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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無月之夜

第91章 無月之夜

第91章 無月之夜

導師坐在了李烈的位子上,看着江萬潮說:“你坐。”

他說話很簡要,惜字如金。

然後兩個人陷入了沉默,那種讓江萬潮想要逃跑的沉默。

老頭坐在他對面,在等着他的回答,彷彿得不到回答,這個沉默將永遠地繼續下去。

此刻,他纔開始感受到了那種可怕的威壓,他那點糊弄李烈的伎倆,在老頭這裡完全沒有用。

“然後的話……”江萬潮只能想到哪裡說到哪裡,“我們可以抓緊把JN001的臨牀做起來,國內創新藥這塊……”

他還沒說完,就看到老頭擺了擺手,打斷了他:“這些,你不用跟我說。”言下之意,他很瞭解。

江萬潮的大腦飛速地轉動着,對於他來說,這是一次終極“面試”,如果過不了,到手的機會就要飛走了。

“目前動物藥的審批會更容易,或者我們分兩步走,先從動物藥開始……”他着急着給出了另一個方案,害怕再次陷入剛纔那種令人害怕的沉默當中。

然而,他剛說完第一句話,就知道自己錯了,因爲老頭的臉,沉了下來,歪斜的嘴緊閉着,看向他的眼神明顯的不耐煩了起來。

這種沒有明確指向的不滿,讓江萬潮無所適從,在這種極度的焦慮中,人有時候會做一些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事情,比如他試探着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陳實……”

而老頭,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似乎又對江萬潮接下來要說的話來了一點興趣。

那種要飛走的希望再次被拉近了,江萬潮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努力讓自己接下來說的每個字都可以打動老頭:“如果論文以我的名義發表,陳實這裡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會給我們帶來麻煩。”他小心翼翼地說着,始終看着老頭的臉,害怕再次出現那種不耐煩的表情。

所幸,老頭繼續在聽着。

江萬潮只能一邊思索一邊說:“我們得搞定陳實,讓他不要有意見。我和他有幾十年的交情,到時候木已成舟,我出面和他說,相信他……”他的方向又偏移了,因爲老頭顯然對他後半句不滿意。

“那……”江萬潮已經黔驢技窮了,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還好,老頭此刻終於說話了:“我剛纔聽你說,死人的生意好做。”

江萬潮的腦袋嗡地一下:“什,什麼?”他不敢確信老頭這話,是不是他理解的那樣。

“李烈,不大行。”老頭忽然話題一轉。

江萬潮還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那被關上的門,打開了。

出現在門口的,是胖魚和李烈兩個人,只是,原本在胖魚面前一副上級模樣的李烈,此刻被壯實太多的胖魚控制在手中。

江萬潮轉頭看到了李烈的臉,極端恐怖中的扭曲,在幽暗的燈光下如在煉獄遭受酷刑的惡鬼一般,失去了神情。

“導師,導師,求您饒恕我!”李烈不敢掙扎,小聲祈求着。

然而,老頭的臉上沒有一點變化,只是看了胖魚一眼。

還沒等江萬潮反應過來,只聽到一聲令人戰慄的骨頭折斷的聲音,那個李烈,油膩、客套、陰險的李烈,一聲不吭地癱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還是睜着,彷彿是在盯着天花板出神。

但江萬潮很快發現,不是出神,而是徹底的靈魂出竅——他死了,脖子被胖魚徒手摺斷了。

而看着他的發小胖魚,此刻如同被附魔了一般,對於殺人毫無反應,面無表情地站在李烈的屍體前,就好像剛纔什麼都沒做。

江萬潮年過四十,第一次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殺死。

那一刻,他整個人,四肢都是麻的,就好像被雷電擊中了一般,大腦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一下子僵直地癱倒在沙發上,開始不能控制地瑟瑟發抖。

這時候,老頭看着,用那種評判的眼神。

對於江萬潮來說,這一刻,出人頭地已經不重要了,而是保命的問題。

那種李烈、胖魚的順從,原來不光是來自榮華富貴的獎賞。

這個老頭真的是把恩威並重做到了極致。

在害怕的極點,江萬潮腦海中產生了一個可笑的念頭,他很怕面前的這個老頭開口說:江萬潮,不大行。

他看着肢體扭曲的李烈,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麼錯。

老頭彷彿會讀心術,說道:“愛君堂不行,李烈不行。你可以的。”

那濃重的臨州口音此時聽起來,像魔鬼的囈語,老頭盯着他,彷彿已經選中他成爲了下一個代理人。

江萬潮做了個艱難的吞嚥動作,嗓子幹得冒煙,一點口水都沒有,試圖從老頭簡略的話語裡,理解出全部的信息:“這個醫館,沒法實現你的想法,但是JN001可以。”

“你和陳實,只能選一個。”老頭說出了讓江萬潮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

他想知道“只能選一個”的意思是什麼,但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李烈的屍體,明白了。

又是那令人煎熬的沉默,老頭在等着江萬潮的回答。

“導師,我向你保證,陳實不會破壞我們的宏圖大業。”他說着,聲音抖得厲害,此刻毫無尊嚴可言。

老頭伸出乾枯的手指,指了指剛剛殺了人的胖魚:“他,是你的人。”

胖魚衝他咧嘴笑着,還是那副市儈的模樣,但此刻看起來,這樣子,更像個屠夫。

離開愛君堂的時候,外面漆黑一片,天上一彎新月,在烏雲間時隱時現。

江萬潮如虛脫了一般,頭暈目眩。

但他得站直了,不能搖晃,他得做得足夠像樣,讓胖魚這個殺人犯順從。

“李烈,是你第幾個殺的人?”他沒有回頭,對着跟在身後的胖魚說道。

“不記得了。”

“你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剛纔如果李烈不死,死的就是我。”胖魚說着,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彷彿很早就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他到底是誰?”

“不要問,跟着他好好幹。陳實,你打算怎麼處理?”

江萬潮擡頭看了一眼夜空,那一刻,只有烏雲,唯一的月光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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