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小苗父母沒了,她還只是個孩子,無依無靠,便和我這個老東西相依爲命。”
“本以爲日子雖然破爛,但也能湊活着過下去.”
“但”
說着,老人的聲音突然加重。
“魔鬼,她就是個天生的魔鬼!”
陳年往事在她腦海中浮現,佝僂的身子被氣的顫抖。
她的心如刀攪一般疼痛,卻無能爲力。
直到
現場沉默好半晌,老人突然又笑了起來。
“後來,小苗死了。”
“既然她死了,那我也沒必要一個人活着我要殺人!”
“但我沒辦法,這個身體日漸老矣,擺鐘每搖擺一次,都是我離死更進一步的象徵。”
“所以.我需要一個能殺人的人!”
“之後,我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找到了個缺錢的孩子,我給了他一大筆錢,說出那惡魔所在的地方。”
“我親手,一步步推着這孩子邁入深淵。”
“我知道,對方的家人,她的父親,出獄後會找上我,倒時,我會告訴她那魔鬼的地方”
“他會殺了我。”
“但也能殺了她!!!”
老人自述道,說完這話後,也沒了什麼動靜,坐在桌面,那雙泛白,無神的瞳孔看向徐嚯這邊。
劉文的死不是意外。
案件過程中有很顯眼的端倪能看得出。
如劉博出來一個月後便開始行動,他是如何在警方都不知道信息的情況下,最快時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沒辦法,除非是有人給他說。
而案件動手前,至少要有十四天制定計劃以及收集信息,所以,對方大概率是出獄不足兩星期內,便知曉了來龍去脈。
沒道理的,除非是有人等着他出來,專門告訴線索!
但若是有人,也就是第三人的參與。
那劉文的死就不再是意外,算是謀殺!
不過
“好,不過我有幾個問題不明白,還要問您一下。”
徐嚯合上筆記本,面色淡然的看着她,開口道:
“照您所說,那你是怎麼知道程玉所在的學校?”
“教導主任,以及那近乎十個,僅80沈苗時期出現的人員,您又是怎麼知道他們的存在?”
“您的腿腳並不利索,走個幾百米就走不動。”
“又是如何對這些人的現象進行的偵查?”
徐嚯看着老人,默默開口詢問。
老人頓時語塞。
她口角含糊許久,最後冒出一句話。
“小苗.小苗生前告訴我的。”
“她告訴的?”
徐嚯面無表情,繼續開口追問。
“好,我知道了。”
“孫秧是怎麼回事?”
“小秧是我親戚家的.”
“爲什麼,兇手劉博來報仇時,是去殺的孫秧而不是你?”
老人更加含糊,說出的東西聽都聽不清,或者她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好半晌,纔開口道:
“他找錯人了,應該是要找我的,但我害怕,我躲了起來.”
“好,勞累您了。”
徐嚯點了點頭,沒有反駁什麼,他站起身,扭頭看向一旁的警員以及錢華。
“帶老人下去休息。”
聞言,幾個人頓時走來,連忙攙扶着就要往外走。
老人還在掙扎,她扭頭看向徐嚯,“小夥子我都說出來了,把我抓了不就行了嗎”
徐嚯沒說話,目送對方離開,隨即坐在椅子上。
他臉上露出無奈。
“如何?”
錢華走進門內,一屁股坐在一旁,扭頭看着徐嚯。
“不如何。”
徐嚯搖了搖頭,將手上的筆記本‘啪’的一聲丟在了桌子上。
“說辭的漏洞很多。”
“首先是對方眼睛以及身體不足以完成計劃。”
“最關鍵的是,從這番說辭中,不難看出宋敏是個重感情的人。”
“但,如果她真是兇手,來自首後必然會被判死刑,她死後會怎樣?”
“不怎麼樣,但孫秧絕對會失去大半的庇護。”
徐嚯緩緩說道。
房子可以給孫秧,但長輩那一種心理上的庇護卻無法隨着遺囑而轉移。
所以,對方要是死了,孫秧絕對不會怎麼好受。
但這點又和對方重感情這一點相反.
所以.
“假的?”
錢華開口詢問。
“沒錯,剛纔問劉博爲什麼殺孫秧而非殺她的時候,回答簡直漏洞百出。”
徐嚯點了點頭,說着頓了頓,又補充道:
“當然,也不一定全是假的。”
“說的話裡,有些地方假,但有些地方或許也真實。”
“比如呢?”錢華詢問。
“比如,驗證了劉文的死因有蹊蹺。”
徐嚯開口道。
接着,他沒在這個問題上深究,轉而問了另一件事。
“孫秧的纖維化如何了?”
“不樂觀,和往年裡死的例子一樣。”
錢華嘆了口氣。
百草枯喝的量導致肺部出現這種程度纖維化,基本可以宣告死刑了。
這玩意不是某個地區的專屬,喝死的很多。
他便見過。
而正是因爲見過,所以才一直沒抱有希望。
這玩意是不可逆的,喝的量多,十四天內必死!
目前全世界最先進的醫療設備也無法阻擋,最多也是趁着第一天的時候,稍微拖延一下,但也抹除不了死亡的事實。
上一世也是如此。
“這件事你告訴那老人了沒?”
徐嚯話落下的時候,錢華便搖了搖頭。
“不好告訴啊。”
“原本還在想着,找個機會說呢,但誰承想還沒開始說,她就自己來了.“
“還沒說嗎.那就對了。”
徐嚯點了點頭,“大概率是想把責任攬下,讓孫秧的嫌疑消失。”
“孫秧的身份做手腳做的很完美,警方找不到任何有用信息能證明她不是孫秧。”
“只要孫秧咬死不認,宋敏一直攬責任,孫秧基本能活下去。”
“不過.”
錢華無奈,接過話,“孫秧活不了。”
“十四.不對,按照醫生給出的時間來看。”
“十天,最多十天,她肺部的纖維化足夠讓她呼吸衰竭而死了。”
徐嚯沉默。
這玩意不可逆,在對方主動喝下的時候,結局便已經註定。
估摸着也是因爲此,劉博在對孫秧下手的時候沒下死手。
否則,按照對方的的能力,見面不一刀封喉都是放水的!
兩人都沒怎麼說話,現場很沉默。
直到
“老大,醒了!”
“人醒了!”
就在他們沉思時,錢華隨手接通的電話傳來一道焦灼無比的聲音。
徐嚯頓住,擡頭看着對方。
醒.了?
“孫秧醒了!”
“現在在醫院呆着,除了肺部和其餘器官的衰竭,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電話中又傳來無比激動的聲音。
孫秧醒來了!
對方沉睡兩天的時間,麻醉醫生都開始上香禱告,險些承受不住準備自首。
而在現在,對方終於醒了。
“去醫院!”
沒有過多猶豫,徐嚯果斷甩出三個字,緊接着便向外走去。
兩人坐上車,車輪猛地轉動。
‘嗡’的一聲,這輛老警車便換髮光彩,化身猛獸向醫院衝去!
他們現在很需要孫秧。
不是說需要她的話給誰判刑,而是需要孫秧提供案件真實有效的案件真想!
同時,.還得提供其餘信息。
比如程玉的罪行,方便警方迅速且有效的針對這一點對其餘人展開瘋狂追究!
劉博也可以,但劉博依然身死,讓他開口顯然不可.
不對,倒是也可以開口。
徐嚯的夢中可以,不過前提卻很難完成,需要案件的真相公佈。
所以,至少孫秧得將真相說出口,否則很難辦到。
兩人很快便來到了醫院。
這裡是趙州市針對內科治療最好的醫院,但全世界都拿纖維化沒用,所以這醫院也沒什麼用。
孫秧的病房在哪兩人都很清楚,沒有打電話通知接引,順着記憶中的方向便到了門口。
“吱~”
隨着徐嚯將手放在門把上,將門推開
一個五官較好,皮膚蒼白的女孩出現在眼前。
她是孫秧,此時坐在牀上,依靠着背後的牀頭,手裡捧着個碗,一口一口的吃着粥。
聽到動靜,她下意識扭頭看來,看到是徐嚯幾人後,情緒稍微有點高興。
“伱們來了?”
“嘻,我猜到你們會來了。”
她將粥放在牀頭櫃上,臉上露出一個笑,看起來很自豪的樣子。
徐嚯坐在她面前,四下看了看,隨即將眸子放在孫秧身上。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沉默許久後,是更深沉的沉默。
孫秧也沒說話。
直到半晌
“我該叫你孫秧,還是沈苗?”
徐嚯沉思片刻,突然開口詢問。
這個問題警方懷疑很久了。
從幾天前,查到沈苗,看到孫秧的第一時間,便存在所有警察的腦子當中。
但後續卻找不到任何的邏輯證明,加上對方是不是都影響不了劉博殺人,便暫時擱置。
眼下,是提起來的好時機。
“沈苗?”
孫秧沉思許久,搖頭道:“我不是她,我是孫秧。”
“不過她也是我。”
“嗯,之前我不知道,不過現在我知道.但也不跟別人說的!”
是,但又不是
不跟別人說?
恍惚間,徐嚯一頓。
他看向身旁的錢華和幾個警察。
“介意他們留下嗎?”
“介意!”
孫秧點了點腦袋,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錢華幾人略顯無語。
什麼時候審問.也看臉了!?
幾人無奈,只能留下一個執法儀,隨即便得了敗仗一般出去。
在他們外出的那一瞬間。
徐嚯扭過頭來,看着孫秧。
“孫秧是”
“第幾個人格?”
第幾個人格?
並不常見的一個問題。
“不知道,數不清了。”
孫秧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道:“十個?十五個?”
她的回答也很小衆。
“現在還剩下多少?”
沒有出乎徐嚯的預料,他繼續詢問。
“原本還剩四個,現在只有三個了。”孫秧老老實實回答着。
言罷,她稍微頓住,稍微昂了昂頭。
“我把老四給融了!”
“她太弱了,之前我還以爲這身體就我一個人呢,睡覺的時候睜開眼發現自己倒在地上,視角也很奇怪,眼前還有個女人,然後她莫名其妙就沒了,我也莫名其妙知道自己把她融了。”
她像個得勝的將軍,戰績也確實很豐厚。
“你是說你看到了她?”
徐嚯開口詢問。
“是的,很奇妙的感覺,形容不出來,看的不清楚,但就是看到了,還有其他兩個。”孫秧點了點頭。
“她們都在幹什麼?”
徐嚯詢問。
孫秧想了想,道:“哭。”
“在哭?”
“在哭。”
“嗯。”
徐嚯點了點頭。
目前來看,他算是知道對方怎麼躲過警方的審訊了。
或者說,不是躲而是她真的和這起案子無關!
多重人格分裂。
這是一種精神上的病症,患病者呈現出多個意識操控身體的情況。
人格分裂爲兩個,多重爲兩個以上。
絕大多數的患病者,都是在經過一些肉體或是情緒上的嚴重創傷,導致精神上的崩潰而形成。
目前來看,沈苗便是因此得病。
每個人格可能互通記憶,也可能互不相通。
有的人被副人格操控,主人格也能感受到外界的感受。
至於人格的性格不同
這要涉及到另外兩種東西。
一,是選擇性失憶症。
舉個例子。
一個人,面對自己的至親,如孩子,父親等人的死亡,第一時間可能不會感到痛苦,甚至連傷心都做不到。
這不是冷漠,而是涉及到所謂的二,也就是生物防禦機制。
身體潛意識認爲情緒太大會導致主人格和頭腦承受不住影響生命,便會將有關於對方的記憶和情感封印一部分。
之後,等待時間的消磨,記憶和情感一點點的出現。
人格分裂可以用這種方式理解。
某段記憶,你自己承受不了,於是將這段記憶剝奪,而這段記憶或許又會演化出一個嶄新人格。
於是,充斥痛苦記憶的人格,性格便會呈現極端。
這點也很好思索原因。
人的性格和思維模式是被環境所改變。
你的經歷決定你的性格,就像你如果從出生到現在都在打螺絲,和出生在邁巴赫里長到現在。
即便是同一人,思維也不同,性格更是天差地別。
經歷就是記憶,記憶就是性格,掌管不同記憶的人格就被塑造成不同性格。
人格直接也會相互融合,記憶整合。
“老四很壞?”徐嚯詢問。
“是的,老四好壞,我剛纔有她的記憶了。”
孫秧點了點頭,心有餘悸道:“她殺人了!”
“另外兩個人格呢?”徐嚯又道:“能讓她們出來嗎,我問一些事。”
“她們兩個是縮頭烏龜。”
孫秧搖了搖頭,很是鄙夷。
“主人格沈苗好壞,她是最膽小的膽小鬼!”
“她受到欺負就躲了起來,老二老三老四她們剛出生沒多久就碎掉了”
“現在的老二不知道是哪次代替時受苦的時候躲起來了,也不出來。”
徐嚯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
遭受到承受不住的事情後,身體爲了自保,在分裂人格後。
原身體可能會被副人格掌管,代替受苦。
主人格甚至能在第三視角,以一種奇妙視角來觀看自己受苦,當然,主人格不會覺得那是自己。
視角就像你看路人一樣。
同樣的,主人格會崩潰到分裂人格躲避,副人格自然也會崩潰,也就是孫秧說的碎掉,也可能存在分裂出的人格進行二次分裂。
沈苗遭遇的.
她碎了至少十五個人格。
換句話說,十五個人崩潰死亡!
最終,衍生出兩個互爲極端的人格,兩個孫秧,掌管兩類記憶,一面正向一面負向。
防禦機制又根據身處環境,給出一個虛假記憶套給了面前的孫秧。
所以,她是真的覺得自己是孫秧,而非虛假!
“那你能將老四做過的事”
徐嚯頓了頓,看向對方的雙眼。
對方的眼睛很亮,泛着光澤。
“說一說嗎?”
老四做的
就是兇手做的!
整起案子的來龍去脈,所有的細節,全被隱藏在這從未見過的人格記憶當中!
徐嚯默默等着,他等這起案子的真相,已經許久了!
孫秧思考良久,笑道:
“好呀。”
“不過.“
“你得答應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