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奇感到了宮寒,劇烈的宮寒。
他身爲一個男人,明明並沒有宮,可這時他腦子裡卻只有這個詞。
他是男人,曾有不少輝煌戰績的他,卻也懂女人。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變成了女人,憑空多了一個宮,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宮寒,以至於他冷得全身都在顫抖。
恍惚間,他覺得吐出了白茫茫的寒氣。
之後,陳奇驚悚的發現,他吸了多年的陽氣正在喪失,整個人再次變得陰寒無比。
緊接着,就是痛。
彷彿自己憑空又多了一條經絡,那條經絡疼痛無比。
痛經?
宮寒又痛經?
陳奇處於巨大的恐懼中。
當年他被紅樓癲婆吸光了體內陽氣,體內陰陽破壞,變得陰寒無比,全靠吸食這黑山村村民的陽氣,才逐漸苟活下來,並恢復正常。
可如今當月華入體,他體內的陽氣迅速被消融,整個人恢復成了那陰寒無比的體質。
不,比之前更嚴重!
陳奇恍然驚醒。
他,他必須馬上去吸陽氣。
再這樣讓月華禍害下去,是會死人的!
陳奇揮動着雙手,想要施展身法,飛向村子,結果很快落了下來。
他的身體已變得僵硬,寒氣蝕骨。
雪上加霜了!
這月華讓他一朝回到三十年前不說,還雪上加霜了!
當時他被紅樓癲婆吸乾後,就差點死了,要不是靠着宗門的藥材,根本活不下來。
而如今情況卻更嚴峻!
陳奇拼了命的往黑山村衝去。
他不想死!
他想活!
爲了活,他把整個黑山村吸得滅村都願意!
只是陳奇感覺月華帶來的寒氣還在蔓延,他的身體也越來越麻木。
忽然間,他腳一滑,整個人往山坡下滾去,速度極快。
山坡下剛好有一棵樹。
只聽見啪啪啪一聲劇烈脆響,陳奇襠部撞斷了無數樹枝,有一種失去的疼痛感。
咔的一聲,他整個人停了下來,如一串烤肉般架在了樹枝上。
陳奇想要動彈,卻發現已動不了了。
他的身體已徹底僵了!
不會,不會死在這裡吧!
陳奇掙扎着,結果除了兩隻被他嚇飛的鳥在他頭頂掉落了一坨屎外,什麼反應都沒有。
昨晚他吸李三狗吸得有了反應,結果今日什麼反應都沒有了。
手腳都不聽使喚了!
兩行清淚從陳奇黑黑的眼眶滑落。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想他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苦苦熬了數十年,吸了黑山村三代人,眼看就要重回巔峰了,結果就要死了!
他不甘啊!
他好恨啊!
那傳樁功的綠頭髮不得好死啊!
於是,黑山老妖陳奇便死了。
死在了一棵歪脖子樹上,渾身僵硬。
結束了他頗爲辛苦和罪惡的一生。
他身體明明已經硬了,可是胸膛卻在微微鼓起。
在月華的照射下一時間,竟很難分清楚雌雄。
翌日,有村民發現了陳奇的屍體,嚇得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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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他慘白的模樣着實太像妖怪和鬼,一眼望去,就像是一隻鬼自盡在了樹上,不嚇人才怪。
這一日,段雲和慕容兄弟已然都來到了青州和雷州的交界地。
之前的路並不好走,特別是遇到慕容兄弟這個懶貨,那就更累了。
如今兩人正坐在一間茶肆裡喝着茶,聽着一位說書先生講書。
這間茶肆是之前一間廢棄的驛站改建的,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路人可以在這裡喝一杯熱茶和聽聽書,簡直是漫長疲憊的行程裡難得的享受。
茶是粗茶,茶肆也很簡陋,這說書先生的水平更是一般。
至少調動氣氛上,遠遠不如老郭。
講的故事,也沒有段老魔的刺激。
這說書先生講的是一個什麼五虎斷頭門重返武林巔峰的故事,聽得段雲和慕容兄弟都打瞌睡了。
段雲一度以爲回到了前世數學課的現場,那睡意陣陣來襲,擋都擋不住。
前方,已睡了一大片。
這時,一個刀客終於忍不住了,猛拍桌子道:“你這說的錘子書,給老子來點葷的!”
“快點!”
“不然老子一刀砍死你個哈麻瓜!”
說着,他的刀已出鞘。
練武的或多或少都有點毛病,脾氣不好是最常見的。
陡然見到這刀客發飆,這茶肆裡的人非但沒有退卻,反而顯得有些興奮。
終於有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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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比聽書刺激?
當然,也有睡着的,還在打呼。
這時,這個頭髮花白的說書先生停了下來,看向了這刀客,一本正經道:“不會講葷的。”
他這麼硬氣,倒是讓這刀已出鞘的刀客愣了一下。
“那你他娘換個故事!”
刀客打算給這說書的一個臺階,說道。
“我只會這一個故事。”
說書先生冷淡回答道。
刀客給他面子,他卻像是絲毫不給對方面子。
段雲和慕容兄弟忍不住替他捏把汗,因爲這刀客儼然一看就是個暴脾氣。
“乾孃的!”
果不其然,只見刀光一閃,竟如閃電一般,直襲說書先生腦袋。
你別說,這一刀還有點出乎段雲和慕容兄弟的預料。
因爲江湖上喜歡渣渣咧咧的,大多武藝尋常,是炮灰般的角色。
可這刀客儼然是個不俗的快刀手。
這刀又快又猛。
段雲剛要擊出玉劍指救援,結果情況突變。
剛勁迅猛的刀勢頓止,緣於說書先生手一擡,竟用兩根手指將這刀鋒生生夾住了。
下一瞬,一道更加恐怖迅猛的拳頭襲來!
砰的一聲,刀客腦袋被轟得破碎,整個人倒了下去,已然進氣多出氣少,沒命活了。
沒有料到,這說書先生竟是一個高手。
就以這一拳的力道,應該是通幽境的水準。
江湖就是如此,你要殺別人,也可能被別人殺死。
有人麻利的把這刀客拖了出去,說書先生繼續說書。
這一下,之前呼呼大睡的聽客都清醒了,一臉認真的聽起了這略顯乏味的故事,簡直比聽父親教誨還認真。
因爲就那一拳之後,這說書先生明顯有了嗜血的味道。
之後,說書先生講完了書,徑直走了。
人羣這才議論開來,有人直呼過癮。
沒想到一個拙劣的說書人能一拳打死一名暴躁刀客。
段雲前面的一對夫婦應該知道些事情,表現得沒那麼意外。
“可憐啊,堂堂五虎斷頭門門主,竟失心瘋變成了一個說書人,一說就是幾十年。”男子感嘆道。
“誰叫李門主把所有心血都壓在了一個徒弟身上。他那徒弟陳奇在幾十年前確實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是最有希望讓五虎斷頭門重回巔峰的人物,可惜在如日中天的時候被紅樓長老吸成了廢人。
李門主簡直把陳奇當親兒子看待,即便陳奇被吸得陽氣盡失了,依然沒有放棄。堂堂一門之主,在金陽宗低聲下氣不說,把宗門至寶拿去送禮了,甚至把親女兒都送去當妾了,只爲求一顆金陽丹救那陳奇。
這好不容易求到了,結果在去醫治的路上,那陳奇竟離奇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李門主一夜白髮,徑直失心瘋了,連宗門都不要了,日日夜夜在這裡說他和愛徒帶領五虎斷頭門重回武林巔峰的故事。
而五虎斷頭門早已在數年前被白襪子教吞了,真成這老頭兒的幻想了。”
段雲和慕容兄弟沒有料到,這說書的老頭兒還有這樣唏噓的過往。
“那陳奇真沒了?”
“幾十年了,音訊全無,肯定是沒了。據說是跳崖自盡了,屍骨無存。”
段雲和慕容兄弟喝完了茶,繼續上路。
這不過是他們路上的小插曲。
這聽到的故事除了讓段少俠堅定了滅紅樓癲婆滿門的信念外,沒有其他任何幫助。
他們這次主要目的地是拯救瓊靈派的弟妹,再去探索雷公老母門的秘密和滅雷公老母門滿門。
至於紅樓癲婆,遇到了自然要殺,沒遇到得重新排個時間去滅門。
沒辦法,段少俠雖然精力充沛,終究也只有一雙手一雙腳,檔期太滿,一時排不開。
轟隆!
隨着一陣雷聲落下,天空下起了大雨。
在冬天這樣打雷下雨,對段雲來說還挺新鮮。
不過這也代表着,他們來到了雷州。
雷州多雷雲,一年四季皆多雷,這也是雷公老母門的駐地在這裡的原因。
雖然有了多次行路的經驗,再加上慕容兄弟這老江湖,可依舊無法改變兩人被惡意指路,經常繞路的局面。
這不,在這雷雨天裡,又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連路都小得可以。
慕容兄弟臉都被風雨吹打歪了,抱怨道:“看吧,看吧,我說信美婦兒的,你非說信小孩兒的,走錯路了吧。”
剛剛馬受驚跑得太急,車廂蓋都被路上橫着的一根樹枝削沒了,於是段雲也成了落湯雞。
“那小孩兒一看挺有教養,我哪知道他也瞎指路,江湖上不是說,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嗎?”段雲吐槽道。
“什麼叫越漂亮的越會騙人,我看你是對漂亮女人有偏見!別人長那麼漂亮,還穿那麼少,說是活菩薩也不爲過,活菩薩還能騙了你?活該你淋雨!”慕容兄弟憤怒道。
他慕容兄弟行走江湖就一個原則,長得不怎麼樣的,面由心生,肯定不是太好的人,長得好看的,大概率是好人。
“得了,先找個地方躲雨吧。”段雲說道。
這時,咚的一聲,這狹窄的泥路上又出現了一個個洞口,車轍又陷進去了。
段雲下了馬車,把車轍擡了起來。
只見雷雨中,四周白茫茫一片,路兩側全是荒草。
而這路上的洞口很深,且不小,就像是什麼東西掏出來的。
因爲坑洞太多,又害怕馬崴了腳,於是路上很快出現瞭如馬一樣拉車的慕容兄弟,以及肩頭扛着馬的段雲。
慕容兄弟一邊拉着車,一邊吐槽道:“想我慕容兄弟懶惰數年,今日竟在這當牛馬。”
這時,段雲忽然指着上方,說道:“你看,那裡是不是有房子?”
慕容兄弟拉着車望去,驚喜道:“好像是一個廟。”
“快走!快走!”
江湖有言,寧可夜宿荒墳,不可夜居古廟。
一是因爲傳說中,廢棄的古廟是被神佛拋棄之地,非但神仙們不會再降下福祉,反而更容易成爲妖魔鬼怪的樂園。在不少話本閒書中,就經常有書生,因爲夜宿古廟而被妖魔鬼怪吃掉的故事。
二則是廢棄的古廟很有可能是不懷好意的匪類的窩點,普通人進去,一不小心就羊入狼羣。
還好,段雲和慕容兄弟不是普通人。
他們是堂堂少俠!
哪有少俠怕土匪的!
最好能讓他們遇到些十惡不赦的土匪,那他們剛好可以殺個乾乾淨淨,替天行道,順便撿點不義之財當盤纏。
是的,在這進入這破廟前,他們甚至期待這裡有點惡人。
可惜
殘破的寺廟早已廢棄多時,裡面除了個頭不小的蜘蛛和跟盤絲洞一樣的蛛網,沒半個人影。
不過好說歹說,這裡勉強能避個雨。
廟中的佛像只剩下了下半截,上面爬滿了青苔。
這時明明還未入夜,可伴隨着暴雨雷聲,天地一片晦暗。
這冬天的大雨可比夏日還要可惡,衣服都像是要結霜一般,變硬了不少。
本來想燒點柴烤衣服,結果四周的爛窗爛木門都溼透了,根本點不燃,點燃了也是煙大於火。
“來!兄弟,你的樁功可以用上了。”段雲說道。
慕容兄弟躺在地上,周身真氣一轉。
一時間,他身體就變得炙熱,溼透的衣褲就冒出陣陣白煙。
於是一眼望去,他整個人就跟一個烘乾機一樣。
自從修煉《玉劍真解》,慕容兄弟一直向天了一段時間後,他總算漸漸找到了訣竅,知道把自己的根腹之火引向四周,讓整個身體分攤這份恐怖的熱量。
如今的慕容兄弟就宛若一塊烙鐵一般,帶來陣陣溫暖。
段雲把自己衣服和褲子也搭在了他身上烘乾。
“你底褲拿開!”
慕容兄弟嫌棄的把段雲溼透的底褲扔了過去。
段雲忍不住吐槽道:“小氣。”
這是古廟的一間偏殿,在整個不大的廟宇中,房屋結構算是相對完整的。
可是有一棵大樹的粗壯樹枝扎穿了屋頂,於是從這裡望去,整個廟宇頂部就像遍佈着數條巨蟒,在這昏暗的天氣裡,頗爲陰森。
慕容兄弟運轉着相對炙熱的真氣,連馬都知道這一點,悄悄靠近了一些取暖。
一段時間後,慕容兄弟身上的衣物和一些不太溼的木材已被烤乾。
段雲開始生火煮茶。
老實說,下雨天能有這麼一個地方躲雨喝茶,還是挺不錯的。
可忽然間,本來躺在那裡好好的慕容兄弟忽然如壁虎般一竄,近乎撞到了段雲腳上。
段雲驚訝道:“你幹嘛?”
“有鬼!”
慕容兄弟看着屋頂某處道。
風一吹,火苗搖晃,整個房間一下子變得明滅不定起來