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凰在孟紅顏的注視下,臉上掛有的淡淡笑意已經越發勉強了。
只不過,她的性子一貫高傲的很。
又是年輕氣盛的時候。
即便被孟紅顏壓了一頭,但她硬是咬着脣,始終不願去低頭。
在孟紅顏的目光注視下,朱凰逐漸紅了眼。
可那張精緻的臉頰,卻始終緊抿着脣,倔強的一言不發。
坐在旁邊的單鶴年臉色也有些僵硬。
他也沒料到,從小認識,且性子溫婉的孟紅顏,竟然只因爲朱凰的一句話,就直接當衆翻了臉。
宋玉琳在稍感錯愕後,趕緊站起來安撫孟紅顏。
她熟稔的笑着說道:“好了好了,紅顏,小鳳凰的脾氣你又不是不清楚,何必與她太認真呢。”
說罷,她又對朱凰遞了一個眼神:“小鳳凰,給你宋哥道一個歉,這事就算揭過去了。”
孟紅顏蹙眉,但還是先轉頭看向宋仁。
宋仁便拉她坐下,然後才遞過去一個臺階:“沒事,道歉就算——”
然而他給出去的臺階都還沒說完,那邊微紅眼眶的朱凰,卻猛地站了起來,大聲道:“憑什麼讓我向他道歉!”
朱凰積聚水氣的眼眸裡,此時卻無比倔強的望着宋仁:
“我究竟說了什麼!憑什麼就讓我去道歉!”
“我不過是好奇傳武而已,剩下的我還什麼都沒講,你們卻讓我向一個陌生人道歉,憑什麼!”
“難道就憑他是孟紅顏的男人嗎!”
朱凰這番話一說完,在場的全都臉色一變。
誰也沒料到朱凰會傲到這種地步,已經給了臺階,她卻還要去強行懟臉。
宋玉琳都有些頭大了。
早知道就不邀請紅顏兩人一起了。
這事鬧的……
餐桌一側,宋仁聽的挑了一下眉梢。
嘖,這女人是吃火藥了嗎?
他個人其實不太想在現實世界裡亂來的,這裡屬於他的避風港。
但不想歸不想,可並不代表不能啊。
只不過,這次卻不等他站起來,旁邊的孟紅顏就率先表態了。
原本剛剛緩和下來的眸色,立時間揚起了那雙細眉。
孟紅顏豁然而立,微紅的薄脣輕啓,吐出來的聲音卻冷的不像話:“朱凰,夠膽你就再說一次!”
宋仁一怔,扭頭看向旁邊的女人。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溫溫柔柔的孟紅顏對人放狠話。
那張精緻、唯美的臉頰上,此時細眉輕豎,薄脣微抿。
一雙好看的眸子,此時卻像是凝結了冰渣一樣,硬是透出一股冷冽的味道。
嘖!
這女人……好颯!
包廂裡,其餘人一時間裡也全然愣住。
別說是宋仁了,即便是與孟紅顏很小就玩到一起的宋玉琳幾人,也是第一次見到她放狠話的場面。
尤其是,那淬了冰一樣的眼神,這還是她們多少年來,頭一次見到。
往日裡那個性格溫婉,從不與人爭的孟紅顏,竟然也能說出了這種話!
簡直讓人懷疑自己的耳朵。
場中衆人,唯有朱凰的面上越發失了一分血色,被孟紅顏說的心底裡格外之難受。
她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圈子裡最受照顧的妹妹。
這也養成了她對外高冷、傲慢的脾性。
即便被孟紅顏一句話壓得擡不起頭,但她還是咬着脣錯開目光。
不敢去看孟紅顏,卻轉而看向了一直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甚至全程看戲的宋仁。
莫民的一股子火氣涌上心頭,朱凰賭氣道:
“你看什麼看!”
“一個大男人,卻全程縮在女人的後面!”
“哪怕你敢主動站出來一次,我還能瞧得起你!”
孟紅顏的眼底愈發的泛冷了,臉色已經徹底的沉了下去。
可這一次卻是宋仁攔下了:“還是我來吧。”
孟紅顏微怔,但還是在宋仁的安撫下,重新坐了回來。
這一幕也讓宋玉琳和單鶴年兩人悄悄對視了一眼。
儼然意識到,對方在孟紅顏心目中的重要性了。
一時間,全都覺得心底莫名開始不安起來。
宋仁倚在座位上,望着微紅眸子,臉色倔強的朱凰,道:“你剛剛講的朋友,該不會是他們倆吧?”
坐在宋仁旁邊的小日子名叫高川洋介。
在先前起爭執時,他和棒子樸至炫兩人都不太方便插話,直到此刻宋仁主動提起來。
高川洋介這纔開口,他的普通話倒也還算標準:
“仁桑,我對傳統武術,確實是很感興趣的。”
“我個人在空手道方面,略有心得,曾榮獲過全國空手道大賽亞軍。”
另一邊的樸至炫也接過話茬:
“我也一樣,不過我練習的是跆拳道,之前僥倖獲得過一次全國大賽的冠軍。”
“我其實早就對天朝的傳統武術極其嚮往,我先前見到過宋先生在網絡上的視頻,感覺招式格外的華麗,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宋先生切磋切磋。”
宋仁並未在意兩人話語裡的一點挑釁意味。
而是迎着朱凰的注視,宋仁站起身來:
“朱凰,我想一想,此前我是在什麼地方得罪你了嗎?”
“總覺得你們幾個好像挺針對我啊。”
說話時,他繞過座位,主動走向對方。
旁邊的小日子高川洋介頓時坐不住了,霍地站起身來:“仁桑——”
可話還沒說完,站起來的高川洋介就被宋仁按着頭,輕易間給壓了回去。
宋仁平靜回頭:“我討厭這種稱呼,閉上你的嘴,可以嗎?”
高川洋介頓時渾身僵硬了。
只覺得頭頂上彷彿壓了一座山一樣,壓得他的脊背都一點點的彎了下去,身體死死地坐在椅子上,連挪一下屁股都做不到。
明明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感,但身體方面卻像是黏在了椅子上,始終是動彈不得。
整個頭都被宋仁單手壓得,幾乎貼在餐盤上,以至於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一旁的樸至炫心頭一驚,下意識的扭頭看向宋仁。
宋仁與之對視:“你也要站起來嗎?冠軍先生。”
樸至炫本能的張了張嘴,想開口時,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直面那雙漆黑的瞳孔。
剎那間,視野內的對方形象,好似在無限的拔高,簡直像是在仰望一尊巨人一樣。
樸至炫只覺得周遭的一切全部消失了,渾身上下都僵硬的厲害。
短暫幾個呼吸,他額角的碎髮下,已經滲出了越來越多的細密汗水。
這樣特殊的狀況,其他人也多多少少的看出了一些不對勁。
等到宋仁平靜的越過對方,走到了滿臉倔強的朱凰面前。
以他的身高,面對這位高冷,卻個頭一般的美女時,難免有些居高臨下。
朱凰則感覺到越發濃烈的不安。
之所以針對對方,其實主要還是不服氣而已。
從最初見面的第一印象上,骨子裡高傲的朱凰就有些排斥圈子外的人。
再從遠近疏離的關係上,她當然也更偏向於從小玩到大的朋友秦城。
雖然經過上一次的事情,就連秦城自己也放棄了對孟紅顏的追求。
但小公主脾氣的朱凰,卻一直咽不下這口氣。
這也是她找到機會,就想落了宋仁面子的原因。
可現在情況急轉直下。
尤其是,真當她獨自面對上眼前之人時,腦海裡頓時浮現出當時鬧得轟轟烈烈的那段網絡視頻。
那裡面,宋仁動手時的畫面,可不是一般的狠戾。
本來她還有挺大的信心,畢竟有空手道和跆拳道高手的追求者,這次說什麼也能撐起場面了。
她是想借機殺一殺對方的氣焰。
可現在,她心目中的兩個高手,卻被一句話給壓得連站都不敢站起來。
這是朱凰怎麼也沒想到的。
好歹也是全國大賽獲獎級的,怎麼會是這樣……
宋仁突然開口:“朱凰。”
而被叫了一下名字,朱凰卻猛地打了一個寒顫,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脖頸。
旁邊的單鶴年見狀,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餐桌上,整個人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宋仁側過頭去:“嗯?有事?”
單鶴年猛然站起,本來是滿腔的腹稿已經想好了,但等他迎上宋仁的目光時,一剎那間,滿腦子的腹稿全都變得空白了。
到了嘴邊的話,當即沒了聲音,轉而變成了有些結巴的恭維話:
“宋,宋先生,你喝,喝茶嗎?”
宋仁沒有回答,只是平淡道:“坐下。”
於是,單鶴年又老老實實的坐回了座位上,只是經此一下,他就羞愧的頭都不敢再擡起來了。
旁的宋玉琳已經急的臉都紅了,卻不敢去面對此時的宋仁,只得對孟紅顏勸說道:“紅顏,小鳳凰的脾氣你是清楚的,她只是任性慣了,並非特意針對他人的。”
孟紅顏只是對宋玉琳淺淺一笑,而後道:“琳姐,你再講下去的話,以後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宋玉琳臉色一白。
對面,宋仁對朱凰開口:“那麼,你要道歉嗎?”
朱凰下意識的錯開目光,根本不敢和宋仁對視。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有股毛骨悚然的恐懼感不斷縈繞在心頭。
聽到宋仁輕飄飄的話語,朱凰卻是眼底更紅了。
她從小到大都是被寵着長大的,即便在圈子裡,也是年紀小的妹子,多數時候大家都會遷就着她。
以至於骨子裡就高傲的很,倔強的性子更是極要強的。
如果不是宋仁表現的太過邪門,她此時根本不會沉默。
原本在她心目中,全國級別的空手道和跆拳道高手,總該是可以拿下對方的。
之前接觸時,他們倆那是吹的一個比一個厲害。
可現在他們兩個,卻連站都不敢站起來,更別說來維護自己了。
再加上,旁邊被一句話嚇得頭都不敢擡的鶴年哥,以及手足無措的玉琳姐。
此刻,朱凰是頭一次感覺到如此的孤立無援。
就彷彿在直面一位恐懼大魔王一樣,心底劇烈顫動。
她最終還是承受不住眼前之人帶來的龐大壓力。
朱凰錯開視線,以極小聲道:“對,對不起。”
“你講什麼?我聽不見啊。”
“……對,對不起。”
“道歉的話,把頭給我低下去。”
朱凰聞言,猛地回過頭來。
那雙微紅的眼眶裡已經有些溼潤,但倔強的眸子卻死死的盯着宋仁。
宋仁對她輕輕笑了一下,隨即便附在她的耳畔,輕聲道:“你應該慶幸現在是和諧社會,而你,又正好出生在這片土地上。”
朱凰聞言,身子猛地一顫,眼底的水氣越多了一些。
而宋仁在轉身離開時,卻順手搭在她的頭頂,輕輕往下一按。
朱凰的整個上半身,直接被壓得不自禁的彎了下去。
被迫向宋仁躬身,朱凰拼了命的想要挺起腰桿,卻被壓在那裡動彈不得。
明明感覺不到多大的力度,卻始終向前躬着腰,一點都擡不起頭來。
直到宋仁徹底轉過身去,離開原地。
朱凰也擺脫了頭頂上的那股壓力,可屈辱感讓她仍未起身。
反而用溼潤眼角,死死的望着逐漸離開的那雙平穩的腳步。
宋仁和孟紅顏選擇了提前離席,沒有人反駁什麼。
包廂裡始終是安靜的落針可聞。
單鶴年正羞愧的低着頭。
樸至炫則是面上無光,恐懼和屈辱感令他無顏留在這裡,隨後也選擇了提前離開,甚至自此就不再關注朱凰了。
宋玉琳則是有些沉默,望着仍舊彎着腰一動不動的朱凰,她心疼的嘆了口氣,還是起身過去安慰她。
朱凰深深彎腰,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上,那雙倔強的眼底,此刻瀰漫的水氣再也維持不住,化作豆大的淚珠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宋玉琳抱住她,小聲安撫。
好半響後,朱凰才逐漸哽咽道:“琳姐,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宋玉琳想要說什麼,但現階段朱凰的情緒有些崩潰,她也只能順着她去說了。
嘭!
突然間,餐桌被猛地一巴掌拍的極響亮。
高川洋介黑着臉驀地站起身來。
那張原本還算小帥的臉色,此時卻有些猙獰,咬緊的牙關裡恨聲吐出一個冷硬的字眼:“西內!”
剛剛他被莫名其妙的壓得擡不起頭,場面實在太丟臉了。
雖然不明白對方是怎麼做到的,但這口氣他咽不下去!
包廂裡的衆人一時間情緒各異,心中五味雜陳,各不相同。
良久過後,高川洋介推開椅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黑着臉開口:“我去一趟衛生間。”
……
包廂裡
被宋玉琳安撫了好半響,朱凰崩潰的情緒已經逐漸緩和過來。
只不過,坐在座位上,她的臉色一直很是不好。
即便宋玉琳不斷勸說,朱凰卻仍舊倔道:
“琳姐,你別說了,這次我絕不會放過他的!”
“不就是身手厲害點嗎,有的是辦法教訓他!”
宋玉琳還要再說點什麼,但見沉默良久的單鶴年突然擡頭:“咦,高川洋介呢?他怎麼會還沒回來?”
宋玉琳和單鶴年似是想到了什麼,兩人對視一眼,頓時感覺心間在猛烈跳動起來。
總覺得有股極其不安的感覺,正縈繞在心頭之上。
兩人同時出了包廂,而朱凰則後知後覺的跟上。
頂樓的樓道里,此刻卻不見任何人影,安靜的有些詭異。
一行三人,單鶴年打頭。
快步拐過了一處走廊拐角,剛要到衛生間裡看看時,卻在拐過之後,猛然見到了坐靠在牆邊,不斷吭哧吭哧喘着粗氣的高川洋介。
牆壁、地面全是濺落的斑駁血點。
三人的臉色登時大變。
高川洋介此刻口鼻還在不斷溢血,右手手臂骨折,肋間骨折。
左手之中,攥着好幾顆牙齒。
倚靠在牆壁上,他卻渾身戰慄,口中模糊不清的喃喃道:“怪,怪物,怪物……”
單鶴年趕緊跑過來,蹲在他的跟前,急聲詢問道:“高川,你這是怎麼了?”
高川洋介摸了一把嘴裡的血,回想到先前見到的恐怖一幕,他顫聲喃喃:“沒,沒事,我,我不小心摔倒了。”
單鶴年幾人頓時面面相覷。
宋玉琳下意識的想要報警。
但背後的不遠處,卻傳來了一個清冷的聲音:“他說是不小心摔倒了呢。”
聞聽這一聲音,四人如逢雷擊一樣,猛地轉過頭來。
卻見於原本的拐角處,不知何時,宋仁竟是立在了那裡。
他的手上還提着一罐紅牛,看似隨意的嘀咕之後。
隨手打開,在四人的注視下,仰頭一口氣將整罐紅牛全部喝光。
最後才垂落目光,直視着裡面的兩男兩女,眼底是出奇的寧靜,但言辭卻透着一股鋒利:
“這件事情就此一筆勾銷。”
“以後再見了我,麻煩幾位請繞道而行。”
講話間,宋仁將手中的紅牛空罐揉捏成了指甲蓋大小的實心小球。
這一幕把單鶴年幾人看的簡直要目瞪口呆。
朱凰更是滿腦子全是先前直面宋仁時,那種極致的恐懼感,雙腿都在忍不住的顫抖。
宋仁屈指,輕輕一彈。
實心的小球砰的一聲,竟是打碎了牆壁。
只不過,在飛過去的同時,也在朱凰的側頸間,割裂出一抹很是細微的血痕。
一滴血珠從脖頸間滲透出來。
朱凰後知後覺的察覺到後,顫着身子後退一步。
再擡頭時,宋仁早已離開了這裡。
只剩下過道中,面色慘白的男女四人。
幾人下意識的回望,卻見到了那撞碎了牆壁,深深釘入其間的一枚實心小球。
朱凰再也沒了先前的傲氣,紙白的臉赫然失去了所有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