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犧牲
陳愚收起槍,奔過來查看林曉東的傷勢:“你怎麼樣?”
“沒事,皮外傷。”林曉東用手捂着胸口,說是皮外傷,此時火燒火燎的疼,讓他只能弓着背直不起身。
他看着一身制服、渾身溼透的陳愚,喘着氣問:“師父,您怎麼會來這裡?”
“曉東,從頭到尾,他們都是衝着你來的,先不說了,我叫支援。”陳愚說着,正準備掏出手機打電話,忽然看到了什麼,一把抱住林曉東往邊上倒去,隨之響起的,是雨夜裡又一種槍聲。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條寂靜的午夜街巷,今晚人格外多。
循着槍聲,十字街口,一個黑色的人影迅速躲到了垃圾車後面,如同剛纔那個人復活了一般,只是武器從近身的匕首變成了槍。
看來,他們本來打算要靜悄悄辦事,陳愚的出現打破了他們的計劃,近身的搏鬥演變成了一場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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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林曉東不會給他機會,槍已經在手,他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雨夜裡響起了密集的槍聲,交火,在電光火石之間迅速地結束了。大雨中,這槍聲聽起來如同哪裡不小心點燃的爆竹。習慣了安寧的臨州居民,沒有人會聯想到這裡發生了激烈的槍戰。
瞬息的安靜之後,“撲通”一聲,垃圾車後的黑影倒在了水泊中。
“師父,你沒事吧!”林曉東手中的槍不敢放下,警惕地觀察着四周,生怕還有第三個黑衣人出現。
“曉東……”他身旁的陳愚終於發出了聲音,只是這聲音聽起來完全沒有平時的渾厚有力。
林曉東心頭一凜,轉頭一看,才發現陳愚從剛纔倒下後就再沒有站起來,整個人趴在路面上,昏暗的路燈下隱約可見殷紅的血已經在他身下隨着雨水流向路邊。
“師父!”林曉東顧不得胸口的疼痛,連滾帶爬撲到了陳愚身邊。
他想把陳愚扶起來,但陳愚已經不能多動,他的後背被擊中了,血從胸口不斷滲出,子彈貫穿了他的身體,每移動一點,血就更加洶涌地從胸口流出。
而此時,在漆黑的雨幕中,出現了更多的黑衣人,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朝着林曉東和陳愚圍獵而來。
“師父,你堅持住!”林曉東帶着陳愚躲到了花壇後面,一手緊緊按住陳愚的傷口,一手舉着槍,打算決戰到最後一刻。
然而,預期中的槍聲沒有響起。
只有大雨,彷彿打定了主意要下到天明,沒有停歇的意思。
林曉東從花壇後探出頭觀察,才發現那些黑衣人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無聲地倒在了雨泊中。
隱約可見他們後頸上插着箭——和胖魚一樣,他們被這種原始的武器殺死了。
林曉東顧不得那些人,趕忙查看陳愚的傷勢,他捂着傷口的手早已經被陳愚的血浸透了——血根本止不住。
林曉東哆哆嗦嗦地去掏手機,努力讓自己鎮定地對陳愚說:“師傅,我馬上叫救援!”
但他的身體不會騙人,他用一隻手竟然連號碼都撥不準,顧不得周圍潛在的危險,他丟下槍,用兩隻手捧着手機才撥通了電話,剛報完時間地點,陳愚的手艱難地擡起來抓住了他的胳膊。
“曉東,你聽我說……”陳愚的聲音嘶啞着,彷彿每一個字都很艱難。
“師父,你不要說話,救護車馬上來了!”林曉東放下手機,脫下衣服試圖堵住陳愚的傷口。
然而陳愚的口中也開始不斷地有血涌出來。
“你……”陳愚知道自己不行了,頑強地說着,“從一開始就是葉蘼蘼的目標……她要用你,換江萬潮的命……她要他們黑……”
這是陳愚用最後的生命能說出的話,大雨滂沱,他到此,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血停止了流淌,陳愚的呼吸也停了。
對於林曉東來說,這不是真的。他把陳愚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裡,任由自己傷口的血滲到陳愚身上,希冀着自己的熱血可以讓逐漸冷去的陳愚的身體再暖和起來。
“雪域的戰士,要乘着夜風喝下一位少年的熱血,才能擊潰毀滅女神。”葉蘼蘼的話沒來由的在他腦海中想起,如果此刻用他的熱血可以讓師父甦醒過來,他願意,他願意用他的命把師傅換回來。
抱着陳愚的林曉東,沒有悲慟,而是麻木,對他來說,這一切不是真的,只是又一個無厘頭的噩夢而已。
此時,由遠至近的警笛聲穿透了雨聲,但已經不重要了。
“師父,堅持住,救護車到了,你得救了。”他喃喃着,反反覆覆這幾句話,然而,沒有人再用渾厚的聲音迴應他了。
……
安樂公墓裡,林曉東坐在陳愚的墓碑前,面無表情。
“林隊,天快黑了,我們該走了……”嶽健峰走到他邊上,勸着。
但林曉東沒有作聲,就好像聽不到別人的話。
“那天夜裡出現的黑衣人的身份都查清楚了,基本都在你那份名單上,江萬潮不會不知道。”嶽健峰繼續說着。
“江萬潮”三個字,就好像是把林曉東喚醒的關鍵詞,他立刻起身,用嘶啞的聲音說道:“給我24小時盯住他,還有……”
林曉東說到這裡卡住了,他用力地撓着自己的雞窩頭,彷彿這樣就會讓自己清醒一點,“陳……”但他還是沒法說話,他一開口提陳愚的名字,就好像被鎖住了喉嚨,眼淚開始不聽話地涌出來。
仰起頭,林曉東用力地深呼吸着。
嶽健峰靜靜地等着他,在陳愚的墓碑前彼此無言。
良久,林曉東才繼續說着,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平常無異:“那晚,陳局是穿着制服來找我的,應該是剛從局裡出來,我得知道他在找我之前,到底發現了什麼?”
陳愚臨死之前說的話,他沒有忘記。
葉蘼蘼一開始的目標就是他,這句話他無論如何也不理解。
在葉蘼蘼與江萬潮的恩怨中,他是最置身事外的一個人。
然而另一方面,那天夜裡,葉蘼蘼那關於活人祭祀的鬼話,他猶在耳邊,彷彿和陳愚臨終的話遙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