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黑下來，林曉東已經回到了新區的家，蔣琳走了之後，他在早上出門的時候習慣把那扇小窗的窗簾收起。
這樣下午回來，太陽如果還沒完全落下，夕陽就會灑在房間裡，彷彿是曾經那盞燈的光。
不知道何時起，他開始懼怕回來之後看到漆黑的房間，有時候被照亮過纔會更害怕黑暗。
在最後一縷陽光收起前，林曉東拉上了窗簾。房間的燈亮起，這裡已經和一年前大相徑庭，原本整潔甚至有些空蕩的房間，現在堆滿了各種資料，一摞一摞，幾乎沒有可以下腳的地方。
和客廳的小窗不同，臥室的窗簾常年拉着，窗前放了一塊偌大的白板，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各種只有林曉東自己纔看得懂的標記。
他坐在牀上，默默地看着這些內容，整個人安靜了下來，就好像這個房間是與外面完全獨立的兩個時空，在這個地方只有他和這些標記，沒有人可以打擾。
他盯白板很久，彷彿是爲了把可能遺忘的細節全部都想起來，記號筆，幾乎是肌肉記憶一般，順手就抓在了手中，卻沒有在白板上畫什麼，彷彿在回想着白天的所有事，許久之後，纔在上面圈圈畫畫着，整個房間裡只有筆落在白板上發出的沙沙聲，這聲音一直持續到深夜……
深夜的臨州，終於褪去了白天的躁動，這是在午夜纔有的寧靜。
彷彿一個運轉得零件發燙的機器終於有機會冷卻下來，珍惜着短暫的修整機會，等着天明之後又一天的高負荷。
在東石油料市場的廢墟，稻草人中間，似乎有個人影在晃動，要仔細看纔會發現，這不是稻草人隨風晃動，而是一個活着的人，摸黑行走在這些臨時開墾的田埂間，他似乎在尋找着什麼，但是一個廢棄了一整年的拆遷場地，並沒有給他太多有用的回饋。
摸索了好一陣之後，他終於直起身，叉着腰站在了這片廢墟上，環顧着四周，六月的夜晚雖然沒有白天熱，他還是滿頭大汗了。
“我真是鬼迷了心竅了，竟然會相信這樣傳言。”那人說着，正準備離開，忽然一個黑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一大早，林曉東的鬧鐘還沒有響起，電話的鈴聲先響了起來。
他掙扎着摸到了手機，接起之後，那頭是嶽健峰的聲音：“林隊，東石油料市場的那塊場地出事了。”
“什麼？！”聽到這句話的林曉東整個人騰地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瞌睡完全醒了。
“我們剛接到的報警，在東石的拆遷地發現了有人被襲擊重傷，已經送到臨州人民醫院了，目前傷勢還不清楚。”嶽健峰說着。
林曉東看了一眼自己的白板，喃喃着：“東石這塊地剛有人接手，就出事了，這也太巧了吧？我馬上過來！”
他說完，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早飯，匆匆出了門。相較之前，這已經是很大進步了，如果一年前他接到這樣的電話，大概率連洗漱都顧不上直接殺過去了。
摩托車在穿雲江的大橋上疾馳着，不一會兒，他人已經到了東石油料市場的拆遷地，嶽健峰也幾乎同時抵達了。
兩個人默契地知道，這件發生在東石地塊的遇襲案並不簡單。一年多之前，發生在這裡的命案，高寒雨，他們一度以爲是一起簡單的命案，並沒有料到其中的枝節直到今天依然沒有辦法連根拔起，始終有幽靈徘徊在臨州不肯散去。
經此一役，他們已經不會再低估任何一個“意外”事件。
這塊地方被圍起來了，今天，原本鎖着的大鐵門被打開了。
只是裡面拉起了長長的警戒線，取證還在繼續。
“人還在重症監護室裡，我們有同事跟着，目前來看命是保住了。”嶽健峰說道。
“身份查清楚了嗎？”林曉東一邊往裡走，一邊說道。
“暫時還沒有，他身上的錢包不見了，很有可能是搶劫。”嶽健峰說道。
“早上誰報的案？”
“一個種菜的大伯。”
“種菜的大伯？”林曉東一陣疑惑，隨即注意到了腳邊的菜畦，茄子、西紅柿，已經都結了果實出來，還有些他看不懂的品種，“呵？這裡成開心農場了？”
嶽健峰笑了，指了指周圍：“你看那邊也是，東石油料市場拆了一年多了，不是一直沒有新的項目開工麼，這不有人就把那裡當開心農場了。今天報案的這位大伯，就是溜進去種菜的時候發現的傷者。口供已經錄過了，報案人基本可以排除嫌疑。”嶽健峰解釋着，“不過，我們同步和報案人瞭解了下，在這裡種地的人，因爲經常碰面，基本都認識，但這個傷者報案人並不認識。”
“我看也是，三十多歲的人哪有這個閒工夫去種菜。警情裡寫着是六點半發現的傷者，也就是說這個人遇襲的時間更早。”
“這個傷勢，他不可能撐很久，我看吶，很可能是後半夜遇襲的。”嶽健峰手插着腰，說道。
林曉東環顧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身後的大鐵門，問着先於他們過來的警員：“這個門，一直都是開着的嗎？”
“不是，這是爲了方便我們進來特地開的鎖。”對方回答道。
林曉東聽了，朝着圍牆走去，沿着查看，終於在一叢齊人高的茅草後面發現了一個豁口，正好夠一個人進出的大小，地上踩踏的痕跡很亂。
“看來種菜的是從這個地方溜進來的。”嶽健峰也跟了上來，在林曉東身旁說道。
“嘖，這個就有點奇怪了。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後半夜專門跑到這裡來做什麼？”林曉東盯着這個豁口，自言自語着。
“所以啊，林隊，這個我也很懷疑，如果是普通搶劫，要跟蹤到這個地方來，好像不是很合理。”嶽健峰補充道。
……
重症監護室裡，那個三十出頭的男人頭上厚厚的紗布躺在病牀上。林曉東透過玻璃窗看着裡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