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遠軍心裡涌起莫名的失落,紀青嵐真的已經變了。
他心中的紀知青還停留在天真爛漫,笑容甜美的模樣,雖然那樣甜美的笑容是對着另一個男人。
生活是苦的,看着紀青嵐的笑容他總不自覺又燃起了希望。
他轉身欲走,既然沒有結果,又何必執着。
“韓知青等一下。”紀青嵐叫住了人,飛快進了屋,再出來時手裡已經提了一袋糧食。
“我聽說韓爺爺病了,這裡有五包治療感冒的藥和一罐奶粉,你先拿去應急。”
藥很好,紀青嵐只吃了一次病就好了。
韓遠軍看着布袋子遲疑不動,紀青嵐直接推過去:“這個時候不要計較這麼多,我們是朋友對吧!”
韓遠軍忙抱着袋子,他不抱着紀青嵐真能扔地上了,袋子很沉,裡面還有米。
“那還是和以前一樣,我給你錢。”
“好啊!”紀青嵐欣然同意,她知道韓遠軍很有錢。
韓遠軍真數了十塊錢給她,臨走時他還是說了一句:“我希望我是你值得信任的朋友。”
韓遠軍提着東西小心翼翼回了知青點,等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才摸去牛棚看他爺爺。
牛棚裡除了韓教授,還有兩男一女,都是全國各地來的人,有兩人還是夫妻,曾經同在一個大學。
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從昏暗的牛棚裡傳出來。
“老向你怎麼樣了?來,多喝熱水。”
“好多了,就是喉嚨癢得很,你們別擔心,我身子骨壯着呢。”老向說着,又咳了兩聲。
羅教授看着老伴都這個時候了還逞強,不由睨了他一眼,又端了熱水給旁邊牀上躺着的韓教授。
“擔心啥,擔心牛棚裡的牛都不擔心你。”韓教授喝了溫水潤了幹癢的喉嚨才苦中作樂地調侃老向。
“嘿!好你個老東西,拿我和牛比。”老向沒好氣地盯着他,臉色異常緋紅。
老向的妻子羅教授又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還是燙得很,不由心急。
“老婆子別擔心,我真沒事。”老向捏着老妻的冰涼手安撫她。
“剛纔在被子裡捂着熱出了一身汗,這會兒肯定燙了,我能有什麼事,老韓都說我壯得像一頭牛,咳咳……”
韓教授看着強打着精神的老向,眼神暗暗,眸中一股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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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了,他們這裡的冬天最難熬了,無孔不入的寒風比鬼子的槍子還毒,原本牛棚裡有六個人,如今只剩下他們四個老不死的了。
“粥熬好了,快趁熱喝了。”老崔端了兩個缺了口子的碗過來,裡面正是熬得香濃的白粥。
羅教授也去幫忙端粥,屋裡沒有桌子,四人就坐在稻草上,圍在一起喝着小半碗米粥。
老向喝了兩口,人也來了精神,他覺得他又行了,開始調侃着韓教授:“還是你小子有福氣,我那兩個不成氣的兒子都不知道死哪兒去了。”
韓教授喝着粥沒有說話,如果不是爲了他這個老不死的,孫兒早就跟着他母親去香江了,哪裡用得着在這裡受苦。
“你說些什麼呢?有吃的還堵不上臭嘴。”羅教授沒好氣橫了老伴兒一眼。
“呵呵!咳咳……”
“有人來了。”老崔突然小聲叫道,飛快爬起來。
屋內的幾人一驚,也顧不得燙嘴了,忙把碗裡的粥喝乾淨,將碗藏在稻草下,那邊老崔早已經將熬粥的罐子藏了起來。
幾人飛快躺下,油燈熄滅,不大的牛棚內瞬間寂靜。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破爛的木門外。
“爺爺,是我。”
聽着熟悉的聲音,幾人神情一鬆。
等到韓遠軍提着袋子進屋,四人又坐起來,又把油燈重新點上,他們離着村子遠,剛來那幾年村裡隨時都會把他們拉出去,這兩年好些了,只是有些事已經烙進了心裡,形成了肌肉記憶。
韓遠軍一件件往外面掏東西,有大米有奶粉,四人看得吃驚不已。
“爺爺,這是感冒藥,你和向爺爺快把藥吃了。”韓遠軍把三包藥遞給韓教授。
“這些東西是哪裡來的。”韓教授吃驚道,在這裡麥乳精都難弄,孫兒居然能弄來奶粉,不怪他多想。
“我花錢買的,安全得很,你們留着補身子。”韓遠軍解釋道。
韓教授聽了沒多追問,拿了一包藥出來遞給羅教授,自己也兌了一包喝。
老崔已經找了個地方把奶粉和大米藏起來。
韓遠軍看着四面漏風的牛棚,幾位老爺子身上的破棉襖和腳上露了腳的草鞋心疼極了。
“我過兩天想辦法給你們弄點棉花和布回來。”
“快別,那些麻煩,弄回來我們也穿不着。”韓教授搖頭。
“現在不一樣了,爺爺放心就是了。”韓遠軍只說道。
同一時間,向大隊長兩口子和大兒子向國也坐在一起商量着。
向大隊長抽着自制的葉子菸,愁眉苦臉的。
“老大,你得想想辦法,你弟弟不能坐牢啊,不然他這一輩子就毀了。”向母爲了二兒子拉着大兒子哭。
向國很無奈,這是他能決定的嗎?他都得受連累。
他煩躁道:“媽,你在這兒哭有什麼用,你們不是說已經打點好了胡家,怎麼又跳出個胡小新。”
“我哪裡知道,胡家兩口子收了我們三百塊錢,我哪裡曉得他們說話不算話。”向母哭着說,想着三百塊,她又是一陣心絞痛。
“沒良心的,天殺的老胡家……”
“夠了。”向大隊長怒喝一聲。
“現在哭有什麼用,我讓你勸着老二讓他不要出去鬼混你怎麼不聽,現在人死了,進去了,能把他哭回來?”
向母一呃,“怪我咯!都是李寡婦那個狐狸精把老二的魂兒都勾沒了……”
向母罵了起來。
向國聽得實在頭痛,只得吼道:“媽,你別鬧了,我和爸正商量呢,你這麼鬧我們怎麼想辦法?”
向母不敢鬧了,在這個家裡,向大隊長拳頭硬,老大腦子活,她更擔心老大不管她。
“你先去睡,我和爸商量商量。”
“哎。”
等到向母回了屋,向大隊長還在那裡吞雲吐霧,他也愁得很,向強再不爭氣也是自己兒子,這件事處理不好,他這個大隊長也當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