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手續很快,簽約交錢之後前往房產局過戶繳稅,因爲當天有點晚了,約了第二天才辦下來。
證書到手之後,看着手裡面的房本和鑰匙,張忠華和黃慧芬都有些百感交集。
“這可是我花過最大的一筆錢。”張忠華說道。
這也確實是家裡最大的花費,九八年的集資建房,前前後後三萬多塊錢,再加上裝修,五萬塊錢打底了。
這些錢都是張忠華和黃慧芬這些年的工資攢下來的,現在又拿下了這個鋪子。家裡一下欠了十萬塊。
不過倒因爲是欠的王博文,而不是銀行借貸,所以暫時沒有貸款利息的壓力。
“張晨,這次拿到鋪子,還得謝謝你那個女同學,那家公司好像就是她爸開的?這裡面她幫了忙,你看我們要不要感謝一下人家……”張忠華始終覺得莊妍月在這其中起到的作用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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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莊妍月,他們本就吃了閉門羹。
張晨也承莊妍月這個情,不過也道:“很明顯,那個周經理監守自盜,其實從中拿好處,我們也算是幫莊妍月家找出弊端了。”
“那個周經理會不會丟掉工作?”黃慧芬問。
“一般老闆對這種跟自己很久的,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肯定不會放任他在那個位置繼續犯錯的,後面可能就會被調走了。不管怎麼說,我們也算幫了莊妍月揪出家裡公司的問題來。而且我們也沒有佔便宜嘛,依然是按照他們的市售價格拿的鋪子,所以說不上什麼的,不用專程感謝,很奇怪。我上學的時候跟她說說就好。”
張忠華點點頭,看了張晨一眼,張晨在整個事情上表現出來的成熟穩重以及知識,都讓他覺得連自己這個工作多年的職工都有些自愧不如,難道真的是孩子長大了?
黃慧芬在旁邊不爽了:“你給我老氣橫秋的,你哪知道這麼多噢?”
“雜書看得多,就那個故事會,故事會很多嘛。”張晨就道。
故事會確實會刊登很多辛辣諷刺人情世故的小說,只是這個年頭已經不流行了,張晨怎麼說純粹只是貼合黃慧芬的印象。
這次黃慧芬則是點點頭,“算你哩!”
“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要不……我還是開個服裝店,先用那鋪子掙點錢。要是租也租不出去。”黃慧芬說道。
做什麼都無所謂,只要不碰餐飲,水果攤,張晨本意也是拿這個鋪子的先機,至於其中掙不掙錢,沒關係,反正最後價錢漲上來,都是會賣的。
他回來不是讓父母在重複操勞的歷程,而是想來帶他們躺平的。
“先不擔心吧。到時候再說。”張晨就道。
黃慧芬點點頭,“剛剛我看到房產交易大廳外面有什麼房產投資學習會,我也學學去。”
自己老媽剛剛從交易大廳出來,感受到了整個氛圍,這個時候交易大廳外面時常圍着這些人,商品房經濟開始,有的是房產中介直接在交易大廳外面拉客源的。
有的是持幣觀望,交流房產信息的,往往在這裡拿得到第一手的持幣交易情報,確定一個商業房產的真實價格。
當然,這些大部分都是商業的交流,個人買賣主要開始靠中介。當然也不乏熱潮下聚集一批人分享情報的,成立了這樣會那樣會,跟傳銷似的,認定從此能走上人生巔峰,這就算步入地產領域了,大家都奔着地產大亨而去。
黃慧芬是因爲已經投入了成本,自然就對這一行開始關注了。
回到家,張忠華去往儲物櫃,把房本小心翼翼放進櫃子裡,而後看着一個櫃子裡的厚厚資料,愣愣發神,他又把那些畫滿了線路圖的裝訂冊拿出來,攤開在旁邊的桌子上。
黃慧芬就道,“你別擺弄那些東西了,經常擺弄,又有什麼用?一點意思沒有,公司生產線說撤就撤了,你們這些老技術人員,全部調崗的調崗,清退的清退,以後連工資都可能困難,還有什麼幹頭。”
張忠華是老技術員,南光公司生產玻管,最輝煌的時候,張忠華負責一條生產線的技術部門,屬於南光公司很能捨得下本鑽研自己技術的時期。
但是玻管工業波詭雲譎,再加上國外技術力量強橫,以及市場的風向遽變,原定的生產路線很快就不流行了,張忠華這個線技術部門負責人自然也整條線都裁撤了。
公司不重視,部門裁撤,就連技術資料都沒打算保存,這些裝訂冊原本就丟在那裡,隨着裁撤老辦公區成了積壓廢舊物資的庫存。
既然沒有人要,張忠華就把這些裝訂冊給拿了回來,這些都是他主導下研發的,後續還有一些資料,都在家裡,但都半途而廢了,後面他這條技術線路的工程師都去打雜了,張忠華坐班閒來沒事,還是會在自己電腦和筆記上寫寫畫畫,自己完善一下。
聽黃慧芬這麼說,張忠華也就苦笑一下,把那封面寫有“FD29”的冊子,一本一本給放回了書櫃裡,他視若珍寶。
張晨看了一眼,也就沒過問了。印象中自己父親閒來沒事就喜歡專研自己的這些技術冊,只當是一個消遣。因爲後世他調了崗,一個工程師去看倉庫,多數時間拿來摸魚,就研究這些,導致老媽黃慧芬怨聲載道,埋怨他不去賺錢,只靠自己撐起一個家。
後面老爸被說煩說動,也幫黃慧芬看水果攤。
而南光公司,新成立的合資公司發展了幾年,巔峰時也耗費幾億資金建廠,看上去轟轟烈烈。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好像國內外市場又是幾番波折,南光公司就被丟下車,轉眼就破產落寞。
整個廠區宿舍從原本的欣欣向榮,轉瞬落敗,以前的這些宿舍區,逐漸衰老敗退,成爲了日後等待拆遷的老房子。
張晨並沒有打算和時代對抗,他記憶中以前宿舍大院有些能耐的家庭,下海的下海,轉行的轉行,從小長大的那些朋友們,陸陸續續都搬走了,此後也都再無交集。
人生的歷程大致如此。你天天見慣不怪的風景,你以爲會永遠不變的身邊事物,不知在什麼時候,可能就物是人非。
當年種種,猶似夢裡花,鏡中月。
還有爐上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