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裡,祥慶家的聲音尤爲刺耳,她站在庫房門前,正叉着腰罵人,氣勢十足。
向隊長都倒了,她還趾高氣揚,也不知道誰給她的勇力。
事情起因是,下工的左平家的去還農具,她借的是剷刀,祥慶家的非說她借的是鋤頭。
“你領的是鋤頭,你給我還鏟子來,要私藏鋤頭,你個不要臉的老貨,敢貪隊上的東西。”
“你放屁,我明明借的是鏟子,我今天是割地兩邊的雜草;我用什麼鋤頭我,你個頭大身子小的玩意,腦子裡不裝腦子只裝屎,這點都記不住,又不拿個紙筆記下來,天天的淨找事。”
左平家的也不是好惹的,說她藏私,當即就怒了,張口就啐了她一臉。
“你胡說八道,我記得清楚,你借的就是鋤頭。”祥慶嫂子據理力爭,赤紅白臉,來交任務還農具的人都圍過來看熱鬧。
等着交任務的紀青嵐聽了一耳朵。
記分員在一旁搖頭嘆息:“又吵起來了,一天就沒個清淨的時候,管個工具還這麼多事,好心叫她拿個筆記下來,還罵我多管嫌事。”
紀青嵐一邊排隊,一邊聽着。
“你還有理,你哪天不出個錯,借鏟子的讓還鋤頭,借鋤頭的讓還鐮刀,庫房裡有多少傢伙你數清楚沒有,我還怕你禍害了咱們的農具呢,咱們隊纔出了一個向軍,別又再來一個偷農具小偷,真是眼皮子淺的,偷集體財產,姓向的沒一個好東西。”
左平家的嘴巴快得跟炮彈似的,吧啦吧啦,都沒祥慶家的說話的機會。
祥慶家的今天是遇到對手了,雖然好像她對上誰都沒贏過。
以前有向隊長壓着,對大家對祥慶嫂子這樣的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如今向隊長吃牢飯去了,誰還慣着她。
本來就大字不識一個,沒腦子記又不識字,被安排過來管農具都是纔不配位,結果還一天天的淨找事。
誰領了什麼農具都分不清楚,還是早點把工作讓出來。
祥慶家的被懟得急紅白臉,圍觀的人沒一個幫她的,眼裡盡是諷刺和鄙夷,她腦子一熱,衝上去就和對方打了起來。
“敢誣陷我偷東西,我撕爛你的嘴。”
都是土裡刨食的,最不缺的就是一把子力氣,你打我耳光,我扯你頭髮,你抓我的臉,我咬你手……
兩個打得不可開交,看熱鬧的看得雙星冒星星,都看着左平家的壓被祥慶家的打,竟然都沒人上去拉一把。
可見,祥慶家的有多不得人心。
最後李長林和張書記過來纔將兩人分開。
“隊長,張書記,我真的沒記錯,是這婆娘私藏了鋤頭。”祥慶家的披頭散髮,還想辯解。
李長林沒好氣對她說道:“左平家的今天領的是鋤草的活,用不到鋤頭。”
本來隊裡鋤頭緊缺,都緊着挖地用的,鋤草怎麼可能用鋤頭。
“祥慶家的,今天這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爲了隊裡和諧,你還是回隊掙工分吧!明早開始就去領活。”
隊長這是要下了她的差事,祥慶嫂子一聽就慌了,搖頭道:“隊長,我在這崗位幹得好好的,怎麼說下就下了,都是她們無理取鬧,嫉妒我有這個好差事。”
與她打架的左平家的狠狠吐出嘴裡的血沫,指着她道:“你放屁,嫉妒你,你個一二三四五都寫不出來的玩意,這麼簡單的活都做不好還好意思,我家三歲孫子來都比你強。”
這話就誇張了,誰家三歲孩子能有這本事。
只是她能力不足是事實,還老是忘東忘西,這樣的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隊員們對此怨聲載道。
想啊!本來一天做活都累得直不起腰了,結果還農具的時候還要受一回窩囊氣,偏祥慶家的嘴巴還不乾淨,不反省自己的毛病,一個勁諷刺辱罵。
這誰受得了。
於是,自祥慶家的在崗後,幹架成了家常便飯。
李長林不想與她多糾纏,本來這崗位就不適合她,原本想着不計較這些,只是這個頻頻出錯,隊裡早就怨聲載道了。
他正色道:“祥慶家的,你要端正你的態度,不管在哪個崗位勞作,都是爲國家做貢獻;勞動最光榮,貪圖享樂可恥。”
紀青嵐遠遠地聽着,都不由樂了,誰不想要輕拿好掙工分的活不是。
風吹不着,雨淋不着,太陽曬不着的農具保管員最終與祥慶嫂子無緣了,她又悲傷又憤怒,又於事無補,眼淚水都流下來了。
她孤立無援,只有眼屬於她。
這還不是最悲傷的,李長慶和張書記拿出農具清單,要與她交接。
誰領了哪種農具她都記不明白,庫房裡分門別類的十多種農具數量她更搞不清醒了,結果可想而知。
祥慶嫂子不但沒了好工作,還被扣了四十八工分。
祥慶嫂子的結局可讓人大快人心,左平家的就差原地開香檳。
自然,更多的人更在意的是空出來的這個位置,這個活輕省,只要識字能寫就能勝任,特別適合家裡年幼的兒子閨女。
大家都尋思着,等着晚上月黑風高的時候去李隊長家走動走動。
紀青嵐也很愉悅,看着記分員將自己今天的工分計上,歡快都走了。
看着不喜歡的人倒黴,也是樂事。
下午,她吃了午飯後,把紀新鋮寄放到張家,自己騎車去了縣城。
到了縣城,先去那一排低矮房屋的街道,找了地方把自行車收進空間,黑帽子,黑衣臉,黑圍巾,大揹簍……
她來了,她來了。
第一家還是第一次見面就一隻大金鐲子的大娘家,接觸得多了,她也知道大娘姓伍,數代經商,資產豐厚,曾經用家財支援了華國,只是前幾年受到迫害,家產,房子都沒有了。
丈夫和兒子也被送去了別處,她躲在這裡避難。
伍大娘看到她來很高興,拉着她說了好一會兒話,她的氣色比去年冬日好了許多,臉上也有了笑容。
最後,伍大娘猶豫着說道:“丫頭,你還要不要老物件,我還有幾件。”
紀青嵐知道她沒錢,以爲她是要拿老物件來換物資,自然點頭道:“大娘你這次要換哪些,我看我有沒有。”
伍大娘看她點頭,才悄聲說道:“丫頭,我這次不要糧食,我要錢和全國通用票,你有沒有。”
紀青嵐一聽就知道事情有異,故作思考,一副爲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