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聲漸近,毒蟲大軍再度成覆蓋之勢,按照潛龍對敵的原則,面對如此死局,有兩個應對方案,其一,第一時間找出吹笛人,殺掉吹笛人,從源頭上破除對方“役蟲之術”;第二個方案是:以儘可能快的速度,遠離是非之地。
然而,林小蘇沒有快速離開,他關注點也並不在有可能藏人的那些陰影之下,他盯着這羣蟲子,似乎打算用最蠢的辦法,跟蟲子一較高下……
一個呼吸。
兩個呼吸。
三個呼吸!
蟲子大軍已經將他四面合圍。
林小蘇看似已經失去了逃生的機會。
突然,他手中一塊石子,閃電般地射出!
一塊石子射蟲子,如果有旁人在側,大概會笑他用高射炮打蚊子。
然而,這塊石子一出,笛聲戛然而止,無數的蟲子同時轉身,重新飛入山谷,同時射向一個地方,一瞬間,淡淡月光之下,河谷裡多了一個巨大的蟲球,是的,蟲子形成的大球,一開始只有足球那麼大,隨着四面八方的蟲子不停地加入,轉眼間,成了一個直徑兩尺開外的大黑球……
這,就是林小蘇對付蟲子的辦法!
一塊石頭完全改變蟲子的合圍方位。
這理論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偏偏做到了。
根本原因只有一個:在最後的關頭,他的天道慧眼捕捉到了真正的玄機,他解開了“鬼笛役蟲”的這道題。
這些蟲子,不是笛聲控制的。
笛聲,並不是人吹的。
笛聲從何而來?
從一隻蟲子身上傳來的。
這不是一般的蟲子,這是一隻機器飛蟲!
笛聲不是吹的,而是事先錄製好後放出來的!
蟲子也並不是受樂聲驅使,而是受到了這隻機器小蟲身上帶着的某種激素牽引。
他一石子將這隻機器小蟲打落山谷,那些受激素牽引的飛蟲大軍也就隨其而下,片刻時間將那隻機器小蟲包成了一隻巨大的蟲球。
鬼笛之謎一解,孔雀谷再次恢復了安靜。
林小蘇天道慧眼盯在虛空之中,逆溯時空啓動,在蟲子大軍之中,精準地找到了這隻機器小蟲,然後,他跟着這隻小蟲子回到了苗寨。
他盯着苗寨之中,機器小蟲最初的起點,眼中光芒閃爍。
今夜之事,幾乎件件都匪夷所思……
笛不是笛,役蟲不是役蟲……
敵人出過招,不是他想象中那樣的招……
但不管什麼樣的招,只要出了招,林小蘇就有辦法順藤摸瓜!
苗疆的局面,終於有了第一縷突破的契機!
清晨,太陽升起。
寂靜的苗寨,炊煙升起。
雞鳴狗叫的一天,再度來臨。
依香收拾了早餐的碗筷,在院子裡洗衣服。
一切都跟昨天一模一樣。
但是,依香的心卻不象昨天那麼平靜。
昨天林小蘇走了之後,她一直都在關注着對面的山路,不管任何人出寨子,都要在這山路上走很遠的距離,在這院子裡,可以看得很清楚,哪怕隔半個小時看一眼,出山人的背影,她也可以看到三次。
夕陽西下之前,她沒有看到林小蘇踏上這條出寨的路。
難道說,他昨天沒走?
苗寨很少留外客的。
如果留,大概也沒將客人當外客。
苗女多情,她是最清楚的。
苗女喜歡漢人,她也是最清楚的。
象他那樣的一表人才,如果願意在山寨留宿,可能有很多人家喜歡,那麼他……是不是真的留在某個姐妹的竹樓?
突然,她心裡猛地一跳。
她看到了他。
從東寨過來,邁着瀟灑的步子,襯衣提在手上,裡面穿的是一件汗衫,他看着並不魁梧,但透出一股子雄健。
他來的方向是自家。
依香心跳加速了……
他果然沒有走!
他還要來家裡!
阿媽這個時候在家呢……
就在這個時候,阿媽彎腰背起了竹蔞。
依香問了一聲:“阿媽,你要上山嗎?”
“嗯!”阿媽迴應一聲,推開院門出了門……
這個時候,林小蘇離她家只剩下二十米的距離。
依香的心都差點跳到了嗓子眼,內心拼命地祈禱:別來!就算你非要來,也等幾分鐘,等阿媽轉過了那個山嘴就沒事……
但是,她內心的祈禱林小蘇沒聽見。
他很瀟灑地甩甩衣服,走過前面的小池塘邊,來到了院門外,朝裡面喊一聲:依香!
依香目光跟着阿媽的背影。
阿媽沒有回頭,轉過了前面的山嘴。
她一顆心總算歸位了,幾步到了院門邊,打開了院門,林小蘇微笑着站在她面前,看着神清氣爽的模樣,伴着剛剛升起的太陽,有那麼點小帥。
“你昨天沒走!”依香道。
“對不起,依香,我是一頭犟牛。主打一個不聽勸。”
“啊?”依香有點吃驚:“什麼意思?”
“你囑咐過,讓我千萬別去孔雀谷,我還是去了,在那裡過了一夜!”
依香臉都白了……
去了孔雀谷,在那裡過了一夜!
那是過夜的地方嗎?
你怎麼敢……
“我好生生地回來了,去哪裡過夜也就並不重要。”林小蘇道:“能進來喝杯茶嗎?”
“沒吃早餐吧?”依香道。
“沒有!”
“我給你做點,你先坐一下……”
依香將一碗麪從廚房端出來,院子裡卻沒有他的人,依香目光一擡,就看到了竹樓裡的他,一瞬間,依香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你個混蛋,進苗寨都不瞭解規矩麼?
女孩子的竹樓,你是毫不客氣啊。
昨天你好歹還問我一聲,今天你問都不問,直接就上去了。
你當人家女孩子的竹樓是你家菜園門?
算了,不糾結這個,越糾結越是難堪。
依香上了竹樓,林小蘇道謝,接過她的碗筷吃了這碗麪。
碗放下,他的目光慢慢擡起,眼神裡有了些依香不懂的東西。
“依香,我還得跟你說聲對不起。”
“什麼?”
林小蘇道:“昨天我告訴你,我是過來旅遊的,其實不是,我是一個偵探,我進苗疆是查案的。”
“查案?”依香眼睛慢慢睜大。
“半年之前,洞家兄弟一家十七口,被人滅了滿門!這件事情,你顯然是知道的。”
依香心頭怦怦跳:“我當然知道!洞家也是苗族,象這麼惡劣、這麼恐怖的大事,整個苗寨沒有人不知道,我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誰這麼喪盡天良,連三歲孩子都下得去手。可惜警察查了幾輪,都沒查出結果來……”
“所以我來了!”林小蘇道。
“有線索嗎?”
“線索……有那麼幾條。”
“能說嗎?”依香道。
“當然可以!”林小蘇道:“我從資料中得知,洞家兄弟全家被殺,後面有巫蠱的影子,這是我帶來的第一條線索!”
巫蠱!
依香有點吃驚……
“還有一條線索,就有意思了!”林小蘇道:“進入苗疆,有人將視線引向你身上!”
依香大吃一驚:“引向我?”
“是的,有很多人說,你阿爸是整個苗疆無人不知的一代巫神,你的巫術與蠱術冠絕苗疆,其中最有意思的一個點你知道是什麼嗎?有人告訴我,你可以用竹笛控制滿山的毒蟲。”
“這……這怎麼可能?我的笛,就只是笛,休閒時吹的,根本控制不了毒蟲,這是惡意引導!”依香臉都白了。
“可是昨晚,在孔雀谷,我親耳聽到了笛聲!”林小蘇道:“伴隨着笛聲起,無數的黑色蟲子對我圍攻,這蟲子,是‘噬血飛蟻’,書中記載,三分鐘可以啃完一頭牛。”
依香全身大震……
噬血飛蟻,的確是孔雀谷最恐怖的幾種毒蟲的一種。
竟然以笛聲控制。
他還親身體驗過。
萬千思緒從心頭流過,她目光擡起,盯着牆上的那管笛,輕輕吐出口氣:“所以,你懷疑我!”
“不,恰恰是這鬼笛役蟲,讓我真正相信你!否則,我也不會跟你坦然相告。”
“爲什麼?這連我都覺得……我很難洗脫嫌疑!”依香道。
她父親曾是苗疆巫蠱第一人。
父親死後,她繼承父親的家學,也有很多人說她是新一代巫蠱第一人。
苗疆這片天地出了兇殺案,兇手跟巫蠱相關,別人懷疑她很正常。
而笛,就更難洗清了。
苗疆很少有人吹笛的。
而她會吹。
昨夜在孔雀谷,出現笛聲,同時出現大批毒蟲圍攻人,只要將這兩條拿到苗寨,只怕整個苗寨的人,都覺得應該是她。
而林小蘇,偏偏說正是因爲這個,他相信這幕後黑手不是她。
邏輯點在哪?
林小蘇道:“鬼笛役蟲,我破案了!所謂鬼笛,只是一個小小的錄音裝置而已,所謂役蟲,其實是提取噬血飛蟻的雌性激素,讓一隻小機器蟲釋放出來而已。”
飛蟻這玩意兒本質上是蟻,蟻就有蟻后,蟻后的雌性激素,對於工蟻有難以抗拒的誘惑力,這就是蟻羣圍攻人的根本原理。
依香長長吐出口氣:“看起來是巫蠱之道,其實是現代科學……他們爲什麼要這麼費心費力地栽贓我?我得罪誰了?”
“你或許並沒有得罪誰,他們的目標也並不是你!而是我!”林小蘇道:“你只是他給我製造的一個強敵。”
“人爲製造一個強敵……”依香沉吟:“爲什麼要給你製造一個強敵?”
“因爲那個人不敢正面與我一對一,所以打算讓我們兩強相鬥,只有我們鬥起來,他就有了最好的機會,可以暗中偷襲,殺了我的同時,還讓你背上殺我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