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偷功
高處不勝寒，陳苦化作一隻白羽大雕，在寶蛟縣上空七千米盤旋，將身下數百里方圓範圍內的一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尤其是將視線聚集在寶蛟縣這位父母官上官雲的府邸上之後，更是將上官雲的鬍鬚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這位寶蛟縣的青天大老爺，外表看上去不過三十左右，面容清美，身材不屬於壯碩的那一類，但體態修長，手足亦是頎長。
僅僅是站在那涼亭當中，彷彿和涼亭那裡的環境融爲了一體，給人一種他是那方環境的中心之錯覺。
即便是陳苦遙隔七八千米的高空看下去，都有一種移不開目光的錯覺。
“怎麼回事？這位縣太爺雖說是城中第一高手，可楊爺，也同樣是五境內壯的大高手，論境界，他和上官雲是同層級的人。可爲何我從沒有在師傅身上感受到這種莫名的精神壓制感？”
陳苦從高空俯瞰下去，落在那涼亭邊負手而立的上官雲身上，心神竟有一種莫名的壓抑：
“莫非這就是官威？”
不可能！
陳苦很快就推翻了這個想法。
他畢竟是見過本縣其他的縣官的，如果所謂的官威真能達到這種程度，那麼他在遠遠見那縣尉的時候，爲何沒有這種感覺？
只有一種解釋。
這多半是屬於上官雲個人的某種氣質，亦或者……
“跟他修行的功法有關？”
陳苦畢竟屬於前世今生見多識廣的人了，自身還掛着來自於靈娥的精神力加持，對於這個世界上的許多東西，都有一種猜想。
“遙隔七千多米都有這種感覺，給我一種，這位縣太爺就像是一個精神上的漩渦一樣，可以吸引人的心神，危險！得虧他不知道我在頭頂看着他，不然……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精神力，很有可能攻擊我於無形之中。”
陳苦確信，這位縣太爺不太可能隔着七千多米，十幾裡的距離，還能發現自己，並遙感自己。
否則……
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就在陳苦默默“俯瞰偷看”着本縣第一高手的府邸詳情的時候。
他看到了。
有一個人朝着上官雲走了過去。
“那天那個搖撥浪鼓，把徐家所有高手搖爆了的師爺，也是隋清芳的父親……”
陳苦能夠看到隋右到了上官雲的身後，嘴脣動作。
他雖是能看得清楚，可因讀不懂脣語，只能模糊地從幾個基本簡單的脣形，看出‘大人’……“山”“找到”“人”“死”的脣形，還不太敢確定。
“山找到了……人死了？”
陳苦分析着，心中微微一動：
“上官雲找到了俠王寶藏的地點了？在某座山上？是從那徐敏君的記憶當中找到的嗎？……這纔多久，就找到了……難不成，那寶藏地點，就在寶蛟縣的某個‘山’上。”
他細細一想。
覺得很有可能。
畢竟，掌握着寶藏地點和秘密的徐家，能夠出沒於這片區域，肯定不會沒有原因。
陳苦在高空上，費力的解讀着下面兩人談話的脣形。
……
涼亭，寒冬，魚兒也不現身於池塘。
上官雲隨手扔下魚食，這纔能有依稀見到幾尾金色鯉魚躍上水面，吐着泡泡，爭逐搶食。
“大人，按照敏君姑娘繪出來的地圖，的確已經找到了俠王寶藏的大概位置，就在兩界山中，我等已經經過前後數番勘探，更是秘密搜尋了一位土夫子，經過尋龍定穴，找到了地宮的的入口，但……那土夫子才挖了一個洞下去，下方傳出了絞殺和慘叫之聲，最後，我等只聽到那土夫子臨死之前對着上方傳出來的一聲大喊……”
隋右望着池子裡爭食的魚兒，語氣沒有波動，緩緩說出了土夫子的遺言：
“木石走路，青銅開口……”
涼亭內。
上官雲餵魚的手指微微一頓，從這八個字當中，他已然得到了答案：
“果然，是天工府。”
天工府，這是一個從未在寶蛟縣有過聲名的勢力。
隋右仰首說道：
“應該就是天工府了，木石走路，青銅開口，普天下也就只有天工府的‘機關傀儡’，才能配得上這八個字。”
“很正常，當年洪朝逼反天下，俠王裴東流攜一衆武道宗門勢力起兵反洪，家底和麾下將士，一大半都是武道宗門勢力，從軍沙場，那四大天王，更是四大頂尖武道聖地的扛把子，其中……天工府自然也在其列。”
上官雲一把將手中所有魚食都撒入湖面，引得百鯉跳波。
他拍了拍手，抖掉手上的魚食，朝着花園走去：
“當年俠王裴東流，能夠第一個攻打入洪京城，天工府的‘神傀’出了不少的力氣，而且，此前的一些俠王寶藏被髮掘的時候，的確也在其中發現了天工府傀儡機關的存在。”
上官雲走在前面，他這後花園裡，已經是冬天了，居然還有不少奇特的花卉，如春滿園，有一種脫離於四季輪迴的超脫感。
“如果下面真的有天工府的傀儡機關，那就麻煩了。”
隋右跟在上官雲的時候，距離半步，不前不後，腳步平穩，身軀筆直，說道：
“天工府當年也是一省之地的頂級勢力，雖然還不能企及到聖地一級，但天工傀儡之精妙，舉世驚歎，據說當年的天工府，甚至能夠打造出來一尊堪比十境武夫的傀儡，用於戰場廝殺，在此之下，八九境界的武夫，更是能造出來數十尊，五六七境實力的傀儡，更是能成批量製造……據隋某推測，那兩界山地宮之下，最次也有五六境的傀儡鎮守，就是不知數量如何。”
“不會有太多。”
上官雲斷定道：
“假設當年俠王真的有這麼一支傀儡大軍的話，那麼也應該早就在我朝太祖攻破洪京城，被剿滅了一大半了，如若不然，裴東流最後也不會身死勢滅。”
五境大軍，那是足以左右一場王朝戰爭勝負的力量。
他的寶蛟縣城衛軍，三百個練力圓滿罷了，每一人都有千斤力，還沒有入境，憑藉着這三百神力軍，以及神力弩，就可以將整個寶蛟縣所有勢力壓得喘不過氣。
在虯龍府當中，這樣的神力軍數量更多，足有五千人。
那就是五千個練力高手編纂成軍。
在此之外。
虯龍府還有神氣軍千人、玄甲軍五百人、不死百人隊，其中的軍人，分別對應着一境、二境、三境的武夫個人實力。
光就是這麼不到七千人的軍隊。
就足以讓虯龍府知府，在一府之地，擁有極強的安全感，來施行朝廷的政策。
就這樣，虯龍府最多也只是擁有一支三境的百人隊而已。
……
五境的軍隊，不用太多，只用一千人的隊伍，編纂成軍，幾乎都可以橫掃一省之地，形成割據之勢，自成一路軍閥，自封一路反王了。
“在下也是這麼認爲，但即便其中五境傀儡不多，也是對我們而言，寸步難行的險境。”
隋右推測說道：
“除非，能夠得到安全的地宮路線地圖，就可以避開五境以上的傀儡。”
“此事，還在進行當中。”
上官雲微微皺眉。
徐敏君身上的血脈，已經達到了能窺見地宮秘密的極限，除非，還能有更多的徐家血融入進來，再度純化血統，使徐敏君第二次覺醒……
“徐家族人，應該還有一半，隱藏在元國那邊……”
上官雲說罷，道：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辦法，那就是借勢而行，只不過風險有些大罷了。”
“在下還是建議，在大人手中沒有足夠把握的情況下，不要輕易引來其他高手。”隋右說道：“除非，大人能夠在敏君姑娘身上再得到一些，別人不能掌握的東西，當做翻盤一手。”
剛說完，卻見上官雲腳步一頓，對着他露出了淡淡笑容。
隋右驚喜：“莫非？大人已有手段？”
“不必多問。”
上官雲負手道：
“既然隋兄追隨我十年之久，那麼，相信本官就是了，事成之後，這小小的寶蛟縣，並不是你我久留之地，那件事，你需要提前辦。”
“回大人，小女的去向已經安排好了。”
隋右輕聲關切問道：
“倒是兩位公子小姐，尤其是二小姐，年紀尚小，是否……”
“乾兒我已經安排好，倒是梨兒的話，便就隨一起離開吧。”
上官雲說着話，對着隋右說道：
“我去看看梨兒的練功，你先下去吧，再多找些不值錢的人去試試，看看能用人命把開出多遠的路。”
“是。”
城中第五高手離開之後。
上官雲面色平靜，轉而來到府邸的另一角，走入庭院，庭院裡是一座二層小樓，樓下的院子裡，正有一個十來歲大，扎着兩個羊角辮，身穿紅布白貂襖的小姑娘，一板一眼的走樁打拳。
上官梨年僅十一歲，在地上雙膝彎曲，一雙眼眸熠熠生輝，拳擺雖然無風，卻竟是有一種古拙玄奧的味道。
“錯了。”
她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連忙凝氣屏神，便聽着爹爹上官雲在一旁教導：
“爹爹傳伱和你哥的這一路‘樁架’，並非只是最基礎的拳架，而是一門即便是在大紀王朝十三省之大，也很難找出來的天字第一號的拳樁，此拳以樁行氣，以氣養樁，是一門不論是在入境前，乃至入境後，甚至到了武夫十境以上，還能不斷修煉的樁功，不能只重拳形，最重要的是要注意……”
羊角辮小女孩，重重點頭：“梨兒知道，爹爹說過，這門樁功前期是天下最聰明的武功，後期則是天下最笨的武功，就像是每天都掙一兩銀子，到後面，每天還是一兩銀子，但……只要持之以恆，積年累月，日不停輟的打下去……一年兩年或許沒有什麼，但十年百年之後，回頭再看，就會發現自己的根基，將是天下第一雄渾。”
“不錯，這就是這門樁功的最強大之處，可惜的是，此功需要從入境就開始練起，爹爹雖然得了此功，卻已經失去了最佳時候，你一定要用苦用功。”
上官雲說道：
“這門拳樁對於你和你哥而言，是爹爹能給你們的最大財富，即便爹爹哪天不在了，抱着這門拳樁，你們遲早也能成長爲參天大樹。”
“爹爹，你說什麼呢，你怎麼會不在了？”羊角辮姑娘好奇問道。
上官雲輕笑道：“好了，跟爹爹打拳吧。”
就這樣。
父女二人，在冬天的二層小樓之下，行着一套不知名來歷，卻是潛力無限的拳樁。
然，
作爲一地之土皇帝的上官雲，卻渾然不知。
他這一生之中只傳給兒女的最大財富，居然被七千米高空當中的一雙眼睛，盡收眼裡。
每個動作，在這雙眼睛當中，全都過目不忘。
包括，他手把手糾正女兒上官梨的拳樁動作，關竅，關隘，秘手的所有過程，全都落入了陳苦的眼睛，深深地烙印在了心海當中。
“這是什麼拳法？”
陳苦眼眸倒映出來下方上官雲的拳樁，雖然他見識並不多，但就如看上官雲的時候，能夠本能的感受到一種對方身上強大的精神氣質。
此時，他看到對方教女兒走樁，打拳的過程，也完全能夠純粹從本能層面，感受到這一路拳法的不簡單。
簡單的走樁，打拳，竟隱隱給他一種無形的氣象，不像是在打拳，倒像是在某種以‘打拳’爲外表的更玄奧的修煉和積累。
陳苦看着上官雲教女兒教了半個時辰，他也偷功偷學了半個時辰。
最後，
振翅飛回外城，變成了人身，便照貓畫虎，有模有樣的學起來了上官雲教給她女兒的無名樁功。
初次走樁打拳一遍，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同的。
但陳苦看着上官雲那般角色，對女兒又是那樣認真地架勢，怎麼都不覺得會教給她女兒一部普通的拳法。
就這樣，陳苦懷着探索的心思，在院子當中，一遍又一遍的打起了這路無名拳樁。
直到，兩個時辰過去，在打到第三十六遍的時候。
他體內的內氣，竟然被帶動了起來，開始在體內流動了起來。
“果然有蹊蹺，有玄奧……”
嚐到了甜頭。
陳苦更加清楚這路拳樁有東西。
又是兩個時辰過去。
當七十二遍拳樁打完之後。
陳苦震驚的發現，自己體內的內氣，沒有經過搬運，竟然自動運轉了起來，且是沿着一種特殊的路線，最後，竟是在體內形成了一個豎起來如“∞”般形象的行氣路線……
然後，等到他將拳樁停了。
內氣竟也還在沿着這個路線運行，彷彿，不用去管，以後不管行走坐臥，內氣都可以自己運氣修煉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