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思賢沒有其他子嗣,只要他一死,陸家的財產就都是沈盼母子的了。陸竹生是沈盼一手帶大的,按照陸家人的話說,雖然是沈盼帶來的,個性上卻和陸思賢特別像,很軟弱,還比陸思賢多了一些木訥。對於在美國的這些陸家後人來說,他們不知道這一家三口究竟在臨州經歷了什麼,只知道,沈盼宣稱陸思賢死了,而自那以後,本就老實寡言的陸竹生,變得越加自閉膽小,第二年就病逝了。”林曉東說着。
“看樣子是被嚇壞了。”葉蘼蘼說道,“好像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她清澈的雙眸看向林曉東。
“謝謝。”林曉東第二次說道。
“嗯?”葉蘼蘼笑了,似乎覺得他這樣很好笑。
“被聆聽,被懂得的感覺真好。”林曉東由衷地說。
“這裡,還有一個問題……”葉蘼蘼忽然說。
“什麼?”
“關於陸隱。”葉蘼蘼清澈的雙眸中多了一些銳利,繼續說道,“還記得在清湖,關於陸思賢帶走沈盼的事嗎?”
“記得,怎麼了?”
“那一年,沈盼,還沒有改姓的沈竹生,跟着陸思賢去了美國,從來沒有人提過還有其他人。我記得,大約有人說起,沈盼因爲在清湖嫁給了一個傻子,家裡太窮,沈竹生一直沒有娶上媳婦。”
林曉東還不清楚葉蘼蘼忽然提這件事是爲了什麼:“這個和陸隱的關係是?”
“沈盼是陸隱的曾祖母,也就是說沈竹生理論上應該是他的祖父,那麼他的父親呢?我的意思是,如果他有父親的話,以陸隱的年紀,他的父親應該和我爸爸年紀相仿,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生人。陸思賢是1980年找到的他們,那麼,他應該還見到自己孫子。”葉蘼蘼替林曉東算着。
林曉東一聽恍然驚覺:“還真的是,如果沈竹生是去了美國之後娶妻生子,這會兒的陸隱應該最多十幾歲……難怪那些陸家人對於陸隱的態度也大多輕蔑,是不是他的身份在陸家內部已經遭受過質疑?”
“我想,我見過沈盼年輕時候的模樣,陸隱不能說和她完全一樣,也是有七分相似吧。”葉蘼蘼這話一說,讓林曉東大吃了一驚。
“難道陸隱是沈盼的……”他沒好意思直接說出口。
“未必,有很多種可能,陸隱是1993年之後纔出生的,從時間上來說,他更像是沈盼爲了解決繼承權的問題而出現的。這件事,至少在我見到陸隱的時候,他還不知道。”葉蘼蘼說道。
“難怪,聽派出所的民警講,沈盼接到他們電話之後,很篤定地說陸隱只有她一個親人,在她眼裡,陸家的其他人,都不是陸隱的親人,而且從我和陸家人聯繫的情況看,陸家人不和沈盼往來,痛恨她是一方面,沈盼似乎也在刻意和他們保持距離。”林曉東回想着,說道。
“神鹿,沈陸,她始終是希望自己壓過一頭。”
“還真是,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林曉東喃喃着,“對了,我今天約你過來,不光是和你講我的發現,還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他說着面向葉蘼蘼,正經說道。
“你應該知道,這不是和我來商量的事情。”葉蘼蘼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你所說的一切,都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讓你展開這樣大規模的挖掘,你要說服很多人願意調動這麼多人力來做這件事。”
林曉東聽了,不由嘆了口氣,他知道葉蘼蘼說得沒有錯,隨即喃喃着:“我只是不想你們奠基開工的好日子……”
“只有項目開發可以做到,我們有設備,有工人,有批文,一切水到渠成。”葉蘼蘼從容說着,“這個日子,是我定的,我自有打算。”說着她站了起來,繼續說道,“對了,我覺得你可以留意下雲之鄉,我聽說雲之鄉里面那家超五星的酒店,最近忽然不對外預訂總統套房了,有生意不做,挺有意思的。”
車子緩緩地開了上來,葉蘼蘼已經邁步向車子走去,林曉東突然拿出了一個信封要塞給葉蘼蘼:“我不知道你賬號是什麼,我去搜了這個車的價格,這是買車的錢。”
葉蘼蘼看了眼信封,手插在口袋裡沒有動,笑着說:“新車感覺如何?”
“很好,但得我自己買。”林曉東一本正經地說着。
“這個,就是你自己買的。”葉蘼蘼撂下這句話之後就坐進車裡,不等林曉東多問離開了現場。
“雲之鄉?”林曉東喃喃着葉蘼蘼和他說的話,擡起頭,天空的陰雲不知何時開始散去,一架飛機正朝着臨州國際機場的方向飛去……
夕陽透過紗簾照進陸隱的小房子裡,他才知道這一天又要結束了,這個地方,沒有鐘錶、沒有手機,那個人只留下了許多書給他,一些冷門的,奇奇怪怪的書,讓他可以在百無聊賴中翻閱。
只是可惜,這個地方不通電,太陽落山了,房間裡只有些蠟燭可以照明,看書都費勁。他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可以體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這個在Paula對他的中文教育中,只是出現在紙上的內容,如今有了全新的體驗。
山中的黑夜,對於他這個一直生活在高度文明的社會中的人來說,是可怕的,那種巨大的未知和第一次被喚醒的本能地對於掠食者的警覺,總讓他在這長夜中難以入眠。
他合上書,正在憂愁又一個黑夜到來的時候,門又一次開了。
這一次,進來的只有星野一個人,這個身材頎長的少年,背對着夕陽出現在他面前,每次都讓陸隱有種恍惚之感,他這個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象中的神性。
星野帶來了一些食物,放在房間的小桌上:“晚飯,希望合你的胃口。”他說着,轉身就要離開。
“等下。”陸隱第一次叫住了他,“能不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