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神袍之重(近3K)
回到一個時辰以前。
李玄帶着承天社的成員,隨着沈昊逐步深入庫房之中。
未幾,周圍涌來強烈的詭氣,濃稠如霧,幾乎讓人難以呼吸,這些年輕的神官瞬間陷入幻覺,目光呆滯,或是面色慘白、腳步踉蹌。
儘管神官的神聖氣息對詭物本應有剋制作用,但這些年輕人中真正經歷過獵詭的寥寥無幾——今日能出現在此的,多是長安世家的公子小姐,天賦雖有,但能否承受住這樣的詭氣衝擊卻因人而異。
光看眼前,不少人因頭暈目眩甚至嘔吐而面露痛苦之色,情況並不樂觀。
“太子殿下……怕是這樣不妥。”沈昊眉頭緊皺,低聲勸道,“此地尚未正式進入核心,大家已有如此反應,恐怕還是讓探巡司出手爲妙。”
心中暗暗鄙夷,沈昊清楚李玄今日意在藉此練兵,然而後果若失控,他是否能承擔得起?
“你的意思是,孤麾下的神官還不如你的那三瓜兩棗?”李玄冷然道。
沈昊袖子下的拳頭緊了又鬆,忙搖頭:“殿下明察,下官絕無此意,只是擔心……”
“這可是無上神親自授官,怎麼可能連適應這點詭氣的能力都沒有,你這是在質疑無上神,還是小心你的嘴,帶路吧。”
李玄的聲音低沉,帶着凝結成冰的警告之意。
“是。”沈昊只得應下,帶他們繼續深入。
再行幾步,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金屬圓形大廳出現在眼前,四周空無一物,只有冷冰冰的銀色牆壁包圍着。
此處因爲禁制較爲穩定,詭氣淡了許多,許多神官陡然感到身上一輕,鬆了口氣。
然而李玄掃視一圈,皺眉問道:“這是哪裡?”
“太子殿下,此處便是庫房外圍。”沈昊恭敬答道。
“那些詭物呢?收容在哪?”
“詭物皆收容於這大廳之下,按規矩不便直接查看……”
話未說完,李玄臉色一沉,伸手便欲抓住沈昊,沈昊急忙側身避開,跪地委屈道:“殿下,下官句句屬實!”
李玄冷哼:“敢耍花招?別告訴我,你沒有權限到達詭物收容所在!”
沈昊嘴脣微顫,低聲答道:“下官確實只能到達此處……”
“太子殿下,而且……再往下走,只怕是諸位神官大人也無法承受的。”
在李玄陰沉的視線中,沈昊硬着頭皮繼續說道:
“那底下,三百年來積年累月,不知道收容了多少詭物,不少實力早已超越洞玄期……”
“倒不如就在這個房間,由下官一個個詭物召喚上來,給諸位神官練手……額……切磋,豈不更妙?”
說着,沈昊穿過李玄的身子,看了眼這羣神官,心中暗暗冷笑。
李玄說得沒錯,這些神官的適應能力確實不一般,已經恢復過來。
但眼中多有驚恐,聽得沈昊的話,不少人眼神閃爍。
他們中並非各個都是明真境以上的修爲,更別說洞玄境以上的也就是李玄一人而已,自然不想冒險。
於是有人小聲說道:“我還以爲就像之前獵詭一樣,意思意思而已,怎麼還會有洞玄期以上的詭物呢……”
“是啊……沒想到承天社第一次活動就要來真的?”
“噓,這可是太子在給咱們展現機會呢!應該好好表現,別抱怨太多。”
“哈,文兄,我和你不一樣,我只要躺着就能夠繼承爵位,何必拼命呢?”
“就是啊……而且我們都是進士了,我爹孃對於我能考過科舉覺得已是無上神保佑,還能成爲神官,簡直就是光宗耀祖,我也沒什麼追求,只求躺着玩耍便夠了。”
這些竊竊私語迴盪在空曠的大廳中,盡數被李玄聽入耳中。
怒火漸起,他冷冷道:“你們以爲孤是讓大家來玩鬧?”
沈昊低頭一笑。
李玄冷笑一聲,手中神印驟然閃爍,神殿虛影浮現空中,恢宏的氣息鋪天蓋地。
神官們齊齊跪下,李玄的聲音帶着寒意:
“身爲神官,卻對詭物心生恐懼,沉溺榮光,卻拒絕承擔一絲責任。這便是你們該有的態度嗎?”
話音未落,空氣中響起“啪”的一聲脆響,彷彿鞭笞之聲,不少人臉上顯現痛苦的神色。
啪,又是一聲響亮的抽擊。
李玄朗聲道:“作爲神官,你們應站在詭物和深淵面前,直視恐懼,而非退縮!如今,孤便替無上神,鞭笞諸位,望諸位莫要忘了,身上的神官袍,意味着什麼!”
有人終於支撐不住,癱倒在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有一人卻是首先不樂意了。 這時,一個身着一階神官袍的女子不滿地掙扎着站了起來。
“太子殿下,大家不過稍有疑慮,不至於此吧?”她用雪白的神官袖子擦去嘴角的一絲血跡,厲聲質問。
她容貌方正,神色間透着冷傲,乃中書舍人趙明誠之女趙琰。
趙家雖不算家世顯赫,但趙明誠卻是以直言敢諫聞名,就連文首輔也不敢輕易得罪。
趙琰也沾染了其父的性子,剛正不阿,直言不諱。
她跟隨李玄來此,是希望用神力滌盪世間詭異,卻不想被如此訓斥,於是咬咬牙,仗着自己在這其中修爲較高,一點點撐直了背脊。
但這副模樣落在李玄眼中,卻是礙眼。
“所以你是在質問孤嗎?”
“我只是提出殿下應當審慎思考,莫要貪功冒進。”
這話僭越了,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不敢做出任何反應。
李玄露出一絲冷笑,隨手一揮,一段段鏈條瞬間纏上趙琰,收緊束縛,她連掙扎的餘地都無,鏈條深深勒入皮肉,鮮血滲出染紅神袍。
但是趙琰連哼都不哼一聲,只是倔強。
這幅樣子許多人都是心中不忍,但是誰敢出頭?
這時,卻有一人也站了出來。
“殿下,周姑娘不過提出異議,您何以如此?雖您是二階神官,按神書中的神職論述,同僚間並無上下之分。”
只見此子身材健壯,袖上有一道槓,竟是一階神官,只是名聲不顯,似乎並非世家弟子,能站出來也是仗着修爲和官階,以及心中的怨懟。
“是嗎?你是這麼想的。”
李玄冷然一笑,手中的玄色指環不斷轉動。
“我是太子,儲君之位,是否高於你?”
“是。”
只是這位男子不願就此屈服,又說道:
“但今日,我們是作爲神官,也是作爲承天社的社員而來……”
“既然你說到承天社,那是否我是社長,你是社員?”李玄目光冰冷,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男子咬牙:“是。”
李玄看到他辯無可辯的表情,滿意地點頭,望向不敢擡頭的衆人,朗聲說道:
“我們入社的時候也說過,在特殊之時,希望諸位能聽從我的調遣,怎麼?如今不做數了嘛?”
這句話無從反駁,卻令許多人感到產生強烈的割裂感。
當時宣誓之時,那個謙卑有禮的青蔥少年文軒寧已經不見蹤影,唯見眼前陰鷙狂傲的太子李玄。
李玄冷笑着掃視衆人,目光帶着幾分凌厲。
見不少人臉上閃過的不甘心,於是李玄笑了笑,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讓你們看一看差距。”
話音剛落,他手中的神殿虛影驟然光芒大漲,金色光輝照亮了整個房間。
神殿的虛影逐漸擴大,層層威壓宛如實質,四周銀色的牆壁被神光照耀得反射出寒冷的光。
突然,一陣低沉的呻吟從牆壁傳來,牆體似承受不住這股力量,緩緩地開始扭曲、變形。
牆上的銀色紋理彷彿被揉進了神殿虛影的結構,裂痕逐漸沿着牆壁蔓延,整個空間隨之變得不穩定,發出刺耳的嗡鳴聲。
“太子殿下!不可如此!”沈昊急呼,臉上涌現出從未出現過的真切焦急。
然而,李玄並未理會他,只是冷冷擡起頭,眼神堅定,掌中的神殿虛影緩緩擴大,光芒籠罩周身。
神印上的符文發出更爲刺眼的光輝,他周身神聖氣息如烈陽一般擴散,充斥在整個房間之中。
漸漸地,銀色牆壁徹底被神殿虛影所取代,原本空曠的房間變成了一座肅穆莊嚴的神殿。
四周浮現出聖潔的壁畫,繁複的雕紋在光輝下如同活物般扭動。
房間頂端敞開,露出外面的天空,天上的神面正雙目炯炯有神,俯視着所有人。
就在這時,腳下的地面猛地震動了一下。
原本堅固的地板表層開始剝落,裂縫從中央處逐漸擴大,厚重的詭氣如滾滾煙塵般從裂縫中洶涌而出,瀰漫到整個神殿虛影之中。
隨着裂縫的擴大,地底庫房逐漸顯露出輪廓——黑暗的深處中,無數立柱一般的結構聳立,低聲呢喃聲不斷從黑暗中傳來,隱約似有詭物在其中蠢蠢欲動,彷彿即將被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