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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79章

第79章

周尤醒來時, 發現自己在醫院, 已是白日, 窗外陽光明晃晃的, 照得病房內的滿目白色更爲刺目。

牀邊吊瓶高懸,點滴過半,在輸液管中靜默下流。

她的指尖剛好被漏下的陽光籠罩, 像剔透玉石, 稍稍一動, 陽光暖意與放置許久未曾挪移的腫脹感就愈發明晰。

五感知覺漸漸回籠, 她眼睫撲簌著,想要從牀上坐起, 身體卻沒有一絲氣力。

周尤怕疼, 也怕扎針, 平日吊點滴的時候,輸液的那隻手總是一動也不敢動。

可這會兒她沒力氣說話,只能將扎著針頭的手一寸寸往外挪, 指頭一根兩根慢慢往前伸, 去碰江徹。

江徹靠在牀邊,睡得很淺,周尤的指腹在他手背上摩挲了兩下, 他就很快有了動靜。

“醒了?”

周尤“嗯”了下, 卻發現自己沒發出聲, 於是只好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這兩天江徹在外出差,又壓縮行程提前回來, 連軸四十八個小時都沒有正經睡上一覺。

昨晚從停車場及時救下週尤,他第一時間發現了周尤異常的身體狀況,聯繫趙洋火速送往醫院,診斷洗胃吊點滴一趟下來,差不多快要天亮他才沿著牀邊休息一會兒。

周尤仔細盯著他,只見他下巴處都冒出了短短的青色鬍渣,頭髮亂糟糟的,白襯衫也很皺,與平日出門要照十分鐘全身鏡的臭美精緻截然不同。

她小心翼翼地擡手,摸了摸他的鬍渣。

又短又硬,很是扎手。

她抿脣,乖乖將手放下。

“是不是餓了?你昨晚洗了胃,暫時還不能吃東西,趙洋說起碼也要等到明天才可以開始吃流質食物,忍忍。”

江徹揉了揉她腦袋,聲音難得溫和。

周尤乖乖地點了下頭。

江徹起身,接了杯水。

水也是暫時不能喝的,他只拿棉籤沾水,輕輕塗在周尤脣上。

而周尤卻無暇顧及,目光只盯著江徹剛剛起身時露出的下半截襯衫——

上面有血。

喉嚨乾燥得緊,她艱難吞嚥著,好不容易纔斷續說出一句話,聲音還很沙啞,“血,你的……襯衫。”

江徹恍若未聞,將水杯放到牀頭,又扔開棉籤,才沉聲說:“昨晚我及時趕到,揍了那個人渣一頓,放心,血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周尤眸光閃動。

及時趕到的意思是……

醒來後,她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腦海中最後的記憶,是賀啓鳴噁心又下流的觸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來醫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被侮辱,心像在黑洞中不停下墜,飄忽又惶恐,只有江徹的存在,讓她稍感安慰。

江徹不想多說昨晚的事,親了親她的額頭,“我去叫醫生過來。”

可他剛剛起身,周尤就勾住了他的小指。

她沒有力氣,根本拉不住人,只是很輕地勾著,一擡眼,眼淚就忍不住沿著眼角往外冒。

江徹一頓,坐到牀邊,安靜地看著她,好半晌才說:“好,我不去,先按鈴叫護士過來。”

周尤還是勾著他的小指,不讓他按。

江徹俯身,近距離打量她,低聲問:“怎麼了。”

周尤眼淚流得更兇了,完全收不住,勉強伸出另一隻自由的手,環住江徹的腰,聲音細小又嘶啞,“你抱抱我。”

江徹背脊稍僵,抱住她,輕輕吻掉她眼角淚水。

等她情緒稍稍穩定,江徹又起身,將她往牀側抱開一點,然後自己從沒有吊水的另一邊上牀,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沒事了,什麼都沒發生,不要怕。”

江徹的聲音也略微有些低啞,他不太擅長安慰,只能幾句話來回重複。

周尤這會兒徹底清醒,精神也愈加脆弱。

像是一個人強撐太久,忽然遇上一件讓她害怕的事,整個人的心理防線全然崩潰。

從白天到晚上,她都不能進食,也沒有心情進食,只抱著江徹睡了醒,醒了睡,她一向面皮薄,這次卻連護士進來換吊瓶也不肯撒手。

江徹  平時很享受她的依賴,可這次卻寧願她像平時一樣,堅強一點。

她每一次從夢中驚醒,他都會覺得心臟被壓縮成小小一團,還在被人反覆揉捏。

這樣的狀態持續到第二天才稍稍好轉,可能是吃了點流食,周尤身上也有了些力氣,患得患失害怕了一整天,她纔有勇氣問,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提前回來也沒告訴你。下飛機一路我都沒開機,中途開了機才發現你給我打過電話,我回撥了幾次,你都沒接,當時就覺得不太對勁,然後看到你開了情侶定位,而且是在給我打電話之前開的,我就去找你了。”

情侶定位是江星手機早期開發的一項功能,可以綁定一個同樣使用江星手機的聯繫用戶,定位能精準到樓棟,直線距離,支援單向或雙向開啓,每一次開啓和關閉都會顯示時間,在網上一度被人詬病爲捉姦定位。

但也有很多人喜歡這個功能,因爲它在關機狀態仍在後臺運行,幫助很多人找到過手機。

“我到的時候,那個姓鄭的……正想脫你衣服,被我及時阻止了。”江徹輕描淡寫,“你被下了藥,那藥不知道是什麼三無產品,你身體排斥反應很強烈,被診斷爲急性中毒,洗了胃,已經沒有大礙了。”

周尤聽完,只覺得事情還算是有驚無險,可她隱隱覺得,哪裡不大對勁。

喝了小半碗熬得軟糯的白粥,她繞了地球三圈的反射弧才歸位,“姓鄭的……?”

她頓了頓,“不是賀啓鳴嗎?”

“放心,姓賀的也在局子裡,一個都跑不了。”

周尤隱隱有了猜測,“鄭…柯……?”

江徹默認。

昨晚周尤洗胃的時候,他就第一時間讓岑森幫忙,去查KTV。

岑森這人做事,最爲滴水不漏。

賀啓鳴那邊還沒得到鄭柯出事的信兒,剛哄好翟雨,還讓她叫了朋友過來在KTV唱晚晚場,KTV門口就嗚嗚響起警報聲,說是接到民衆舉報,臨時突擊掃黃。

KTV的監控也被查了一遍,鄭柯、賀啓鳴,還有賣給他藥的小混混都被一起抓走。

一個強姦未遂,一個投毒加強姦未遂,誰也跑不了。

鄭柯看準無人知曉車內具體情況,還企圖狡辯,要找律師辯護,甚至還想反告江徹故意傷人。

江徹這兩天在醫院專心陪周尤,理都沒理。

對付這種人,他根本不用講規矩,讓他牢底坐穿又怎樣?

陸家和江家開了口,星城、帝都,哪個律師敢給他做辯護。

癡人說夢。

周尤沉浸在鄭柯也參與此事的震驚之中,久久未能回神。

江徹則繼續喂粥,沒打算和周尤多說,對她而言,每一次複述都是一種傷害-

周尤在醫院養了三天,剛好養完一個清明假期,出院時她渾身都沒什麼勁兒,還是江徹抱她離開的。

這幾天周尤都很依賴江徹,每天晚上都要和他一起擠在小牀上才能睡著,如果是平時,她一定會讓江徹回家休息,也不要耽誤工作,可這幾天,她自私地默許了江徹住在醫院,洗漱都是助理送東西過來,公事也在醫院處理。

好像只有差點失去,才能明白一切無恙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她不敢想像,要是賀啓鳴或者鄭柯真的對她做了什麼,她和江徹還能不能繼續走下去。

不說江徹介不介意,她自己恐怕都會留下一輩子的陰影,還有江徹的家人……

想到這些,晚上睡在牀上,她就不自覺地想要抱住江徹。

倒是江徹見她這幾天患得患失,反過來抱住她,難得正經地保證道:“不要多想了,沒有發生什麼,即便是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會介意,這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錯了。”周尤悶在他懷裡,輕聲說,“是我不夠警惕,如果我聽你的,不去參加,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了。”

江徹的聲音卻忽然冷淡下來,“周尤,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次。”

“聚會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你難道因爲發生過一次意外,連工作都不想做了?”

“……”

“我再說最後一次,不是你的錯。”

周尤遲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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