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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美人如花(二)

第265章 美人如花(二)

第265章 美人如花(二)

忽然,江才斌感受到腦袋深處傳來一股深入骨髓的刺痛。

因爲這疼痛,他不得不靠着牆根蹲坐下來,捂着腦袋痛苦呻吟。

雨停了,巷子裡開始有人走動。

但經過的人看到痛苦掙扎的他,卻像是沒看到一般,無一人上前幫忙。

只隱約聽到幾句竊竊私語。

“天可憐見的。”

“許是發病了吧。”

“這不是老三家的……?”

“噓,別說了,小心老三晚上來找你……”

“要我說,是你碰人家阿孃纔會惹來老三吧?”

“嘁,莫要亂嚇人。”

江才斌聽着這些話,卻無力反駁,一些亂七八糟的記憶片段出現在腦海之中,讓他腦子暈乎乎的。

過了許久,他才緩過勁來。

記憶也梳理好了。

他好像不知道怎麼的,竟然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還變成了一個被人喊做“奀崽”的七歲小孩。

他爹,也就是大家口中的“老三”,是一個碼頭工,因爲在碼頭搬貨勞累過度而被貨物砸傷。搬回家的時候,下半身幾乎只剩下薄薄一片,當天夜裡就死了。

而他娘沒什麼一技之長,只能靠着替人漿洗衣服勉強把他拉扯長大。

他滿腹疑竇,一瘸一拐地挪着,往記憶中的家走去。

這個巷子看起來甚是髒亂陰暗,走着滿腳都是泥污。

兩旁的房屋低矮破舊,牆壁因爲久不見陽光而長滿了青苔,地面也不是平整的青石板,而是坑坑窪窪的碎石泥土地,因爲下了雨,更是泥濘,污水匯聚成幾條骯髒的小水溝在路邊蜿蜒流淌。

諷刺的是,這一帶正是名爲“清水裡”。

江才斌再往前走幾步,看到一條寬大的溝渠,各種污水匯聚流入其中,裡面漂浮着污垢之物和殘渣菜葉,散發着刺鼻的臭味,蚊蟲孳生飛舞。

巷子裡還是有不少人在走動,衣着破舊,步履匆匆,臉色和剛剛的小姑娘一樣營養缺乏而蠟黃,表情麻木,眼裡是深深的疲憊。

這對於江才斌來說,簡直是另一個世界,在長安絕對看不見這樣的地方。

這到底是哪裡?

江才斌還是想不明白。

臭水溝不遠處,就是他住的地方。

一瘸一拐地回到家中,看到奀崽的阿孃已經在對着粗糙的銅鏡梳妝,妝容有些粗劣,衣服也很是俗氣,但想來也沒有更好的條件了。

江才斌不是奀崽這個什麼都不懂的七歲小娃,當然知道記憶中那些片段意味着什麼。

阿孃看到江才斌這幅模樣回來,嚇了一跳,連忙放下手中畫眉的木炭,奔來將江才斌一把抱起。

“你怎麼弄成這副樣子?”阿孃心疼得很,“又被那些孩子欺負了?”

她知道,因爲家裡的情況,特別是她的所爲,周遭都看不起他們孤兒寡母,自然也會欺負奀崽。

江才斌擡頭看去,阿孃的眼中淚水漣漣,含着焦急之色。

這做不得假,是真情實意的關切。

到底有多久,沒有見過這樣的神色了?

江才斌忽然心中一酸,像是真的變成了奀崽一般,把臉埋進阿孃懷裡,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感受着母親的溫暖。

夜裡,他還是不可避免地發起了高燒。

畢竟他的身體只是個小孩子,加上長期營養不良,這麼一摧殘當然不行。

阿孃只能咬咬牙,花了本就不多的積蓄請了個大夫,開了幾服藥給他一碗碗灌下去。

這一天天灌着,開始幾天是不見效,幾度以爲要過去了,阿孃的淚都要流乾了。

但許是祈求老天爺有用,過了幾日奀崽竟然真的慢慢好轉。

很快還能下地了。

奀崽也試着依照記憶,幫阿孃做些事兒,雖然笨手笨腳的,不是把碗砸了,就是洗衣服扯壞了衣裳,做飯夾生不熟,但認真起來,也慢慢上手了。

那方帕子被他洗乾淨,藏在懷裡,等着什麼時候見到小姑娘再還給她。

只是他在那日受傷的附近,每日踱來踱去,卻也不見。

心裡也一天天沉下去,只是偶爾拿出帕子看看,想起那驚鴻一瞥。

……

直到有一日,阿孃看他恢復得差不多了,就讓他去東巷口豆腐西施那兒買點豆腐豆皮。

東巷口是他們這清水裡的另一端,奀崽自受傷以來還沒走過那麼遠。

到了巷口,望見豆腐攤,凝神一看,竟然看到一個刻在心裡的身影。

奀崽心中震驚,走近了些。

確實,攤上坐着的正是那個讓他成日裡想着的小姑娘,此時正低頭認真地用彩繩編着什麼。

攤主是一個美貌的婦人,和小姑娘的容貌有着如出一轍的嬌豔,只是多了些歲月的痕跡,還有爲了生活操勞的疲憊。

正是阿孃口中的“豆腐西施”。

具體名字奀崽並不清楚,但這麼一看,倒是貼切,奀崽記得,西施是說書人口中的大美人。

“奀崽啊,怎麼?幫你阿孃買豆腐?”婦人認得他,巷子裡的都是街坊鄰居,認得也正常。

也就是這個奀崽好像不大聰明,不太記事兒罷了。

“嗯,麻煩來一兩豆腐,半兩豆乾。”奀崽口齒伶俐地說道。

“喲,奀崽,好像長大了啊!”婦人摸了摸他的腦袋,似乎也注意到他的一些變化。

“嘿嘿。”奀崽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

小姑娘聽了婦人的話,目光從手上擡起,淡淡地掃了一眼奀崽,又毫無反應地低下頭,專心手上的活兒。

奀崽本來還期望小姑娘能認得他,結果令他失望的是,人家根本沒有。

想來他當時鼻青臉腫的,誰也認不出來吧……

但奀崽也沒有氣餒,拿出那方帕子,走到小姑娘面前。

“那天……謝謝你!”奀崽感覺臉上熱熱的。

他一個青年,怎麼會對一個小姑娘害羞,也真是奇怪。

小姑娘看着帕子,愣了愣。

目光又定定地落在他的手上。

奀崽沒有發現,只是對着小姑娘有些坐立難安。

“小小,這不是你的帕子嗎?”那個婦人倒是先認了出來,從奀崽手上拿過來一看。

“對啊,角落繡着一朵小蘭花,就是你的手筆。”婦人大聲說道,“怎麼在奀崽手裡。”

小小姑娘從娘手上拿過帕子,沉默不語。

“嬸孃,是那日我受了傷,小小妹妹幫我擦拭傷口,我正是想好好地謝謝她,只是我前些日子都走不了路,纔沒來找小小妹妹。”奀崽主動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婦人露出憐憫的神色,“天可憐見的,還好老天保佑,現在看着是大好了。”

奀崽撓了撓頭,不知說什麼。

也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自己心中有許多話,不該如此笨口拙舌纔是。

名字會產生變化是因爲自我身份認同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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