饒他一命?”
霍子安在一旁側耳聽着,因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青鋒犯的是同樣的罪。
錦歲搖頭:“不會!他若只是行刺我,我或許會饒他一命。但他還殺了其他人,犯了我的底線,絕無活路可言。”
他引來馬賊,殺了不少流民、牧民,錦歲豈能饒他!
敵人的屍體被迭成一座巨大的京觀。
將士們的屍體要厚葬,錦歲下令在邊城旁邊圈出烈士陵園,爲所有戰死將士舉生祭奠,厚葬之!
她讓魏主薄去一趟燕州城,請李恆和燕州士族來參加葬禮。
她要讓所有人親眼看一看,我們的將士死的有多英勇,邊城已成一片焦土廢墟。
此舉有幾個目的,一是祭奠將士們的英靈。
二是讓燕州出資重建邊城,相信此戰已經讓他們意識到邊城的重要性。
三則是,讓他們看到戾王的能力!魚油火器的能力!
我之前的話並不是威脅,而是實打實的,我就是有能力打燕州城!
我今日能將邊城化爲火海,能讓兩千韃子死無葬身之地,全殲於邊城。
我明日就能攻破燕州城,狠狠打斷士族驕傲的脊樑!你們傲什麼?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本王兵少又如何?試問整個燕地,還有一支比我邊卒軍更勇猛的軍隊嗎?
四是,她要問罪燕州軍,徹底抹殺鄭家,相信親眼看過邊城戰場之後,燕州士族對戾王行事,再難生出反對之心。
她和程榆、魏主薄還有幾個隊長商議,顧長蕭全程站在她旁邊聽着。
很快就葬禮之事商議出章程來,程榆說不光要請燕州的官員和士族,還要自發讓邊關的百姓來圍觀這場葬禮。
讓邊關百姓認識到,韃子來之時,保護他們的是誰。
錦歲認可了這個提議,不光是邊關百姓,燕州城的百姓想來都能來。
程榆負責葬禮的事,她則去傷兵營醫治傷兵。燒傷的痛苦遠遠大於刀劍之傷。
幸好她對空間攢藥物之舉從未懈怠,積攢了大批抗生素和麻醉藥,加上陳芸娘帶領婦人們做傷員護理,傷兵營的死亡率大大減少。
顧長蕭雖然說她繼續做戾王,但咱自己不能傲慢,故而錦歲不管是出什麼主意,都會提前跟顧長蕭商議。
好在顧長蕭此人不事精,從未跟錦歲發生分歧,甚至錦歲考慮不周之處,他還給出補充。
此時她不知道的是,整個燕州城皆在討論邊城之戰。
鄭芸嚇呆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那種情況之下戾王還能反敗爲勝!
並且勝的如此漂亮,將韃子一個不留地全殲了!
那場驚天動地的爆炸,將整個城都變成一片火海的武器,自然也傳開了。
燕州衆人這才知道,戾王還有這樣厲害的武器。怪不得能有恃無恐,敢孤軍對戰韃子。
同時他們腦海中又浮現戾王圍城討餉之時的畫面,那時他們極度輕視戾王,輕視邊卒。
戾王在城下,他們在城牆上拋擲糧食嘲諷戾王是乞丐。
還有幾天前,戾王帶兵來討要糧草和燕州軍,他們也曾嘲諷戾王不自量力,必定會死在韃子手中。
此刻回想起來,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若戾王當時發怒,拿那火器往燕州城牆上一拋,那我們就變成跟韃子一樣的燒焦屍體了啊!
待聽到戾王要爲戰死將士辦祭奠,一時整個燕州的士族,不管有沒有得罪戾王的,全都備了重禮派人前往邊城。
唯有鄭家連夜跑路。
不過跑的也只是鄭芸和他的嫡系,病重的鄭朋朋被留下來供戾王發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