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忙前忙後,一會兒整理菜園子,一會兒又詢問晚飯準備得怎麼樣,又催着老二一家趕緊回來。
賀伯堂皺眉:“爸,時間還早。”
“大過節的,又不上班,也不知道在家磨蹭什麼!”
“總有自己的事,也不是誰都像您一樣閒着。”
“自從聞禮接手公司,老二就英年早退,能有什麼事?”
“他說,接手公司,吃不好睡不好,腸胃不好,體質也變差了,受了工傷,需要養。”
老爺子嗤之以鼻。
養個屁。
就是不想來陪他這個老頭子罷了。
“老三呢?你再催催他,今天究竟能不能回來過節。”
“催過了,說不回。”
“今年又忙什麼?”
“估計是聞禮結婚,他這個做小叔的,怕回來被您催婚,不過他讓我給您捎句話。”
“什麼?”
“祝您和母親中秋快樂,健康長壽。”
老爺子冷哼着,就因爲生了這麼些個逆子,他才無法快樂,不過一想到賀聞禮與鍾書寧要常住京城,他心裡還是高興的,與其盼着老三結婚,倒不如讓自家孫子努努力,或許……
自己很快就能當太爺爺了。
這要是能給他生個小曾孫女,就更完美了。
至於老三嘛……
愛去哪兒,就死哪兒去吧!
賀伯堂實在看不透父親,剛纔還恨得牙癢,一副要吃人的模樣,此時卻笑得合不攏嘴。
隨着日薄西山,西方天際被染成了一片鎏金色。
老爺子揹負雙手,在中庭來回踱步。
左顧右盼,卻久沒等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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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鍾書寧早已睡醒,雖然是節日當天,在途奔波的人仍不算少,尤其是快到京城時,開始堵車,走走停停,讓人難免焦慮煩躁。
夜色逐漸吞噬光明,看到星光時,月亮就顯露出來。
“實在太晚了,您給奶奶打個電話,讓他們先吃飯吧,千萬別等我們。”鍾書寧看向賀聞禮。
“我知道。”
“這車也不知道要堵到什麼時候?”鍾書寧托腮看着窗外。
圓月初升,周圍有些流雲,月色並不明朗。
賀聞禮打電話時,她聽得真切,老太太一一應着,說會給他們留飯,叮囑他們餓了就吃些東西墊墊肚子之類。
高速堵車,到京城後,又堵了近一個小時。
車子到老宅時,已經快九點多,比預期晚了近四個小時。
賀聞野是第一個衝出來的,見着鍾書寧就客氣喊了聲,“嫂子,辛苦,中秋快樂。”
“中秋快樂,好久不見。”
賀聞野笑着撓了下頭髮,狗腿地幫她拎東西。
大哥回京了。
抱緊嫂子大腿,他們如果吃肉,自己也能有口肉湯喝。
“嫂子,東西我來拿,你跟大哥趕緊進屋。”
鍾書寧點頭,她右腿還有些不便,賀聞禮很自然地牽住她的手,再次踏入賀家老宅,由於是中秋,她心底難免緊張。
京城不比青州,夜風微涼,她被吹得身上發緊。
穿過長廊、花廳,又走過前廳。
室內光線暗淡,很靜。
直至一個拐角,進入主廳,暖黃的光撲面而來,將她整個人都籠罩起來。
“阿寧來了,歡迎回家。”樑嘉因是第一個開口的。
“樑姨好。”
“回來啦。”老爺子正坐在角落下棋,與他對弈的中年男子,她沒見過,看年紀,應該是他二叔。
賀伯堂屬於氣質儒雅那一掛,這位二叔,大概是在商場浸淫多年,眉眼深刻鋒利。
倒是有些殺伐果決、凌厲駭人的味道。
鍾書寧客氣喊了聲賀老。
老爺子眉頭微皺,手指一抖,棋子下錯了位置,被對面的男人一個將軍,滿盤皆輸。
“剛纔我下錯了!不算,重頭再來。”
“爸,落子無悔!”
“我都一把年紀了,你讓我一下怎麼了?”
“孩子都在,您想在他們面前耍無賴,我無所謂,反正又不是丟我的人。”
“……”
若非鍾書寧在,以老爺子的暴脾氣,絕對會掀了棋盤。
“二叔。”賀聞禮客氣與男人打招呼,鍾書寧也跟着客氣地喊了聲二叔。
老爺子更不高興了。
跟老二第一次見,就叫二叔,怎麼就不能喊他一聲爺爺啊!
老太太見着鍾書寧,自是高興。
她走到鍾書寧身邊,很自然地撥開賀聞禮的手,牽住鍾書寧,“手這麼涼,外面很冷吧。”
“還好。”
“趕緊去洗個手,準備吃飯了。”老太太讓她洗手,卻攥着她的手,不肯鬆開,“等你們很久了。”
“奶奶,您還沒吃?”鍾書寧詫異。
“中秋節,闔家團圓,當然要一起吃飯。”鍾書寧聽着心頭一熱,老爺子表情嚴肅,鍾書寧素來敬他、怕他。
他一開口,就不敢再說話。
惹得老爺子眉頭緊皺。
自己是什麼洪水猛獸嗎?
老太太放她去洗手,鍾書寧剛進洗手間,就聽外面傳來賀聞野的哀嚎聲,“媽,我餓了,您就讓我先嚐一塊吧。”
“你嫂子都沒來,你這樣像什麼話,沒規矩。”樑嘉因低聲訓斥。
“都是一家人,沒這麼多講究吧,嫂子肯定不介意。”
“……”
“您都不知道,嫂子很疼我的,她要是知道我餓肚子,肯定心疼死。”
賀聞野話多,“再說了,連家裡的狗都吃過了,我還沒吃。”
賀伯堂:“你爲什麼總拿自己跟狗比。”
隨後,聽到賀聞野抓狂的聲音。
鍾書寧低頭洗手,外面月亮已高懸於空。
賀家人多,自然熱鬧。
她細細聽着,嘴角忍不住輕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